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表三千里
初夏的微風吹進窗戶,吹起少年的衣袂,飄飄恍若謫仙。 蘇淺腦中蹦出一行字:“翩翩少年,玉樹臨風?!?/br> “哲弟?”蘇淺欣喜地輕喚了一聲,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那少年的一只胳膊,伸手比量著已經高出她半頭的少年,嘖嘖贊嘆:“都長這樣高了呢!” 少年轉過身,頗有些哀怨的看著她。稍嫌稚氣的臉上有五分楚子玉的仙風道骨,五分林嬌的妖媚入骨?!皽\jiejie,我求了師祖好久,師祖才將我放下云雪山,本想先去見見父王母妃,沒想到你卻將他們派去了楚國!我已經五年沒見他們了!你怎么好意思這樣對我?!” 年僅十五歲的少年,生著一張漂亮面孔,已可預見長大了必然又是一個禍害萬千少女的妖孽青年。 蘇淺調皮地吐了吐舌,笑道:“我哪里知道你會回來那么快?早知道你這么早回來,我怎么敢將七舅舅七舅母支使去楚國?好哲弟不氣了哈,趕明兒我請你上神仙居喝酒去?!?/br> “神仙居就不必了,就喝你珍藏的玫瑰釀吧?!背艿难劬α亮肆?。 蘇淺一個趔趄,晃了晃,心道這是什么樣的陰差陽錯。干笑道:“別的酒可以不?” 楚哲堅決地搖頭。 “等今年春節給你喝一整壇玉蘭釀如何?那可是萬金難買一壇的好酒,天下也只有我珍藏了五壇而已?!?/br> 楚哲的眼睛又亮了亮,“你說話可要算數?!?/br> “自然。淺jiejie何時騙過你?”蘇淺討好的笑。 “我也要一壇?!比珞溲┌愕穆曇?。 不知何時,上官陌出現在了門口。陽光自他身后照來,他像是帶著一圈光環走進來。 蘇淺睫毛情不自禁地顫了顫,極力冷著聲道:“沒你的份?!?/br> “你那日惹我生氣,害我沒喝的夠玫瑰釀,你不覺得應該補償我么?”上官陌說著,已經走進房間,悠閑地躺在了軟榻上,順手拿過一旁小桌上蘇淺平素??吹囊槐緯?,認真翻看了起來,完全無視了屋子里另外兩人。 那日,那日究竟是誰惹怒了誰,蘇淺有些茫然。 “喂,你是誰?怎么這么無禮?”楚哲蹙眉。這樣一個風華舉世無雙的男子,以那般恣意的姿態躺在軟榻上,他無端地就怒了。 難道,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同性相斥?或者,他是妒了? 蘇淺握了握楚哲的手,給他使了個眼色,楚哲立即聰明地不作聲了。 蘇淺轉向上官陌道:“我又不欠你的,你沒喝夠怪得著我么?快給我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上官陌繼續翻著書,臉上顏色淺淡,不惱不怒,“你看的這書哪里買的?還蠻好看的。我以前倒不知道你愛看這類書?!?/br> 這類書是個什么書,蘇淺想了起來,臉驀的紅了,劈手奪過上官陌手上的書,走幾步塞到了枕頭底下,怒道:“我愛看什么書關你什么事?快滾!”說著抬腳去踹他。 楚哲趁她不注意,迅速挪身到床前,摸出那本書,只見封面赫然寫著五個大字:《鴛鴦枕上夢》,少年的臉紅了紅,卻沒將書放下,笑道:“淺jiejie,這書都翻得快爛了,估計你看的都能背下來了,我借去一觀,也省得放你這里影響你形象?!闭f著,拿著書便翻下了蘇淺的寢樓,身形快如疾風。 蘇淺伸手去抓楚哲,卻只撕下一片衣角,被他逃之夭夭。不由氣的罵了幾聲。 上官陌連看一眼楚哲都不曾,目光一直斜睨著氣得跳腳的蘇淺,笑聲清淺。 蘇淺怒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yin賊!” 上官陌揚了揚眉,“我何時成yin賊了?我似乎從沒去拈花惹草,更沒去禍害過*吧。這個稱號未免冤枉我了些?!?/br> “不是yin賊,你那兩晚干嘛脫我衣服?”蘇淺大怒。 “你一身的酒氣,熏得我睡不著。況且我看你衣服弄的臟兮兮的,穿著衣服睡覺定然難受,才勉為其難為你寬衣的。你卻倒打一耙!”上官陌一副無辜的眼神,眼底暗隱了絲笑意。 蘇淺活了兩世第一次覺得語言匱乏,在這人面前,她除了暴怒就是無語,心黑不過人家,嘴也毒不過人家,蘇淺簡直想五體投地拜服在他腳下。 “滾!”蘇淺怒的一腳踹向軟榻。 上官陌連人帶軟榻輕飄飄挪開丈余,躲過蘇淺的飛來一腳,“你不想知道那晚刺殺你的刺客的來路么?” 蘇淺猛然一頓,將要飛出去的第二腳及時收住。那晚她的人都醉的一塌糊涂,即便有其他隱衛,她卻曉得他八枚繡花針直接就取了來人的性命,叫她的人查都無處可查。蹙了蹙眉,蘇淺收起怒氣,“是什么人?” 上官陌緩緩站起,負手而立。正色道:“楚國四王爺楚子恒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共有九人,被我用你的繡花針射死八人,剩余那一人被凌華所殺。這些人和上次西郊楊樹林的那批人高出不知多少層次,但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人所指使?!?/br> 蘇淺瞇了瞇眼。兩批人馬都指向了楚國。 她的舅舅們,可真是好。 “上次西郊楊樹林的陣法是不是你布的?”蘇淺想起什么,忽然問。 上官陌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相關的:“我知道那陣法雖然極厲害,但卻也難不住你,所以就沒去管?!?/br> 這算是替自己辯解么?蘇淺看著向來高踞云端非凡品的青年,不覺生出些好笑來。她蘇淺居然就讓他這樣信任? “七星陣乃上古陣法,能擺出此陣的人當世并沒有多少人?!碧K淺道。 上官陌頷首,“不多,也不少,總有十個八個人吧,楚國就有一個,三王爺楚子軒。他曾求學于靈云大師,擅長排兵布陣?!?/br> 蘇淺揉了揉眉心,“三舅舅對我一直很好,不會害我的。四舅舅雖然和我不大來往,應該也不至于害我。況且他們素來水火不容,不能一起來對付我吧?!?/br> 蘇淺不相信背后的人是她的三舅舅和四舅舅,話語里卻傳出一絲不自信。 上官陌柔聲安慰了她幾句,又道:“這事情還沒定論,究竟誰才是幕后黑手,尚需查證不是么?” 蘇淺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改之前的愁容,站直了身子,聲音冷淡:“不管是誰,若想將我作為滿足私欲的鋪路石傾軋于這萬丈紅塵,我必不會袖手?!?/br> 陽光落在她臉上,她眸中散發著似夏日陽光般的耀眼灼熱的光芒,身姿雖瘦削卻挺立若松。此刻的她,光彩照人,竟似睥睨天下。 上官陌不由望向她。這樣的蘇淺他從不曾見過。 他與她十年相望,她時而任性蠻橫,時而驕縱粗暴,時而冷心冷情,時而懶散隨意,時而柔若春水,時而燦若驕陽,任她如何多變,他卻一直覺得那些并非她骨子里的東西。 那些偽裝不過是她的保護色而已。 他雖覺得并不能十分看透她,卻也曉得一些事情。 上官陌看著她瘦削的身姿倔強的傲然挺立,眼睛里忽有一絲痛楚蔓延開來。 她活得是這樣艱難。 但須臾,痛楚散去,眸中亦染上和她同樣的色彩。 無論她是什么樣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和她是一樣的。他會和她在一起,她的難處,自有他來擔當。她想要的,他會拼盡一生也要給她。 門外,去而復返的楚哲看著并肩而立的二人,男子如絕世美玉,卓爾不群,溫潤中透著涼寒,女子如枝頭寒梅,嬌艷無雙,柔美中透著冷傲。那樣的兩個人絕世獨立,如在云端,睥睨著欲望橫流罪惡滿盈的人間。楚哲的眸光不由呆了呆。 “呆在那里做什么?還不進來?”蘇淺斥了一句。身子軟軟的往軟榻上一歪,肚子還適時地配合著咕咕傳來幾聲叫喚。 楚哲身子一顫,想著剛才一定是錯覺,這人分明粗魯懶散沒一點女人樣。哪里有一點絕世獨立睥睨天下的樣子。探著身子進來,嘻嘻笑道:“我聽說淺jiejie睡了三天三夜,想來這會子該餓了,我來陪淺jiejie用膳?!闭f著,毫不客氣地往桌前一坐,吩咐道:“金子,你家主子餓了,還不快擺膳?” 蘇淺無語的翻翻眼皮,“你家沒飯吃了么?跑來我這里蹭飯?” 楚哲嬉笑道:“我來陪jiejie吃飯,怎么算是蹭飯呢?況家里爹娘都外出了,哪里來的飯吃?!?/br> 蘇淺就理虧地語塞了。 是她將他一雙爹娘差往楚國去了。 金子很快擺出一桌豐盛的素菜。 上官陌去凈了手,隨意往桌前一坐,如玉的手拿起筷子吃飯,動作輕緩又優雅。蘇淺橫了兩人一眼,氣憤卻又無奈地也凈了手坐下吃飯。 肚子的確很餓。她狼吞虎咽吃的很沒形象。 楚哲瞪著上官陌半天,忽然道:“你家沒飯吃了么?跑來淺jiejie這里蹭飯?”他把蘇淺說他的話原封送給了上官陌。 上官陌頭也不抬,聲音淡漠:“我來這里吃飯是付過賬的。倒是你,貌似只是她的表弟吧?一表三千里,你才是名副其實蹭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