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為何如此有病 第60節
書迷正在閱讀:她只想好好睡覺[星際]、我的妻主又啞又瞎、老攻他比我先重生、繼承奶茶店后爆紅地府、我靠美食在娛樂圈洗白了(穿越)、盛音、草包美人絕不服輸!、穿書之成為大佬們的性奴、宮妃保命手冊[清穿]、清穿之四爺的咸魚格格
謝星搖看著流翳君目眥欲裂、掌心魔氣翻涌,四下寒風冽冽之時,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曾經所見的古舊畫卷。 在三百年前的混戰中,沒有相伴而行的修士,亦無世間難求的護身法器,唯有一名少女孑然現身,獨自面對千百邪魔。 [是日滴水成冰,夜色沉沉。冰寒雪凍,群魔狂舞,人間煉獄。] 冷風嗚咽,吹斷檐角一根尖銳冰棱。雪夜渾濁,風聲簌簌,不見天光。 隔著一段漫長光陰,兩個毫不相干的故事,于此刻微妙重合交錯。 飛天樓里一片混亂,謝星搖掐訣擊退好幾個殺氣騰騰的邪魔,側目望向房里的須彌大陣。 云湘凝神而立,手中法器氤氳出刺目白芒,細細看去,正是神兵榜上有名的八荒古籍。 [群魔筵席之上,忽有一簇靈力隨風而來,全無聲息。但見祭司自夜色而出,手中古書瑩光流轉——再看魔族首領,竟被瞬殺于一剎之間。] [妖魔大怒,群起而攻。祭司身中數箭,再無生還可能,臨近絕路,投身山崖之下。] 當年的故事,早就寫好了結局。 但今日不同。 群魔盛宴,夜色漫流。 當少女默念法訣,在她身后,是訓練有素的同伴,無數心懷祈愿的百姓,以及將她牢牢庇護的高階術法。 北州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北州。 今時今日,它是人族的領地。 古籍翻動一頁,書聲輕響,綻開凌厲殺機。 謝星搖無言仰頭,望見燈火中云湘的雙眼。 三百年過去,唯一未曾改變的,似乎只有那雙眼睛。 云襄人生中的最后一刻,應該也擁有著這樣的目光—— 澄然干凈,安靜而堅定。 有火光在她眼中躍動,像歸巢的鳥。 * 一場對戰告捷,待得第二日天明,氣候果然暖和一些。 但零下攝氏度就是零下攝氏度,氣候惡劣的本質不變,謝星搖起床出門,仍被冷得打了個哆嗦。 流翳君被須彌除去,群魔沒了頭頭,紛紛四處逃竄。他們尋得仙骨,理所當然到了回宗門的時候。 離開之前,謝星搖提出在朔風城里逛一逛。 朔風城的百姓提心吊膽這么多天,如今妖魔出逃,街邊終于恢復了幾分熱鬧人氣。昨夜落燈節的盛況未消,他們行于其中,仿佛頭一回來到這座城池。 “……終于結束了?!?/br> 溫泊雪有靈力傍身,不覺得多么寒冷,環顧一會兒熟悉的街角,身旁分明是無比喜慶的氛圍,卻不知為何有些悵然:“這么快就要回凌霄山嗎?我們——” 他說著一頓,目光呆呆停在一處街邊角落。謝星搖順著視線看去,是那家霜花糕鋪子。 他們不約而同收回目光。 “本來打算去嘗一嘗北州美食?!?/br> 月梵踢開一堆雪,語氣懨懨:“但是……今天似乎沒什么胃口,也許是太累了?!?/br>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氣氛低沉的原因,卻無人主動提起,只能用一句“太累”敷衍過去。 朔風城東西南北縱橫數里,一行人漫無目的,兜兜轉轉,居然到了曾經去過的賣畫婆婆家門前。 這條路被他們除雪除冰,通行難度大大減小,加之魔族落荒而逃,過路行人熙熙攘攘,盡是面露喜色。 謝星搖往手中哈出一口熱氣,抬眼看看四周,拉住月梵袖口:“你看,那是什么?” 月梵撩起眼皮,望見一棵蔥蘢大樹。 北州天寒,大多靈植難以存活,放眼望去,只能見到一簇簇嶙峋枯木。這棵樹應是受了靈力籠罩,在大雪紛飛的時節,枝頭依舊碧色青蔥。 除了繁茂的碧綠枝葉,在樹干枝椏上,還用紅繩吊著不少白紙。 “像是許愿樹?!?/br> 月梵說出心中猜想,遲疑補充:“我們……過去看看?” 綠樹立于階梯之上,跨過被雪淹沒的玉色長梯,便能嗅見一股清新葉香。 謝星搖晃眼一瞥,枝頭綁著的信箋上,果然寫著許許多多各不相同的愿望。 “奇怪,”溫泊雪抬頭,望向樹后的寬敞院落,“這棵樹如此顯眼,我們上次來這里,居然沒發現?!?/br> 謝星搖笑笑:“當時天色太晚,就算它是綠色,也得染上一層黑?!?/br> “后面的院子是什么?” 月梵探頭:“這兒有塊牌匾……‘凌雪書院’,原來是念書的地方?!?/br> 晏寒來沒出聲,一如既往站在角落。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同一時刻,自書院里走出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少年好奇將幾人打量一番,從口袋拿出一根紅繩,小心翼翼綁好手中信紙。 月梵出言搭話:“小哥,把心愿掛在樹上,也是你們北州的傳統嗎?” “是以前的古方?!?/br> 少年將紅繩另一端掛上樹梢:“你們是外地人?這是很多年前的北州傳統,我們相信萬物有靈,會有神靈棲息在樹上,倘若掛上心中祈愿,能被神靈看到——這是師傅教給我們的?!?/br> 謝星搖一愣:“師傅?” 據她所知,若是古時的平常書院,學生們大多把老師稱作“夫子”或“山長”。比起這兩個稱謂,“師傅”更像是仙門中的稱呼。 “對??!我們師傅很厲害的?!?/br> 少年雙目明亮,輕輕吸一口氣,不顧雙頰被凍得通紅:“不瞞你們說,凌雪書院里都是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的學生。我們從小沒了去處,是師傅好心將我們收留,教我們讀書寫字、修習術法?!?/br> 師長如師如父,不外如是。 月梵點頭感慨:“你們師傅真是個好人?!?/br> 少年性子單純,聽她出言夸獎,高高興興揚起通紅的鼻尖,自嘴角咧開一個笑。 然后很快收斂下去。 ——書院里本是寂靜無聲,忽然傳來幾道清脆低笑。 幾個同他年紀相仿的女孩結伴而出,路過少年身旁,最右邊的姑娘微微抬眼,同他打了個招呼。 rou眼可見,小少年的脊背陡然挺直,面上一副正經之色,向她禮貌頷首。 幾個女孩如麻雀一般匆匆路過,少年深吸口氣,如釋重負。 月梵哼笑:“喜歡那個女孩子呀?” “沒……沒有!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br> 心思被人一句話戳穿,少年紅著臉無措搖頭,即便極力掩飾,眼中仍透出幾分不舍:“只是她幾天前入了劍宗,不久便要離開北州了?!?/br> 謝星搖漫不經心打量樹上的信箋:“所以你今日寫下的心愿,是希望有機會能與她再見啰?” “才、才不是?!?/br> 小少年耳根發紅:“我希望她萬事無憂、在劍宗嶄露頭角。見不見面根本不重要,而且我們師傅說過,修真界說不定是一個圓,只要有緣,總能相遇的?!?/br> 謝星搖原是看著樹上信紙,忽而目光驟凝,捻起其中一張畫片。 “修真界……是一個圓?” 月梵心口重重一跳,某個天馬行空的猜想浮于心頭,即便心知不可能,卻還是令她脫口而出:“你們的師傅,是不是一個姑娘,杏眼瓜子臉,很白很瘦?” 少年眨眨眼:“你們……認識她?” ……不會吧。 識海嗡嗡作響,月梵茫然抬眼,見到溫泊雪同樣呆滯的目光。 再看謝星搖,雖然亦是露出了驚喜的神色,較之他們二人,卻更像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坦然。 溫泊雪竭力拼湊好混亂的思緒:“謝師妹,你——” “忽然想起來,那天咱們討論穿越的時候?!?/br> 月梵尚未整理好情緒,恍惚間斂眉出聲:“搖搖曾經說過,比起一成不變,她覺得逆天改命更有意思……對吧?” 可當夜的分別來得毫無征兆,絕無時間能讓他們思考退路,以謝星搖的修為,也不可能助那人在群魔圍剿下僥幸存活。 除非—— 心口又是咚咚一敲,月梵有點兒懵,試探性開口:“是……白小姐送你的碧流?” 碧流石,白氏一族珍藏之物,若以靈力將其催動,可凝出一滴結晶,有防身護體之效。 一瞬冷風過,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陽光透過縫隙紛然落下,化作滿地瑩白光斑。樹下的紅裙少女揚唇笑笑,自儲物袋拿出那顆晶瑩剔透的綠色石頭。 它曾經被靈力環繞,石中隨處可見青色流影,而今光影褪去,澄亮得幾近透明。 “昨晚時間緊迫,我在云襄即將完成溯時舞祭的時候,把碧流結晶凝在了她心口上?!?/br> 然后告訴她,倘若有幸能活下去,不要忘記歷史的章法。 謝星搖指尖輕壓,手中圓石隨之一晃,碧光蕩漾,倒映出她眼角輕笑:“這回欠白小姐一個人情?!?/br> 她生活在循規蹈矩的日子里,偶爾會不由自主地去想,是否一定要遵循現有規則。 迫不得已認命,接受一個注定死亡的結局,那實在稱不上令人高興的故事。 昨夜站在冰湖邊,謝星搖看著陣法亮起,在兩段時空交錯的瞬息,她問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要一個嘗試,一個可能性,一個足以破局的賭注。 記載有三百年前歷史的古書里寫: 妖魔大怒,群起而攻。祭司身中數箭,再無生還可能,臨近絕路,投身山崖之下。 這誠然是貨真價實的歷史,不過只把故事堪堪講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