第二百八十一章 秘密約見
月華想見一個人,此事是萬分機密的,誰都不能知道。 她候了兩日,方才得到回信,約在蘭陵幽境。 這里依舊還是禁區,沒有人敢私自進入,所以月華有屏退身邊所有宮人的理由。 她到的時候,人已經在里面候著了。 一身尋常儉樸打扮,一頭銀白的頭發,在夜色里有些醒目。 他聽到月華的腳步聲,就轉過頭來,沖著月華規矩地行了大禮。 月華慌忙抬手示意平身:“壽喜公公多禮?!?/br> 地上的人抬起頭來,精神矍鑠,滿面溝壑,不是壽喜是誰?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痹氯A開門見山道。 壽喜點點頭:“早已經有人給老奴帶過話?!?/br> “本宮委實沒有想到,端木皇后留在太皇太后身邊的人竟然是公公你?!?/br> 壽喜不卑不亢道:“端木娘娘于老奴有再生之恩?!?/br> “太皇太后一直以來,對公公都頗為信任?!?/br> “那是因為,老奴對太皇太后兢兢業業,忠心耿耿?!?/br> “也許?!边@話從壽喜的口中說出來,月華就是一愣,覺得有些諷刺:“壽喜公公在太皇太后身邊潛伏這么多年都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且暗中將勢力發揚光大,與你在太皇太后跟前的忠心是密不可分的?!?/br> “他們大多無足輕重之人只知道有我壽喜,不知道端木皇后,如今也不知道是在為皇后效命,自然穩妥,沒有人會起疑,也不會走漏風聲?!?/br> “端木皇后果真顧慮周全,難怪可以一直安然無恙?!?/br> 壽喜不爭不辯,徑直問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特意差人將奴才叫過來,有何貴干?” 月華也不糾結這件事情,神色一凝,嚴肅起來:“本宮尋你,是想向你打聽一樣事情?!?/br> “娘娘請說?!?/br> “請問壽喜公公跟在太皇太后身邊,可曾聽聞過喋血堂?” “喋血堂?”壽喜蹙眉問道:“這就是皇后娘娘冒著危險,將奴才特意傳喚過來的用意?” 月華點點頭:“是的?!?/br> 壽喜輕哼一聲:“娘娘應該知道老奴如今的身份,整座皇宮里面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盯著,娘娘不過是打探一些消息而已,便將老奴心急火燎的宣召過來,難道就不怕老奴身份暴露么?當初端木主子在的時候,我們攏共私下里也沒有見過幾次面?!?/br> 壽喜的話音里滿是對月華的不滿。 月華肅然道:“若是尋常打探消息,月華自然不敢勞動公公大駕,只是這喋血堂非同小可,乃是機密之事,不敢假借他人口耳相傳,只能親自面見公公?!?/br> 月華的解釋壽喜并未聽在耳里,他對于這位新主子,心里是有幾分不屑的,覺得端木皇后竟然將所有的人托付于一個黃毛丫頭,委實不是明智之舉,只是當時被逼無奈,別無良方。所以,他的語氣并不和善。 “即便是重要的事情又如何?老奴只是端木主子的一只手,不是耳目,不會做那樣溜根聽壁之事。當初主子說過,我是她留在太皇太后身邊最致命的一擊,除非有九成把握,否則絕對不會差遣老奴做任何冒險的事情。免得身份暴露,滿盤皆輸?!?/br> 月華極為反感壽喜的態度,但是他的說法卻是認同的。她勉強按捺住火氣,冷聲道:“若是本宮告訴你,關于這喋血堂一事,就是對太皇太后最致命的一擊呢?” 壽喜并不以為意:“老奴從未聽聞過什么喋血堂,也未聽太皇太后提及,更不知道,他與太皇太后有什么關系?!?/br> 月華冷聲揶揄道:“喋血堂乃是常家暗中培植起來的勢力,手眼通天,屢次與朝廷作對。你身在太皇太后身邊,竟然一無所知,也難怪端木氏在冷宮里潛伏了這么多年,依舊一事無成?!?/br> 月華說話絲毫并不客氣,尤其是對已經死去的端木氏也是毫不留情面。自己如今乃是壽喜的新主子,若是不能在氣勢之上壓倒他,他就不會真正忠心為自己所用,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壽喜聽在耳中,就覺得刺耳。 “你以為太皇太后是皇上身邊那些愚蠢至極的妃子么?三下五除二就能收拾個利落?她背后有常家作為依仗,勢力在朝中還有宮里都盤根錯節,悍然不可動搖。 你不知天高地厚,自作聰明,尤其是昨日,竟然為一個別人的狗奴才出頭。若非老奴我打點,安排了自己人幫你圓謊,看你昨日如何下臺?” “本宮救下纖歌自然有本宮的緣由,再而言之,本宮昨日確實是見過纖歌,縱然是救不了她,太皇太后也不能懷疑本宮有什么心思。而為纖歌作證,正好可以遮掩本宮秘密約見端木皇后一事,一舉兩得。冷宮那里本宮知道有端木氏的人,一直在暗中照拂著她,否則本宮也不會冒這樣的險?!?/br> 壽喜望著月華,眸光閃爍,不確定地問:“那纖歌是你的人?” 月華冷哼一聲:“你覺得過了昨日,她還能是鶴妃的人嗎?” “你想假借她的手除去廉妃和鶴妃?” “未嘗不可?!?/br> “只要除去太皇太后,廉妃自然不戰而降,有必要單獨對她出手,惹惱太皇太后嗎?” “我樂見其成,不代表我會親自出手。再說了,你覺得整座紫禁城里,有誰能有這本事除去太皇太后?”月華立即反唇相譏。 “你若是忌憚害怕,沒有除去她的意思,為什么還要接手我主子的托付?” 月華借著微弱的月光打量面前這位歷經三朝的老人,他忠心耿耿于端木皇后,卻不動聲色地在太皇太后身邊隱藏了這么多年,早已經斂去了渾身的鋒芒,為太皇太后兢兢業業了一輩子。 若非,是早些年間端木氏于他有恩,怕是他將享受一輩子太皇太后帶給他的榮耀與榮華了。 宮里的事情果真是復雜的,撲朔迷離,真相永遠都掩藏在虛假的表象之下。他承受著太皇太后的恩情,卻是堅定著另一個信念,一心想要除去她為端木氏報仇,心甘情愿將自己的命運搭在兩個女人的恩怨里。 月華搖搖頭:“你家主子將你們托付于我,其實并非是看中了我的本事,而是皇上。因為,她忍了一輩子,直到最后都沒有找到可以正大光明地除掉太皇太后的方法。她明白,只要常家的勢力在,太皇太后就可以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想要除掉太皇太后,就必須要釜底抽薪,除掉常家。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只有皇上可以。所以,端木氏將你們托付給了本宮。而喋血堂,如今是皇上對常家最大的顧忌。本宮只能讓你冒險打探關于喋血堂的根底?!?/br> 月華將端木氏的目的和想法剖析得透澈,壽喜覺得,面前這位皇后娘娘的確值得自己刮目相看。她看待事情眼光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短淺,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她站得比別人高,所以看得遠,看得廣。 壽喜沉吟片刻,臉上表情愈來愈堅定,一咬牙:“好吧,老奴會想辦法打探關于喋血堂的任何消息,娘娘只管安心等老奴的消息?!?/br> 太皇太后行事向來謹慎,月華知道心急不得,還要叮囑壽喜小心謹慎,切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因為擔心被人撞見,月華先行一步。 出了蘭陵幽境,玉書仍舊在不遠處候著,她們對于月華來這里并不足以為奇,也不多嘴詢問。 月華越來越喜歡這個丫頭,沉穩細心大膽,唯一的欠缺還是在宮里時日尚短,少磨礪。最起碼,是一塊好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定是自己合適的左膀右臂。 兩人徑直回轉乾清宮,月華因為有心事,所以一路沉默不語。 有宮人自悠然殿的方向說說笑笑地過來,手里掂著食盒,走的是相鄰的小路。 月華識得兩人,是鶴妃跟前伺候的。應該是鶴妃剛剛用過晚膳,兩人收拾了殘羹送回御膳房。 兩個宮人并沒有看到月華,依舊壓低聲音說得熱鬧。 “你說咱家主子怎么突然冷不丁地喜歡上喝酒了?每天晚上都要獨飲幾杯?” “唉,眼見皇后娘娘回宮以后,一日比一日得寵,咱們悠然殿里越來越冷清。好不容易,前些時日,皇上隔三差五地還到悠然殿里坐坐,閑聊兩句,這冷不丁地就又被打回原形了。主子心里能不郁悶嗎?也只能借酒澆愁了?!?/br> 先前說話的宮人抬頭看看月色,搖搖頭:“喝兩杯水酒倒是無妨,不過這秋熱的天,還要燙了來喝,每天自己滲出一身熱汗,還要折騰我們抬水沐浴,何苦來哉?” 另一個宮人也低聲埋怨道:“誰說不是呢?若是喊雜役太監抬熱水也就罷了,我們也偷懶。還必須剛從井中打上來的沁涼的水,也不怕激著了閉了汗?!?/br> “反正是愈發地折騰人了?!?/br> 兩人一廂發著牢sao一廂便行得遠了。 月華心里低低地哼一聲,禍從口出,這些丫頭們背地里私自議論自家主子,若是被鶴妃知曉了,可夠她們喝上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