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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愧對了自己的兒子?;实蹖⑹种械拿麊谓o了他,“宮里就你一個子嗣到底冷清,這名單上是些適齡的官宦世家子弟,你挑些喜歡的,做你的伴讀?!?/br> 后頭的話懷恩就沒太細聽了,左不過兩人一起說著伴讀的人選,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懷恩轉了轉眼珠子,拿余光去瞟皇帝。 皇帝今年三十有七,現下人瞧著精神有些不濟,聽說前些日子病了一場。不過英武威嚴倒是不缺。身著刺金十二團龍袍袞服,頭戴烏紗翼善冠,折角鑲了金緣邊,冠上飾著二龍戲珠。是以皇帝雖然已不再年輕,但還是能從眉眼鼻唇間分辨出來年輕時應也是個俊俏的郎君。只是人不笑時,臉上總滲出幾分陰冷。再想想這位即位以來做下的事,懷恩在心里不自覺打了個激靈,悄悄收了目光。 最后朱辭遠在名單上圈了幾個人,問候過皇帝的身體后便帶著懷恩出了乾清宮。 楊英將皇帝手上的名單收了下去,恭順著眉眼笑道:“老奴瞧著殿下和陛下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尤其是那眉眼,就跟拿雕版刻下來似的?!?/br> 皇帝沉眉想了想,捻動著手中的蜜蠟佛珠:“是像,可到底還是像他生母魏氏多些?!?/br> *** 出乎懷恩的意料,回去的路上朱辭遠也是一言不發,竟好像真的只是順手將懷恩帶了出來。懷恩耷拉著腦袋想了一路,難道是她想多了?其實殿下根本沒認出來自己? 這個想法在回到書房后,待抬頭碰上朱辭遠看向自己的意味深長的眼神后徹底消失殆盡了。 朱辭遠深看了懷恩一眼,遣退了書房里其他人。 懷恩忍不住地兩腿發軟,想起那晚逼著人家叫爹的張狂勁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欲哭無淚:“祖宗……” 聲音顫抖又可憐,像落了水的小奶貓。只可惜是句沒過腦子的蠢話。 果然,懷恩覷到對方的臉色又陰了幾分,忙及時咬住唇噤聲,垂頭喪氣,一副“累累若喪家之犬”的小模樣。 朱辭遠坐在椅上,看著這膽大包天的小內侍,這奴才一上午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就沒安生過,到了乾清宮陛下面前那雙招子也不知死活地亂看。 “把頭抬起來?!?/br> 懷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來了,來了。果然來了。她心里哀嚎著,將小臉抬了起來,只是雙眼往下垂著,不敢看面前的朱辭遠,很是溫順乖巧。 朱辭遠看著這張小臉。心嘆倒是生了長唇紅齒白的好模樣。 不同于那夜的張揚跋扈,眉目鮮妍。此時的這張俏生生的小臉苦巴巴的,原本一雙清靈的眉眼耷拉著,小巧而紅潤的嘴現下癟著,像真是受了委屈一般。只是這奴才哪怕如今嚇得蔫頭搭腦,那雙眼還是時不時地試探著瞅瞅,很不安分。 對于如何處置這個奴才,朱辭遠心中早有了計較。 懷恩原本等得久了,想偷偷看朱辭遠一眼,分辨一下形勢。誰知道對方仍在看著自己,一時心虛更甚。 朱辭遠不再看她,取了朱砂抄起給皇祖母的佛經來。那夜他偷跑出去讓皇祖母病了一場,到底心中難安。他出生的事皇祖母是知道的。當年也多虧皇祖母的庇護和劉翁的照料,他和阿娘才得以存活下來。 干等著的時光實在難捱,半個時辰過去了,懷恩早沒了跪得直直的力氣,垂頭弓腰地跪坐在地上。腿也麻了,可專心抄寫佛經的朱辭遠早已不看她一眼。最重要的是,她方才一直心驚膽戰的,現下有些想小解,憋的厲害…… 懷恩提起一口氣,已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一股作氣閉上眼睛道:“殿下!奴才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殿下,自知罪無可恕。奴才不敢心存僥幸,只求殿下給奴才個痛快,奴才來世必感恩戴德,結草銜環,報答殿下的恩德!”白綾和毒酒都成,車裂和凌遲就算了吧。尤其別把她扔到昭獄,什么剝皮實草,刀彈琵琶骨的她這小身板哪里承受的起! “你讀過書?”朱辭遠擱了蘸了朱砂的筆,抬頭看她。 懷恩有些驚訝。殿下竟然還在意他有沒有讀過書。雖說宮里識過字讀過書的不多可也不少,那是不是只要自己顯示出用處殿下會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奴……奴才家里遭難前就啟過蒙,后來進宮在內書堂里讀過幾年書,雖粗通些皮毛,但給殿下侍個墨,整理些文稿書籍的本事還是有的?!?/br> “那倒是可惜了?!敝燹o遠的嗓音淡淡若流水,帶著些許遺憾。 懷恩聽到這話又糊涂了,殿下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她現下突然覺得事或有轉機,忙小心忖度著他的臉色試探著說道: “殿下即便殺了奴才,奴才心里也是感謝主子恩德的。只是……當夜的事終究隱秘,奴才知道是自己冒犯在先才罪有應得??膳匀瞬恢?。殺了奴才事小,若是有損了殿下仁德的名聲奴才便是萬死莫辭了!” 朱辭遠聽了心中冷哂了一聲。對這奴才的計較處置又重了幾分。只是面上不顯,開口問道: “你那兩個兄弟呢?” 懷恩聽罷心中駭了一跳,淚差一點兒就下來了,端正了跪姿,拿頭砰砰磕著地:“殿下,都是奴才一人所為!那兩人都是聽奴才的吩咐,才冒犯了殿下!平日里奴才就跋扈欺人,他們兩人哪敢不從。還請殿下圣明,只處置奴才一人!就算是凌遲車裂奴才也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