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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退無可退,應嵐說著,面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淺淺的、帶著幾分凄然的決絕笑意。 她抬手,將身后桌上放著的針線笸籮中,已經半成型了的心心結拿起來。 然后拿起剪刀利落地剪了下去,一刀兩斷。 那曾經傾注了應嵐許多的心血與殷殷的心意的心心結,在鋒利而冰涼的剪刀下,不過手起刀落的瞬間,便被損毀得不成樣子。 …… 應嵐不曉得自己是如何昏睡過去的,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眼前茜色的羅帷帳頂繡著繁復秀美的紋飾,卻又帶著令人生厭的熟悉。 抬起手來,將身上平平整整蓋著的棉被一角拉了過來,疲憊乏力地搭在自己的面頰上,應嵐想要掩去可以看到帳頂的眼睛。 羅帷忽然被人輕輕地從外面掀開,應嵐恍若未覺地、繼續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方才她抬手的動作,只是所見之人的一場幻覺。 容弘看著用棉被將面頰掩了起來的應嵐,聲線溫柔,同平日里好似別無二致,“阿嵐,起來吃藥了?!?/br> 應嵐不曉得容弘是如何做到如此云淡風輕、若無其事的,棉被之下,她的唇畔勾起一抹滿是嘲諷與冷意的笑來。 見應嵐只是躺在原處,未曾說話、也未曾有所動作的模樣,容弘不由得抬手,想要輕緩地掀開她蒙悶著面頰的棉被。 察覺到他的意圖,應嵐立刻將面頰深深地埋在懷中抱著的棉被中,然后翻身朝床榻的里面去。 因為倉促,所以她的動作幅度不由得有些大。容弘看著應嵐這般抗拒的、過激的舉動,眼眸中閃過明顯的擔憂來。 唯恐她現在僵硬地保持的這個動作,會傷到她自己,與肚子里的孩子。 容弘頓了頓,還是手上力道輕柔地上前為她理了理皺成一團的棉被,然后想要握住應嵐的肩頭,將她側過身來。 被容弘力道輕柔地握住了單薄的肩頭,仿佛是觸電一般,應嵐猛地將手中緊握住的棉被一角丟開,寒冷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此時此刻,應嵐凌亂的烏色發絲,蒼白的面上神色,與她烏潤眼眸中那燃燒著的怒火,無不顯現著她心中難抑的情緒。 看著面前的容弘,應嵐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混、賬?!?/br> 容弘坐在床沿上,手中端著一只玉色的瓷碗,對于應嵐冷怒的責罵,他仿佛未曾聽到。 慢慢地舀了瓷碗中的藥汁一勺,容弘將那勺藥汁放于唇畔輕輕吹拂了一下,然后往應嵐面前送去。 應嵐半坐在床榻上,看著面前的那只玉制的調羹,抬起手來奪過那只調羹,便重重地往羅帷之外擲去。 玉制的調羹不曉得是被擲在了什么地方,先是發出悶悶的聲響,旋即便落到了地上,在寂靜無聲的房間中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應嵐看著面前的容弘,雙眸難以自抑地涌上了酸澀的淚意,但話卻是傷人的、寒冷的刻薄。 “容弘,我真恨不得從未遇到過你?!?/br> 聽她這么說,容弘只覺得心中滿是刺痛,他握住應嵐瘦削的肩頭,啞聲道:“阿嵐,你先冷靜些?!?/br> 說著,容弘展臂便要擁應嵐入懷,只是應嵐立刻悲憤地掙了起來,哪里會如他所愿。 但她本便只是閨閣弱質,如今人又虛弱無力,哪里掙得開容弘的懷抱。 容弘將額頭貼在應嵐的前額,將她體溫微涼的整個人都攬在了自己的懷中,低沉喃喃的聲音仿佛是在哀求,“阿嵐,不要說這種傷害朕,也傷害自己的話?!?/br> 應嵐虛弱而疲憊地冷笑了一下,然后反唇相譏道:“那我該說些什么呢?我說什么,陛下又何曾真的聽進心里去過呢?” 頓了頓,應嵐又毫無情緒起伏地重復了一遍,她已經疲于重復的話,“我說過,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妾室?!?/br> 說罷,應嵐便要掙開容弘的懷抱,然后起身下榻,就此離開。 察覺到應嵐的掙扎,容弘只是緊緊地攬住她不讓她閃避,然后低聲在她耳畔同她道:“他是我們的孩子,阿嵐,難道你便不想教他光明正大地叫朕一聲父皇嗎?” 應嵐低垂著冷漠的面容,不曾說話,只是手上掙扎的動作未曾停止。 容弘將下頷輕輕地放在應嵐的肩頭,握住了她推拒的手,頓了頓,又道:“更何況,賀書淮對你……阿嵐,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聞言,應嵐只覺得心中一直以來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疼痛,又沉悶。 疲憊地闔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應嵐的眼睛中已然只剩下了冷冷的寒芒。 她聽到自己語氣中滿是諷意地凄聲道:“捕風捉影、子虛烏有的事情陛下信,可是,陛下為什么從來不肯相信我說的話呢?” 容弘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應嵐的這個問題,明明他應該同她解釋,他并非不相信她,而是不能忍受另外一個男子對她的覬覦。 可是話到了嘴邊,容弘卻又覺得自己甚是可悲可笑,他究竟有何立場與顏面說這句話?這段感情,說到底本來便是在他的強取豪奪之下偷來的、不能見光的。 更何況,明年春里…… 此時此刻,容弘忽然覺得自己仿佛是偷竊了別人家珍寶的小賊。一朝被抓到,曾經擁有的歡欣喜悅,只剩下狼狽與留不住的惶恐與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