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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衡臉色微變,在椅子上坐下,淡聲道:“你講?!?/br> 溫太醫這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問顧衡:“大人,戚二姑娘之前是不是經常用避子湯?” 顧衡愣了下,按了按額角:“這跟她的病情有關系?” “戚二姑娘身子太弱了,又常年用避子湯,避子湯本就是涼性的,喝多了對女子身體有損?!睖靥t斟酌了一下,才繼續問道:“戚二姑娘最近是不是太勞累?” 顧衡回想了一下,他們從杭州趕回京城,每日趕路,舟車勞頓,的確是辛苦了:“剛趕了十多天的路?!?/br> “那便是了?!睖靥t絮絮道:“她身子本來就虛,又長途跋涉,所以這次月事才來得這么兇。之后怕是要好生將養著,那避子湯是決計不能再用了,否則……否則……” “否則什么?”顧衡冷眼掃過去。 溫太醫感覺到了他渾身迫人的氣壓,心里不由得猛然一跳,最終頂著他的壓力,說道:“否則戚二姑娘這輩子可能都難以生育?!?/br> 說完,屋子里一時間寂靜了下去,落針可聞。溫太醫小心翼翼抬眼打量顧衡的神色,只見他臉色陰沉得厲害。 過了片刻,顧衡才開口:“好,我知道了。你去開藥吧?!?/br> 溫太醫這才輕舒了口氣,走到案邊,攤開紙,援筆舔墨,飛快寫下兩張方子,他把方子交給顧衡:“這一張她這幾日吃,可緩解痛楚,這一張日常煎服,吃一副,歇七天,然后再吃,如是堅持一年半載,仔細保養后才能斷藥?!?/br> “嗯?!鳖櫤饽笾莾蓮埛阶?,轉身往門口走,走到一半,停住,回頭對溫太醫道:“以后,你每隔十天來給她號次脈?!?/br> 溫太醫道好。 春榮連夜去抓了藥,煎好給她服下之后,已是深夜。她神色終于舒展開,疲倦得睡著了。 她睡著了,顧衡才在書房睡下。 他迷迷糊糊做了個夢,夢見戚繁音梳著婦人的發髻,手里牽著個女娃娃,娃娃約摸三四歲,梳著兩只俏皮的垂髫,綁了兩朵絹花,穿了身粉嫩粉嫩的衣裳,跟在戚繁音身邊,活生生一個縮小版的音音。 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戚繁音的女兒。 她們站在葳蕤園外,戚繁音指著自己教那個娃娃道:“叫爹爹?!?/br> 娃娃跌跌撞撞跑向他,奶聲奶氣叫道:“爹爹~” 忽然他身體猛然下墜,他渾身一震,從夢中驚醒。 醒來后下意識伸出手臂去攬身邊的人,卻摟了個空。意識慢慢回溯,他這才想起自己睡的是書房。 屋子里沒有點燈。 春日里天亮得早,窗外已經隱隱約約露出些許湛藍,借著這點天光,他起身彎腰穿好鞋襪,披起衣服走到隔壁。 輕輕推開門。 香如在外間伺候,聽到推門聲,一下就醒了,忙起身迎過去:“大人醒了,我這就去讓廚房準備熱水和早膳?!?/br> 顧衡點點頭。 香如輕手輕腳出去了,顧衡走到床邊,看著睡夢中的戚繁音。喝過藥后,疼痛有所緩解,她睡得很香,只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看上去柔弱可憐。 他抬起手,輕輕拂開她臉上的碎發,凝視著她的睡顏,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剜去一塊似的。 方才夢中那個小瓷娃娃的臉又變得清晰起來。 她若有了孩兒,定然也是和她一樣乖巧可愛的。 顧衡凝視良久,這才緩緩起身,正要離開,眼角的余光瞥到戚繁音的枕頭下壓了一張紙,露出一小節來。 他取出來看了眼,是同書局訂的字據。 正疑惑時,香如回來了,她壓低聲音對顧衡道:“大人,早膳和熱水都準備好了,您要在這里梳洗還是書房?” 顧衡揚了揚手里的紙,問:“這是什么?” 香如便把當時燕娘所托和戚繁音到莊宴府上遭到冷遇的事情跟他說了。 顧衡聽了她的話,眼眸逐漸變冷:“我怎么不知道?” 香如想了想,把昨日戚繁音跟她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姑娘說大人的處境已經很難了,不想再給大人添亂?!?/br> 顧衡收回目光,心中又是暗暗一痛,音音總是最懂事的。 懂事得令人心疼。 馬車已經備好,顧衡一出門,春榮便上前打起車簾,看他上了馬車,這才問:“大人,這會兒回府還是?” 顧衡略一思索,道:“去莊宴府上?!?/br> 春榮愣了下,思慮片刻才想起這個莊宴是誰,不過大人一向和這位戶部員外郎沒有交集,今兒突然找他干嘛。雖是疑惑,但顧衡的命令他不能不聽,立馬啟程去莊府了。 聽到顧衡要來,莊宴萬分詫異。要知道這位左相大人一向獨來獨往,如同高山密林里的孤狼,從不與人為伍,也沒聽說他主動拜會過誰。今日卻突然來他府上,不禁誠惶誠恐。 當即整發正裝,肅穆相迎。 莊宴書房裝潢得很華麗,各種名貴字畫琳瑯滿目。顧衡踏進去,莊宴卻覺得他站在這些珍貴名畫中自有一種莊嚴之感,顯貴令人不敢直視。 平常上朝,莊宴沒有機會入殿內面圣,見顧衡的機會也寥寥,之前他遠遠地看到過顧衡的豐姿,便覺他一身威嚴之氣,如今人在他上堂坐著,光芒之甚,令他甚至不敢抬頭。 “大人今日來寒舍……”奉茶的丫鬟剛捧上茶,莊宴便開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