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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與阿岑說得果然沒錯,這個出身低微的應嵐,當真是一個只會徒生禍端的災星。 容弘看到應丞相面上陰沉難堪,卻又隱帶怨恨憤懣的神色,便曉得了此時此刻,應丞相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原本冷怒的心中,忽然因為不自覺想到應嵐從前在應家所過的,究竟會是什么樣的生活而變得愈發惱火。 但更多的,卻是憐惜與心疼的自責。 應家的人那般傷害她,她未曾放于心上,是因為應家的人從未被她在意過。 那么,被阿嵐在意的自己對她的傷害,是否會在她的心上,劃了無數道傷痛的瘡痍? 亦或者,阿嵐最初的時候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應家的人,只是一次復又一次的傷害與失望,教她慢慢地冷了心,不再放于心上。 那么現在,正在傷害阿嵐的自己呢?有朝一日,阿嵐會不會也像對待應家的人那般,全然不在意自己呢? 容弘只覺得心中涌上了一陣難言的苦澀。 半晌,他喚回了自己紛亂的思緒,然后微微側過頭去,冷聲對身旁的陳忠道:“把東西呈上來?!?/br> 聞言,一直侍立一旁、噤若寒蟬的陳忠,忙輕手輕腳地上前將一疊紙張恭敬地奉給容弘。 容弘隨手接過,在應丞相明顯愈發僵硬與惶恐的神色中,他倏地抬手,將手中的那疊紙張盡數扔在了應丞相的身上。 “應愛卿,看看你夫人同女兒做的好事!” 沉冷的話語,仿佛是驟然襲來的狂風暴雨,直打得應丞相的腦海中滿是不知所措的迷茫與空白,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抖若篩糠。 夫人與阿岑……夫人與阿岑會做什么惹得陛下如此憤怒的事情? 不不不,這定然是應嵐那個狐媚的妖女在蠱惑陛下,構陷夫人與阿岑! 下意識的,應丞相想要出口為應岑與應夫人辯解,但他很快便又想到了空口無憑,若是沒有證據陛下是不會向著他們這邊的。 應丞相鼻子一酸,老淚縱橫,他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拿起了那疊紙張,然后想要說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應嵐那個妖女、那個災星捏造的。 可眼前模糊著將手中單薄的宣紙一張一張看完,應丞相卻只覺得越看,便越覺得心中發涼,最后如墜冰窟。 他雖然軟弱怯懦,但能坐到如今的這個位置,卻也并非蠢笨無能之人。 紙張上的一樁樁、一件件,皆是人證物證俱全,犀利而不留情面地指向幕后主使是夫人與阿岑。 且,應嵐一介深閨女郎哪里有能力查得如此詳盡,這恐怕是陛下在背后為她撐腰…… 應丞相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雖然他并不知曉為何應夫人與應岑會如此為難應嵐,甚至到了恨不能置之于死地、幾乎是深仇大恨的程度。 但,想到平日里自己寵愛的嫡女那嬌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樣,應丞相終于不得不在這鐵證如山面前,沉默地痛哭流涕,卻說不出一句求饒的話來。 因為面前冷漠如冰的陛下,仿佛先其一步,看出了他想要哭求陛下饒恕夫人與女兒的心思。 容弘聲線平靜而冷漠,仿佛是二月里結了冰的河水,雖然至寒,但卻平闊一片。 俯首痛哭的應丞相只聽他漠聲道:“要么,因為弒君之罪,你們應家九族誅滅,百年基業毀于一旦?!?/br> 聽出選擇,以為是有轉圜,應丞相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分僥幸來。 但接下來的那個選擇,卻教他淚流的速度更加快了幾分。 “要么,明日之前,教朕看到應愛卿好夫人與好女兒的尸首?!?/br> 聞言,應丞相淚濕的眼睛中,黑色的瞳孔不禁因為劇烈的痛苦與驚惶而倏地放大。 …… 一盞光芒柔和微渺的燈燭被放在了床榻旁邊的小案上,透過放下來的層層羅帷,輕輕地灑在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穩的人,那有些蒼白的面容上。 窗外有風呼嘯,但有窗子隔絕,所以聲響并不大。只是卻不知為何,好不容易睡下的人,卻又慢慢地、疲憊地睜開了眼睛。 應嵐側頭,往羅帷之外看去。 羅帷之外守著應嵐的知云,立刻眼睛紅紅的跟只兔子一般去看她,還未來得及問話,便聽應嵐聲音微沙地問:“外面什么聲音?” 聽到應嵐疲憊虛弱的聲音,知云不覺眼睛又有些濕潤。 她側過身去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才轉回身來,勉強笑了一下之后趕快回答應嵐,“還不知道呢,霜華jiejie出去看了,姑娘快睡罷?!?/br> 輕輕地“嗯”了一聲,應嵐翻身朝里,似是極為倦怠。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聽外面的嘈雜聲更重了。 知云聽出聲音好似到了門外,不禁看著羅帷之中復又睡去的應嵐,暗中擔憂地皺了下眉頭。 正在此時,房間的門好似忽然被人自外面重重地推開了,與此同時,知云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心中不由得滿是疑惑的詫異與擔憂的惱怒,知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卻見那道熟悉的聲音的主人,真的是她方才聽出的應丞相。 知云不由得抬手揉了揉哭腫了的眼睛,卻發現真的不是她看花了眼。 只是,深更半夜,應丞相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應丞相?你怎么來這里了?” 知云壓低了聲音,忍不住如此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