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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請別說出來,哈利在心底拼命祈禱,不要告訴我。不知為何,她就是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是一柄刺進心窩狠狠攪動的利劍。女子并不作答,只是用雪白的手撫摸哈利的面孔,指尖輕輕劃過她的鼻梁和嘴唇。這雙手好冷啊。哈利止不住顫抖起來。一雙沒有生機的手,一雙象征死亡的手。 “這是假的,你不是她。全都是假的?!彼嬖V自己,“這只是一場夢罷了?!?/br> “是啊,”女子憂傷地笑笑,“只是一場夢?!彼诠哪橆a上印下冰涼的一吻,轉身走開。 “不,別走,別走——我不準你走!我需要你啊……一直以來我都很努力地嘗試,可是我一個人真的做不來!”哈利在她身后大喊,然而她充耳不聞。大門在女子背后關上,只留下一片虛幻的靜默?!扒笄竽恪獎e丟下我,別離開我……”哈利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盡管心里清楚,其實許多年以前她就永遠離開自己了。 哈利顫抖著醒來,感到有什么濕濕的不是淚水的東西浸透了衣袖。她下意識想要起身查看,以為那是十二年前從自己額頭傷口淌下來的血,但鮮血不會這樣冷。 是雪,下雪了。 雪花從被吹開的窗戶飄進來,飄到她的臉上,又因她身上的體溫融化。是你喚醒了我么?哈利走到窗邊朝外看去,一種只有戶外才有的寒香撲面而來。薄薄一層雪蓋住早就失去綠意的草地,為其披上白毯。原來墻上有道裂縫,風穿過發出空洞的呼嘯聲,一如她的靈魂。點點日光透過開裂的墻壁照下來,此刻的戈德里克山谷是如此純潔美麗,世界只剩下純粹的黑白兩色:白的是雪,被雪掩蓋的窗子、建筑與地面,黑的是樹干、矮木叢和房屋投下的影子,天空則是過渡兩者的淺灰。正像喬伊斯書里寫的一樣,雪花如此公平,它們從天際輕輕落下,仿佛蕓蕓眾生的結局,落到所有生者和死者身上。雪下的并不大,或許太陽完全升起后便將盡數融化。 晨光使樓梯失去魔力,她不再像昨晚那樣恐懼了。她拾階而上,臥室和樓下同樣破敗,也正如她的想象:雙人大床,漆成淡藍色的嬰兒搖籃,書柜腳下的松木木箱……探索房間所花費的功夫甚至不及她平日對鏡梳妝,但是,木箱。哈利咬緊嘴唇,上面施有保密的魔法,經年過去已經失效大半,被她輕易就打開來——里面整整齊齊用諸多書信裝滿。出于對死者隱私的尊重,顯然十二年來不曾有人打開過它。在那些信中,她讀到看到父親贏得魁地奇比賽,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他的父母;讀到他和母親結婚,邀請親朋好友來參加婚禮;讀到他們養了一只貓,讀到自己的出生,讀到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讀到父母給她過一歲生日…… 她就坐在地板上,將信一封封讀過去,直至文字變得一片模糊。羊皮紙在哈利的手指下慢慢起皺,最終在她手心卷成一團。她讀不下去了,字母表上的所有字母,以及它們所連結而成的所有句式仿佛都不復存在了。哈利看向窗外尋求幫助,可是窗子結了霜。她扔掉掌心的廢紙走過去,雙手貼在冰冷玻璃上,現在哈利終于看得清了。有人從對面的屋子走出來,雪仍舊下個不停,枯草上白雪編織成的地毯正越來越沉。兒童們最先跑出來,很快他們的父母也跟著出來了。冬季這個巫師所施下的魔法將所有人變回小孩,他們在街道上堆雪人、打雪仗,笑作一團。她也因雪有過快樂時光。上小學那會兒,每當下雪,哈利絕不在白天出門,做完姨媽布置的家務后只一個人縮在自己碗柜里的小床上呆一整天,因為不想成為達力和他朋友們眾之矢的的雪球靶子。等所有人都睡著了,哈利便會穿戴整齊,躡手躡腳地從碗柜出來去街心公園玩雪。整個公園的白雪都是她的,那個時候她才是街區真正的主人。哈利懷念那些時光,但如今倚在窗邊聆聽,孩子們的歡笑卻不能觸及她的心房。她沒法分享他們的快樂,只覺得好冷,好冷。 自己之前的猜測錯了。這場雪越下越大,而且積雪已經沒過人們的腳踝處。沒關系,就讓它下吧,只要能讓花店老板開心。圣誕就應該是白色的。反正等天氣回暖,積雪總會融化。 可是,究竟什么時候雪才會停呢? 第8章 零八 霍格沃茨的魁地奇有三個賽程,在五月進行的最后一個賽事中斯萊特林隊對上赫奇帕奇隊。群眾高聲吶喊,齊聲為支持者鼓勁,偶爾也給對手喝倒采。聽得出來,其他三個學院都想要斯萊特林輸。 “我希望他們不要把那個黑頭發的找球手傷得太厲害?!迸宋魉坪跻呀浾J定斯萊特林隊將獲勝,“他很可愛?!笔矣训恼Z調把哈利惡心得不輕,從前她只聽潘西用這種語調談起過馬爾福。 “而且是純血?!边_芙妮強調。 潘西故作憂郁地嘆了一口氣?!翱墒撬习衷谏衿鎰游锕芾砜刂扑竟ぷ?,這就沒什么值得討論的了,對不對?”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咯咯傻笑。 她們還是群小孩子。哈利心想,傻乎乎的小女孩?;蛟S高加索人的深眼窩、高鼻梁,以及隨月事來臨漸漸隆起的胸脯讓她們看起來更像女人……那畢竟不是真的。她們從沒有見識過學校和家以外的世界,因此什么也不顧慮,什么也不擔憂,腦袋里就只有年輕男孩和她們那些愚蠢小團體之間的爭斗。對她們,哈利既不屑,又羨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