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接風宴擺在顧夫人的永嘉院里，天色快黑了，院子里就有了動靜。

    顧衡來了。

    “舅母待得可還習慣？”顧衡淡淡地笑，同兩位長輩請安。

    孟忍冬坐在婦人下首，看到顧衡進來，眼睛微微垂下，乖巧地上前福了福身行禮：“表哥?！?/br>
    顧衡頷首：“都是一家人，表妹不用多禮?！?/br>
    張氏和顧夫人對視一眼，都掩面笑了。

    “好了，席面都布置好了，就等著你來呢?！鳖櫡蛉说?。

    眾人笑著入席。

    剛剛坐定，一個丫鬟就到了門口，道：“春榮有事求見大人?！?/br>
    “讓他進來?！鳖櫤獾?。

    春榮闊步入內，一一見了禮，環顧了四周一眼，并不說什么事。

    顧衡抬眸，見他欲言又止，眉頭微微擰了擰。

    春榮頂著諸人的壓力，上前附耳低語：“大人，戚姑娘病了，聽說已經昏了兩天，請的大夫都不敢下藥了。香如嚇得沒辦法，哭著找到了屬下?！?/br>
    他聲音壓得極低，桌上另外幾人聽不清他說了什么，只是看到顧衡的眉心擰得越來越深。

    “出什么事了？”顧夫人問。

    顧衡面不改色：“皇城里有些事?！?/br>
    言罷，又對春榮說：“我府上今日有貴客，不便出面。你讓她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這點事情都辦不好，要她們有何用？”

    顧家和孟家都是詩禮之家，看中禮數，接風宴他主人家先跑了，客人面上無光。

    春榮有分寸，他去了能把事情辦得很漂亮。

    話音方落，春榮打了個揖辭禮。

    顧衡端起放在面前的湯碗，是燉的桂花雞湯，腦海里兀的就涌現出她那嬌嬌弱弱的小模樣。

    這人養得嬌氣，總是頭疼發熱小毛病不斷。

    她又溫順乖巧，大半年里，一回也不曾找過他。

    這回竟找到他了，想來情況委實不大好。

    一時間太陽筋突突跳了起來。

    他擱下湯碗，抬手按了按，對張氏道：“舅母見諒，底下人做事不過腦子，這事還得我親自去一趟，不能陪你們用膳了?！?/br>
    說完，也不等她點頭同意，拿了搭在衣架上的風衣便出了門。

    春榮還未走遠，便聽身后傳來顧衡冰冷的聲音：“備馬?！?/br>
    第10章 不聽話，有的是法子治你……

    夜色漸濃了，八月底的秋風吹起來颯颯作響，已有冷冽涼意。

    顧衡翻身上馬，緊夾馬腹，揚長而去。

    孟氏的仆婦外出采買歸來，正好在府門前碰到顧衡遠去。

    “這不是顧大人嗎？”孟忍冬的乳母楊氏道：“這么晚了，急匆匆去哪里？”

    她身邊跟著的就是孟忍冬的婢女夏螢，她捂著嘴咯咯笑道：“楊mama，你今天瞧見顧大人見到咱們家姑娘的樣子了嗎？別人都說他是冷面閻羅，依我看吶，他對咱們姑娘不錯呢?！?/br>
    楊氏啐道：“呸，小妮子，你就巴不得姑娘許了顧大人?！?/br>
    “楊mama你就知道胡說?！毙⊙绢^紅著臉跑開了。

    葳蕤園安靜得只有風聲，顧衡的步子一響起來就在空蕩蕩的園子里回蕩。

    香如在檐下支了火爐子熬藥，一邊熬藥一邊哭，見顧衡來了，連忙直起身子道：“奴婢見過大人?！?/br>
    “如何了？”顧衡闊步走進屋里。

    謝嬤嬤陪侍在屋子里，此時也是一臉愁云慘霧：“昨天我回來人就昏著，時不時說幾句胡話，我一問，竟然都昏了一天了。她不許香如她們請大夫，自個兒硬扛著，丫頭也不敢隨意挪動。我回來瞧著勢頭不對，請了大夫。大夫開了幾帖藥，吃了也不見好。到今天大夫都不敢下藥了，我尋思著情況不大妙，就讓香如找了春榮?！?/br>
    他往榻上看了一眼，她個子小小的，一有不舒服就蜷成一團。

    小小一團縮在一起，看上去可憐至極。

    “哥兒，得盡快想想辦法，再這么燒下去，人遲早出問題?！敝x嬤嬤急色道。

    顧衡垂眸凝著她，案頭擺著燭火，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她的小臉都蒼白如紙，額頭掛著細密的汗水。

    她唇齒翕動，喃喃說些什么。他湊近了頭也沒聽清，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熱意灼人。

    “讓春榮去請溫太醫?！鳖櫤獾?。

    香如在門外聞言，抬頭看了看昏沉沉的戚繁音，像是突然清醒了，抹了把淚連忙往二門外跑去。

    方才顧衡進內室，吩咐春榮在二門外守著，此時聽到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他立馬警覺，抖擻著站起來。

    香如的淚被風吹得糊在臉上，拉開二門，人往黑暗里一撞，鼻子都碰酸了，眼淚嘩嘩地掉。她一面捂著眼睛，一面抽泣：“大人讓你去請溫太醫?！?/br>
    春榮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

    溫太醫睡得正好，突然被人搖了起來，聽說是顧衡請他看病。

    滿心敢怒不敢言，罵罵咧咧一陣，出門和春榮見禮。

    春榮寒暄兩句，迫不及待把人塞進馬車，一路風馳電掣，到了葳蕤園也不過個把時辰。

    溫太醫身為太醫院醫正，給皇親國戚診病是分內之事，就算顧衡不請，每月他都得親自過府為他診脈請平安。

    是以顧府的大門他去了無數次，此時馬車停在葳蕤園外，他打開簾子一下車，滿腦子的混沌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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