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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藏于星辰之間的幽深與渴望便暴露出來。 正前方的虛空中,半面虛幻之影仍在反復干擾他的心神。念無相只看到一只細白的腳腕,系著銀鈴鐵鎖,趾甲蔻丹,光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引得鐵鏈頻頻響動。 那女子并未露臉,只勾魂似的笑著喚道:“念霖,你又破戒了?!?/br> 念無相腦中如有神劍,劈開佛門界限。 他閉目,遮住暴風驟雨,將那念珠攥得斷了線,散落在地。和尚盤腿屈身未能擋住的,是腰下不知何時聳起的納衣。 第15章 意興闌珊。 念無相極少問佛,他自詡靈臺清靜無一物,大道明了,何須求問。 可就在這一瞬,和尚罕見地猶疑了。 菩提根所制的念珠落在地上,往復回彈,在萬籟俱寂的萬佛塔內自成一曲,念無相只覺得這是在火上澆油,催生邪念。 有一點情愫破土而出,潛滋暗長。 念無相抓不住那念頭的起源,便只能以手攥了攥僧袍下擺,沉著眸光與幻象對峙。 銀鈴鐵鏈襯得那女子膚色淬了冷雪一般的白,下袍起落間,依稀可見冰肌玉骨,柳腰風姿,帶著朱紅的道袍上一只描銀白鶴飛舞,旖旎而絢爛。 念無相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粗重起來。 黑暗加深了他的感官,恍惚間似有春潮起伏,芬芳馥郁,兩岸峽谷幽深,一舸飄搖其中。 念無相竟可恥的有一瞬想要放棄抵抗,皈依于心魔。 這等緊要關頭,芥子須彌中突然透出柔弱金光,緊跟著傳來谷粒略顯清脆的聲音。 “念無相,往年留仙臺上可曾打過守擂???最高有多少輪?” 筋疲力盡的和尚須臾之間更虛弱了。 念無相閉目,似是累極了,嗓音中流露出藏不住的羸弱感:“……未曾有過?!?/br> 谷粒得了答案心中歡喜,“噢”了一嗓子,才隨口問道:“佛子這是忙什么呢?怎么嗓子啞成這般?” 念無相能說什么。 念無相什么都不能說。 于是,只好忍著難言的痛苦反問:“谷施主只是為問此事?” 谷粒忘記對方看不到,點了點頭,半晌又后知后覺道:“對啊,不能問?” 念無相輕輕地,又極深地吸了口氣,平淡回她:“可以,只是類界并非為此而開通,還請谷施主周知?!?/br> 谷粒懶得跟一個摳摳搜搜的和尚掰扯,嘀咕了一句什么,就掐斷聯絡,繼續去研究她的揚名大業。 念無相:“……” 谷粒這一攪和,陰差陽錯助他渡過了這一輪心魔,可念無相心中并不歡喜。 很快,塔內石門應天地感召洞開。 強烈的光斑順勢投落在地上,似在邀請他重歸人世,可俊朗的佛子似無所覺,久坐于石壁前。 他有了一絲念頭,雖生得淺淡,難以察覺,但還是被他敏銳地梳理出來。 那是一抹意興闌珊,以及未曾盡興反受驚嚇的憋悶。 …… 入冬之后,鶴鳴山中天候連日轉陰。 泥雨帶著濕氣打在暖玉地臺上。明澤殿內燃著幾盞壁燈,容茂鶴眉心攢動,坐在主位,身邊立著四徒弟謝殊同與谷粒。 殿前,烽火臺周長老與季原師弟求見,背后還跪著兩個衣衫盡濕的道門弟子。 容茂鶴手臂輕抬,輕描淡寫以威勢扶起殿前兩個負傷的小弟子:“靈礦出事,是何時發現端倪的?” 年幼的弟子捂著頭,尚能回話,半分不敢馬虎道:“昨日,弟子和師兄巡夜時,發覺東南角有一處脈絡靈光微暗,當時正值下半夜,細雨斜風,便沒在意。到了今晨過去一瞧,才發覺竟生生枯了一大片……” 靈脈枯竭,實在不容小覷。 容茂鶴卻還是耐著性子問:“頭上這傷從何而來?” 小弟子眼神變得有些微妙,瞄了身旁師兄一眼。 那少年身上已有劍傷十一二道,招招鋒銳冷峭,分明殘留著松云峰的劍勢,血跡從傷口蔓延出來,印透了敷料,將道袍上展翅欲飛的蜀繡仙鶴染紅。 他下定決心,咽了口唾沫,猛地跪地沖周長老和掌門人磕了個頭。 “此傷便是那位燕來城死里逃生的松云峰譚師兄所為?!?/br> 谷粒心中一驚,這是在說譚一余? 容掌門亦是厲色:“此事屬實?” 另一個少年登時也筆直跪在了師弟身旁,揖手作禮,鄭重點了點頭。 小弟子心中稍安,整理思緒道:“弟子不敢欺瞞,靈脈如今枯竭之處尚存,就在靠近……夜南天原先入口的地方,我與師兄想下去查探時,便見譚師兄執劍從中沖撞而出,對我二人揮劍砍來?!?/br> 容茂鶴等人未曾入得燕來城,不知當時狀況,不好下定論,但谷粒卻是在場。 于是所有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轉投向她。 谷粒只覺千斤重擔壓下,無奈苦笑:“我只知道,譚師弟脫出重圍時,曾被陰煞血霧傷了雙目?!?/br> 謝殊同揚眉接話:“可他與那位羅漢僧出來時,似乎并未眼盲?!?/br> 谷?;氐溃骸按耸露嗵澚硕U宗佛子,是他以無相禪將譚師弟所中煞毒轉移?!?/br> 容茂鶴詫異:“為師未曾聽你二人提及?!?/br> 謝殊同帶著一份慵懶插話:“譚師弟也從未提過?!?/br> 這就不是谷粒知曉的范疇了,她聳聳肩,表示這話得問問譚師弟本人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