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救命稻草
走出北京站的時候,正是早上早高峰最嚴重的時刻。首都不愧是‘首堵’,連打車都陷入在車河里。 司機是個很健談的中年人,在一步一挪的蝸牛一般的速度里,他早已習以為常。竟然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煎餅果子就豆漿吃了起來。好不容易挪到一個開闊大道上,他問我喜歡聽歌嗎?我當然點頭。他用杯子里的水清了清嗓子,然后突然引吭高歌起來,那聲音簡直讓我有一種要逃的感覺。他唱得都是一些主旋律的紅歌。唱了三首,我有些歉意地說:您歇歇吧,也挺辛苦的。他開始給我講他的經歷,他說很多外國友人聽了他的歌,幾百幾百的甩……看我無動于衷,又說上回一對夫妻,也是外地來的,竟然一下給了五百……我知道這是啟發式,只好裝做沒明白,往窗外看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他可能感覺我的身上沒什么油水就再問。 要去哪里?我真不知道,就胡亂地指了指,他好心地提醒我說,你還不如下車步行呢,這么下去中午也出不去。 我聽話地下了車。計價器上顯示四十三元,我扔了一百說別找了,但我看司機完全沒有感謝的意思,反而還有些瞧不起……本來就沒有方位感的我,在北京這個大都市里更找不到東西南北。我信馬由韁地往前走,見到一家賣包子的小飯店,進去吃了一口,又來到街上??创蠼稚先藗內夹猩掖?,我在想怎么他們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而我卻什么都沒有呢?不是說有了錢,這個世界就一切太平了嗎?我覺得我算是有錢人了,但為什么我的苦惱還這么多? 現在已是秋陽高照的日子,林木正是由黃轉綠的季節。我看見一個大樹下,一對小情侶正在鬧別扭,男孩一個勁地哄,女孩兒無動于衷,一個勁地甩開男孩的手……兩個人拉鋸了半天,最終,男孩兒放開膽子緊緊把女孩兒摟在懷里,女孩兒也終于破涕為笑。 年輕真好。年輕有大把大把的時光可以揮霍,這時我才直面自己的問題,要說我有多愛他,還真談不上,但我的面子算是丟了一個干干凈凈,而且丟在了我最親近的朋友眼中。好在我的父母沒來,如果他們也在場的話,估計…… 任何一個人勸導別人的時候,都會說面子沒那么重要,可人如果把臉面都丟盡了,他應該怎么面對未來的生活?當然死是不可能的,我不會是楊慧君,為了這點小事也不值得,我是想把時間快點讓過去。不是說時間能治療一切傷痛嗎?其實時間還能讓人忘懷,因為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對那么多的關心。 我在一家電訊公司門口買了一張電話卡,又左顧右盼看到一個以往我根本不可能進入的大型賓館。為什么有錢了還舍不得花?我就是他們說的小農意識吧?我要大把大把花錢,以慰藉我受傷的心靈。 進到前臺我就有些后悔,里面入駐的竟然有很多cao著外語的外國人。我想既然進來了,總不能一天要上萬吧?我往前臺電腦上瞄了一眼,看到最便宜的是一千兩百元,我想是不是應該出去了?睡一夜就要我花費這么多?我不是心疼,我是肝都疼了。就在我在走還不堅決的時刻,前臺女孩兒登記完畢,用好聽的聲音問我:美麗的女士,您是要住店嗎?我終于下定了決心,指著一千二的房間說,還有這樣的嗎?女孩點頭,我說那要了。 女孩給我找房卡,并告訴我如果要餐也可以打前臺的電話送進去。我胡亂地點著頭,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店大欺客了。 進到房間里面,我的心情完全變了樣。精致的家具,整潔的洗澡間,還有香薰的房間空氣以及三十四寸的大電視,還有……總之,是我以前住快捷酒店所沒有的。 我換上手機卡,把微信打開。里面的留言如爆豆一般跳了出來。 最多的就是蘇麗雅。 她一遍又一遍地罵我,她說如果我不回她的話,我們就絕交。以往這樣的話都是我說,現在終于輪到她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也是了解我的,所以,我并不著急給她回話,反而是肖大姐的留言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肖大姐說:小申,這次我是不是又害了你?我真不知道他是一個什么樣的男人,回家之后,我把你張大哥狠狠地罵了一頓。你張大哥說真不知道他竟然是這樣的人。從宴會回來,我們也沒找到商奇林,好像和你一樣也沒了蹤影,具體怎樣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只是聽你最好的朋友姓蘇的說他是個花心男人,在場的女人中,竟然有十多個與他有染…… 我一方面想要不想給肖大姐留個言?一方面我又笑出了聲。這才多長時間的事,六個人就變成了十多個,再過兩天,還不得盛傳他與二十甚至百八十個人有染了? 就在這時,蘇麗雅的微信又到了,她說:你就別裝了,趕緊給我回話,別讓我打上門去呀,我知道你肯定在看微信…… 我一個字也沒回,只是進了洗漱間,我打開花灑,讓有些涼的水打在我的頭上,我現在怎么說也是在一個人生最失意的時刻,而在挖心裂肺的痛苦中,我需要找一個溫暖的幻想來安慰自己,也許我有意無意之間來到北京,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是投奔他而來呢?我擦干凈身子,披了一件浴衣就沖了出去,找到追風中年的名字,給他打了一句話:我來北京了。遲遲沒有回音,我不急,我要的就是這樣長久的等待。 追風中年,能否是我春風化雨的那個人?如果不是,他能不能是一個殼,讓我縮到里面,至少讓我好好安靜地休息幾天。 我又回到花灑下,想著明天要不要繼續住下去。 回到床上,追風中年的微信也到了:真的?在什么地方? 我想,如果我告訴他住在這么一個奢華的酒店里,他還不得傻了眼?我只好說:在親屬家,但住不了幾天,我們能否見一面,我想找人喝酒。 他回信說:等你忙完的,告訴我一下,我肯定請你喝酒。 我從酒店出來,忽然發現我對這里竟然有些熟悉,我仔細地想了一下,這里居然是我和蘇麗雅在北京奮斗過半年的地方,雖然這里早已是面目全非,但有些頑固的記憶還在拼死把我拉回十多年前的暑假里。我們倆個住在地下室里,每天都向往著美好的生活,地下室里連窗戶都沒有,一到早晨去衛生間要排隊……有時男男女女住在一起,晚上的時候各種聲音不絕于耳……我們現在是算成功人士嗎?我們最終逃離了北京,在這個大都市里,我們沒有辦法立足,我們是逃兵。我倆很少回憶在北京的日子,不是忘本,而是那些灰色的記憶,讓我們只要一想起來就特別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