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當樂樂吻上他的嘴唇,他伸手回摟住了對方的腰,他的手掌顫抖得像是篩子,他想張開嘴,想接納對方進來,想就那么解脫放過自己。 可是做不到。 他一直在流眼淚,喉嚨艱澀的堵著,又有什么力量在內里瘋狂的積壓,仿佛一張嘴就要把痛苦煎熬的靈魂和心臟都嘔出來。 他太絕望了,絕望的慟哭出聲,用力推開了身上的人。 失敗了。 他不想再那么痛苦,他給了自己最后一次機會但是失敗了,他不可能再接受別人,哪怕那個人長得跟樂樂再像。 他的情況迅速惡化。 跟夏鳴星相處的那段時間就像是回光返照,他被送進了重癥監護病房,渾身上下都插滿管子。他想死,他的父母家人卻哭著求他活下去。 可他真的好痛苦啊。 這個世界太苦了。 他為了家人努力的拼命的去活了十年,可往后余生還那么漫長,每一年每一天都只剩下絕望,這要讓他怎么活。 那是沒有盡頭的日子。 他靠著那每天十幾萬花費的精密醫學儀器殘喘。 直到他mama憔悴的哽咽著說:你走吧,你想去哪里找他就去哪里找他吧。 他終于脫離了折磨。 睜開眼,卻是重生到了六歲的時候。 他以為是老天爺看他活得太苦,所以發慈悲給了他一個重新獲得幸福的機會。 可是后來的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他用自我欺騙瞞過別人,再苦苦的煎熬和等待。 滿懷希望以為一切都已經好起來,對方的存在卻原來跟夏鳴星一樣。 只是一個替身而已。 他再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樂樂了。 永遠不可能了。 可就算找不到了,他也不要任何一個林有樂。 除了他的樂樂 齊瑾眼里浮起熱淚,他慢慢的環顧一周,隨手抓起一張椅子。 室內燈光明亮,墻上一雙雙彎彎的、沉靜的眼,那向往的表情或者稚拙的臉??粗@一個個林有樂,齊瑾喉間發出低低的笑,笑容逐漸瘋狂又帶著悲愴。 突然,他目光發狠一凜。 下一刻 哐?。?! 他把椅子狠狠砸向墻上的那些畫和相片??! 砸碎了玻璃面。 畫紙破了碎了、照片也糊了。 掉了一地玻璃碎渣。 門外候著的管家聽到這動靜,嚇得第一時間敲門大喊:小少爺,發生什么事了?! 擰了擰把手,門被反鎖根本打不開。 少爺!他拍著門急得喊,又下樓去給齊淮和家主打電話。 齊瑾沒穿鞋。 地上的玻璃渣很快染了紅色。 他渾然不覺得痛般,哐哐哐機械的接二連三的砸下一幅幅畫和相框,高的砸不到,他就拿下來再用力的砸向地面! 第80章 是齊瑾說的,不見你 齊瑾找來打火機把畫框和相框堆在一起,點燃了。 他就站在火堆旁,表情麻木的看一張張稚嫩又清秀好看的臉被火舌吞噬。 火勢很快大了起來,觸發了房間內的煙霧感應器。 一個觸發感應,整個房間的噴水器都作用起來,很快澆滅了中間的火源,只剩下一張張殘缺濕透的相框和畫。 齊瑾站著一動不動,淋了個濕透。 門從外面被撞開。 齊瑾轉頭看去。 其實也看不清是誰,他眼睫上全是水珠視線也模糊只隱約聽到一聲壓抑的嗚咽哭聲,然后就被一張柔軟的毛毯裹住。 感應器很快被傭人關掉。 齊夫人紅了眼睛,緊摟著小兒子離開房間。 林有樂回到寢室。 其他幾個室友食堂吃完晚飯都直接回教室,所以這會兒502宿舍里沒人。 他把校服襯衫也脫下來,跟線衫一起放進臉盆倒洗衣液加水泡著,再找出之前醫務室買的跌打損傷氣霧劑和藥膏。 身板比剛來時那副皮包骨的樣子好多了。 畢竟齊瑾每天都變著法兒的找理由請他吃東西,以前是營養跟不上,現在簡直快營養過剩。 林有樂笑了下,但不小心扯到受傷的嘴角,痛得頓時直抽氣嘶,好疼??! 按理說年紀大了耐痛性應該能高點兒,他竟然相反。 高中時期不管挨什么打都能撐,連被推下樓折斷一條手臂也只自己偷偷哭一哭,然后學著用反手寫字做作業。 而現在。 只不過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挨了幾下拳頭,就痛得腦仁疼。 林有樂沖了個澡,再擦藥油。 身體上的烏青穿上衣服就看不見了,但臉上的傷就有點尷尬,太明顯。 林有樂嘆氣,齊瑾這個副班長生病了,他這個班長也跟著負傷不能到教室。 幸好實驗班的同學都非常自覺,有沒有人坐在講臺上管理紀律都一樣。 林有樂給楊曉江發消息,今晚請假不去上晚自習,如果班里或者學校有什么事再聯系他。 楊曉江很快給他回復了好。 林有樂把手機的靜音調整成震動,才放下就一震,他心頭猛跳,立刻拿起來! 在看到消息不是齊瑾發的之后,他不自覺的緊張和激動的心情迅速平復下來,點開楊曉江的聊天窗口。 楊曉江:你請假是去看齊瑾了吧,他怎么樣? 他怎么樣? 唉 林有樂想如果今天真是去齊家找齊瑾就好了,他可能都不用請假,偏偏沒有,而是被莫名的無妄之災給耽誤。 而且就臉上這傷,看上去沒個三兩天消退不下去。 林有樂心里發愁,只希望能早點得到齊瑾的消息,不然這心懸著總不太踏實。 不過有句話叫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齊瑾真出什么事,齊淮電話肯定早打到他這了。 所以情況肯定還在控制之中。 第二天。 齊瑾頭像還是灰的、聊天窗口沒動靜。 同樣,齊淮也沒給他打電話。 林有樂習慣性的下樓晨跑了兩圈,再回宿舍,洗漱的時候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顴骨上的烏青和嘴角的小痂仍舊明顯。 他找出無菌敷貼比劃了一下。 確定貼上去只會跟顯眼,只好作罷。 這時候就顯出以前不打理偏長的頭發的好處了,既能規避別人打量的目光同時還能擋住許多傷痕。 又一天過去,已經是周五。 齊瑾消息:無。 林有樂坐不住了,他一目十行的刷五三題,手指飛快的翻頁、想找一道困難題拿去問陳彤老師,余光卻剛好看到他們班的數學課代表收齊了作業。 小良!林有樂喊,見對方看過來,立刻起身說:你要去交數學作業嗎?我剛好要去問陳老師題目,順便幫你拿過去吧。 小良誠惶誠恐,那怎么好意思麻煩學神,我自己來就行! 沒事,只是順便。林有樂簡直算是上去明搶了,把對方手中那摞作業本拿過來,還得到對方再三道謝。 他說不用客氣,轉身就往教室外走。 正好省了找題目的時間。 教師辦公樓層空蕩蕩,就林有樂一個人在走。 他加快步子。 準備在上課之前把這事問好。 陳彤老師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處。 林有樂走過去的時候,看見有兩個女生從陳老師辦公室里走出。 應該是她其他班的學生。 擦身而過的時候林有樂聽到他們交頭接耳談話的內容,隱約有齊瑾兩個字,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幾天心思敏感聽錯了。 等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回頭叫住了二人。 南澤校宣傳欄和網上校論壇一起弄了個類似光榮榜的欄目,林有樂的照片就在上面。 剪掉了額前略長的頭發,他的樣子在照片上一覽無余。 和普通學霸不一樣,林有樂沒有戴厚重的眼鏡片,不會顯得老實木訥沉默寡言,反而看上去乖巧,又有讀書人的溫文氣質。 只是似乎又多了些與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穩重感。 從他眼里透出來,而不是那張十五歲年紀沒完全長開仍顯稚色的臉。 除了實驗班,陳彤教的其他幾個班也都是有些成績的,并不是純粹的錢、權、勢等交互體。 不好意思。林有樂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們剛剛是在說齊瑾嗎? 兩個女生顯然認出了這位校風云人物,有些受寵若驚。 其中短發圓臉的女生回答他:是的。我們剛剛問陳老師問題的時候,齊瑾他的家長也在。 家長?林有樂心里微微一沉,問:齊瑾他怎么了? 另一位女生說:好像是要退學了,在辦手續。 林有樂聽完猛地怔??! 大晴天的明媚陽光照曬在廊上,林有樂卻仿佛隱隱有道雷當頭劈了下來。 那種不真實的感覺讓他恍惚。 然后,他確定般的反問道:退學?不讀了? 女生看林有樂的神色像大受打擊,想起他跟齊瑾幾乎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關系,一時有些猶豫,但還是說:聽說是身體原因,要休學,也可能會轉去其他學校。 那一瞬間林有樂感覺手里的作業本有千斤重,事情發展的過于生硬毫無轉折,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明明露營時,齊瑾還黏黏糊糊纏著他默寫情詩,吃火鍋時還貼心的給他涮羊rou。 到底發生了什么? 有樂? 林有樂循聲抬頭,這才發現陳彤老師站在辦公室門口,而剛剛兩個跟他說話的女生已經走了。 陳老師。林有樂抱著作業本走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神色顯得有些倉皇和茫然,齊瑾要退學了? 你知道了?陳彤問完想起兩人關系一直很好,嘆了口氣,他病情嚴重,家里人打算送他去國外治療。 病情嚴重? 怎么可能??! 林有樂想齊瑾前段時間還說停藥了,后來面對林自華的時候都沒有發病,明顯已經能控制情緒。 難不成 難不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都說物極必反,他不是醫生也不確定那樣做對齊瑾到底有沒有好處。 不行。 林有樂決定今天就去齊家看看。 這次沒騎自行車,林有樂問陳老師要來齊瑾的家庭住址,在下午放學后直接就打車去了齊家。 但齊家不是那么好進的。 站在莊園外,林有樂看著打電話的警衛,心中忐忑擔心他不放人,好在掛掉電話后對方禮貌的給他開了柵欄。 林有樂松了口氣,一路往里走。 齊家莊園很大。 日頭也很大,照得寬敞的道路兩旁那些法桐和叫不出名字的樹木葳蕤茂盛。 林有樂不用辨什么方位,這條大路只通向一個方向。 終于,他看到了大門前一個眼熟的身影齊家的管家周伯。 工作日齊淮應該不在家。 林有樂加大了步子。 走到周伯面前,他直明來意。 周伯對他點點頭,領他進大廳內。 林有樂跟著他穿過幾道門,突然問:周伯,齊瑾他還好嗎? 不好。 兩個字不是周伯說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林有樂抬頭,看到齊淮后才意識到管家把自己帶到的場所有些陌生。 這地方應該是齊淮住的。 雖然跟齊瑾關系很好,但面對齊淮,林有樂態度還是很疏離和禮貌,齊先生您好。 我也不太好。齊淮眼神冷淡至極。 齊淮還記得上次見面。 他坐在車里用平板處理文件,聽不見外面的動靜,直到圍觀人群多了,車內光線受阻,他才抬頭看。 一個跟齊瑾同校的學生,模樣看上去很小,卻擰著一個普通成年人都不敢輕易靠近的持刀搶劫犯,然后用皮帶捆住搶劫犯、貼了一張字條。 帶著幾分俏皮的幽默。 跟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一樣。 歐陽醫生說齊瑾的心理暗示應該不是林有樂下的,除非林有樂善于偽裝到能欺騙過他。 在齊淮看來,林有樂就是非常善于偽裝。 不然也不會讓他那從小到大跟人距離感都很強的弟弟死心塌地,入了魔一樣。 我們家不歡迎你。 隔著電話還可能是錯覺。 現在面對面,林有樂百分之百確定齊淮對自己有敵意 他的語氣、表情,渾身上下的氣勢如同凌厲刀劍。 可是為什么? 林有樂深感莫名。 人還留有動物的本性,在遇到威脅□□物的時候才會釋放出唬人的威壓。 但他跟齊淮之間的差距如天塹鴻溝,根本不是階級差距那么簡單,獅子給狼、虎施壓正常,但對著一只剛出生的小兔子就離譜。 林有樂自認為沒有得罪齊淮。 按理來說,在齊家長輩眼里自己跟齊瑾應該是關系不錯的好友。 那這敵意從何而來? 如果今天沒來齊家,沒站在齊淮面前,林有樂或許還會想也許齊瑾的病就是齊淮搞的鬼,現在齊瑾情況有所好轉,齊淮覺得不妙所以才插手。 但他來了。 周伯接到命令來接他,而齊淮在等著他。 這說明,他能進齊家,是齊淮親口允許的。 如果齊淮真的有心解決掉他,根本不可能讓他進來、還跟他碰面廢這些口舌。 更重要的是,星期五這個時間點公司肯定沒下班。 齊淮卻在家。 他在陪齊瑾嗎? 基于這些考量,所以盡管齊淮態度很不好,林有樂還是保持了禮貌,我可以看看齊瑾嗎?看一眼就走。 齊淮:不能。 林有樂眼看齊淮一步步下樓,一米九、西裝革履,還有跟上輩子齊瑾相似的年輕五官,心中不由一痛,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