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徘徊
再次站在聚光燈下,我只感覺有些眩暈。 臺下是工作人員和來看彩排的學生,最前面指揮的團委老師一直在說燈光什么時候打,打什么顏色。 “第十號節目,小提琴合奏,可以開始了?!?/br> 我看向沈幸,他已經架起了小提琴,下顎微點示意我可以開始,因為我們是兩人先分開再合奏,前半段是我獨奏。 現在的場景好似似曾相識,只是周圍不再是空無一人。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邊。 輕闔雙眼,架起小提琴,手腕輕動,音符緩緩流動...... 我腦海里回想著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場景,開心的,傷心的,微笑的,流淚的,那么多零碎的畫面,那么多年在一起的歲月,那么長那么久,那么慢又那么清晰,都如絢爛的花燈,一遍一遍的回放在我的腦海中。 然后就是音符在另一邊響起,我睜開雙眼,耳邊是潺潺如溪流的琴聲,燈光老師在一旁用話筒指揮:“打燈??!這么好的氛圍!光圈光圈!換成藍色的!” 感受到臺下目不轉睛的視線,那種久違的并肩感又再一次出現。時隔多年,有一次將音符帶到了不同的土地。 好在,故人依舊在。 我嘴角輕輕揚起,手腕轉動,小提琴合奏的音符從指間傾瀉而下,臺下頓時傳來一陣熱烈的鼓掌聲,還有叫喊聲,只是感受到我們彼此的靈魂如此的接近,白色黃色光圈打下,背后是綻放的花型燈光,一片絢爛奪目好時光。 我們的默契,早就如影隨形。 直到重新站在臺下后我的手心還是薄薄的一層汗,覃月一臉見到鬼的表情,“剛才在上面那個人真的是你?” “怎么樣,我拉小提琴還可以吧?”我笑瞇瞇的盯著她,她一把打在我的肩膀上,震驚的說:“何止是還可以,我剛才簡直不敢相信那個人是你!” “重新認識了我,需不需要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開玩笑的逗她,盡量讓自己忽視周圍投來的目光,小話聲越來越多,沈幸走到我身邊,拿過我的背包,對著覃月點了點頭,然后拉過我,“走吧?!?/br> “去哪?” “你不餓?” “哦?!蔽疫@才想起自己沒有吃晚餐,覃月笑嘻嘻的說去吧去吧不用管我,我嘴角抽了抽,正準備走,就聽見身后一個略微輕細虛弱的聲音,“沈幸?!?/br> 我回頭,目光淡淡的掃過此時黑色裙子的少女,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她目光一直直視著沈幸,眼光中帶著哀求:“沈幸,我看到你們演奏的小提琴了,真的......我沒有想到,你們可以這么默契。音樂之間最難尋求的就是共鳴,可是你們卻輕輕松松的就做到了,沈幸,待會會有我的鋼琴演奏,你,留下來看我好嗎?” 她的請求直接略過了我的存在,這么直白的表現在他身上。 沈幸淡淡開口:“不好意思,我待會還有事,不能看你的表演了,加油?!?/br> “就只是幾個節目后而已,真的,不可以么?!彼酪ё∠麓?,目光欲泣,我拉了拉沈幸的衣袖,“好像玉澤的表演也在幾個節目后,我們等一下看完再去吃飯吧?!?/br> “你晚上沒有吃東西,不餓?”他垂眸看我,我聳聳肩,“碧根果吃多了,沒什么感覺?!?/br> 他哼了一聲,“以后少吃點零食?!?/br> 剛才是誰一直幫我剝來著...... 我知道玉澤的節目和周錦韻的是連在一起的,她帶水的雙眸望向我,咬了咬唇,轉身走了。 覃月湊上來冷笑:“你真是仁慈?!?/br> 我不理會她的嘲諷,挑眉道:“想不想膜拜我?” “去死?!?/br> 等到周錦韻上場時,那一襲黑裙映著白光,秋水般的眼眸靈動純澈,坐在一旁的鋼琴椅上,十指與黑白鍵接觸。 她彈奏的是一曲《夢中的婚禮》。 悠揚的音樂響起,帶著淡淡的憂傷,劃過每個人心間。 我嘴角輕輕上揚,“真像一個公主,小時候我爸媽也想讓我學鋼琴,可是我為了追逐寧越的步伐,選擇了和他一樣的小提琴。那時候覺得練習小提琴很苦,要記音符記樂譜,要每天不斷的練習。我為了和他站在同一個舞臺上,好幾次練習初級曲譜拉小提琴拉倒手臂酸硬。雖然知道很苦,卻依舊愿意去嘗試。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夢想吧?!?/br> “你說這些好像很后悔自己沒有學鋼琴?” 我笑著搖頭,手腕上了他的臂彎,“不是,我很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如果不是當時為夢想的追逐,我也不會認識你,也不會有機會和你站在同一個舞臺上,享受同一個聚光燈?!?/br> 周錦韻演奏結束后再次出現在沈幸面前,沈幸朝她點頭,“彈得很好?!?/br> 她笑容干澀虛弱,“謝謝?!眲傔€想說些什么,覃月突然就說,“寧藍,你趕緊幫我去超市買點東西,等會就關門了!快快快!” “什么東西這么急???”我被她推著往外面走,沈幸和周錦韻告別后就跟上我,直到被她推出門外,剛才那一張著急萬分十萬火急的臉馬上平靜,我愣愣的看著她,“你還沒說你要買什么?!?/br>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瞟了一眼沈幸,然后“哦”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正要喊她,就被沈幸牽著走了,他說:“可能她不記得了,我們走吧?!?/br> 那個晚上收到了三條信息。 一條是沈幸的,他說:后天比賽,這幾天就不用壓得太緊,練習時間每天縮短一個小時。 我:哦,你現在和我說話只有比賽了嗎? 沈幸:你想讓我問你有沒有想我嗎? 我:哦,我已經睡著了。 然后就是寧越的短信:他是沈幸對嗎? 我:嗯。 寧越:他不錯,全國英語競賽中我們學校唯一一個和我一樣拿了一等獎的,我一直記得他。 我:......你想說什么? 寧越:阿藍,我不會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沈家和周家的事情,你真的了解嗎? 最后一條,是一個未知號碼。 187xxxx5138:對不起。 我愣了愣,發過去:請問你是? 過了五分鐘,回復:如果對你造成傷害,我表示很抱歉,我只想告訴你,我并沒有敵意。 我想了想,答:是周錦韻嗎? 回復:你猜到了。 我:你并沒有對我做什么事情,所以不用道歉。 那邊久久沒有回復信息。 我心下頓時沉浮不定,消息如針沉入大海。 我拿著手機看了好一會,點擊刪掉了匿名短信。 周錦韻定定的拿著手里那張照片,看了好久。照片上是一個長發到肩的清純女孩,笑容純澈甜美,對著鏡頭比了一個剪刀手,同樣入境的,是女孩身后五十米左右一個男孩站在樹下的側影,隱約可見身材頎長,俊朗挺拔,周圍男生和他勾肩搭背,關系很好。 纖細的手指摩挲著照片,指腹停留在男孩身上,久久不肯褪去的余溫。 她定了定,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拿起手機拔了個電話。 “怎么了,這么晚還打電話給我,還不去休息?”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甜美柔膩,“mama,我想你了嘛。怎么,你不歡迎我打電話給你呀?!?/br> “這么乖肯定沒好事,說吧?!?/br> “哪有,我一直很乖的呀,我一直都很聽mama的話的?!彼龐舌?,然后話音一轉:“咦,mama,我記得前段時間爺爺是不是出遠門了?” “一個星期前的事了,你現在才問。和你爺爺打電話沒有,他很想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的?!?/br> “那我待會和母上大人打完電話以后就和爺爺發個短信,他是去做什么呀?” “你爺爺老戰友的聚會,聽說有一個消失了好多年的老戰友從美國回來了,四十多年沒見,想去看一看?!?/br> “我一直以為爺爺現在還保持聯系的老戰友可能就只有沈爺爺了,那他那個美國的老戰友爺爺是什么來頭???” “誒,也是個想離開這片傷心地的人。聽說他兒子媳婦都死了,好像是留下一個孩子,但是具體是被隱瞞了還是怎么樣誰也不清楚,兒子媳婦的喪事辦完以后他就去了美國,這一走,就是四十多個春秋啊?!?/br> 周錦韻沉眸,甜美的嗓音中,竟然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清冷:“那個老戰友爺爺,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哦,對了,姓余,叫什么......余秋文?!?/br> 周錦韻一驚,“余秋文?那個前段時間才得獎的世界優秀文學評論家?” “誒!好像是,我記得你爺爺的桌子上一直都有一本上面寫了‘余秋文’名字的書,之前還聽他經常一個人感嘆‘終究什么也沒有留下啊’??磥硪彩橇?,不過你問這個做什么?” 周錦韻還在消化剛才的信息,知道周母喊了她好幾聲才回過神來,她敷衍的掛了電話,指甲掐進rou里泛著毫無血色的白。 良久,她再次拿起手機發了條短息: 【爺爺,錦韻想你了,明天和你打電話好不好?】 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的臉上,她沉黑的雙眸中,隱隱之間,竟泛著一絲幽暗的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