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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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 快一點,再快一點 要來不及了 巨大的恐慌從熟悉的方向傳來,淹沒了接任城祝的柳阿紉,淹沒了城祝司的所有祝師祝女,甚至淹沒了整座城的所有人世上幾乎沒有人會相信,一棵樹,竟然會有這么強烈的不安和悲傷。 燈籠被風吹滅了。 柳阿紉顧不上重新點燃,直接丟掉風燈,朝銀枎催促的風向狂奔。 隱約的,她覺得那個方向有些熟悉。 那是 蒼穹驚雷炸響,閃電劃過,短暫地照亮了枎城,照亮了神枎催她去的方向。 不! 柳阿紉脫口而出。 一道銀光在曾經燃起過篝火,舉辦過盛宴的空地上炸開,一塊石碑,一塊新刻成沒有多久的石碑,在柳阿紉的視野中轟然炸開歸丁年瘴,枎城大難,傀絲久藏,血劫一旦恰逢神君游歷此方祀以記恩 端正的篆書,字字破碎。 狂風肆卷,一片煙灰。 緊接著,一道虛幻縹緲的火,忽然從枎城地底升起,就已經如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痕跡,消失在西邊的天際。流火消失得太快,人們不知道那是什么,唯有不會說話的銀枎在流火上升的瞬間,聲如狂潮。 就像一個啞巴,在聲嘶力竭地嚎啕。 人們只感覺到,在虛火升騰的瞬間,城池震動,城池周圍,黑瘴奔騰,分合奔騰,形如狂歡。 隨著一尊尊碑刻自行破碎,一卷卷典籍自行焚燒,一團團流火,從十二洲的山川河流間,滕然升起。流火升起之處,或是一野平川的闊原,或是江河交匯的淤壤,或是大江入海的口岸或有城郭,或無城郭,或有鄉野,或無鄉野。 星星點點。 俯瞰有若一場先由地升天,再由十二洲向西北的盛大火雨。 煙火升起時,鶴城、梅城一股股晦澀古奧的氣息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動蕩,一道道隱匿在黑暗中的身影猛然抬起頭。 祂們見過類似的火雨。 在太古末端。 熟悉的白衣出現在天階末端之前,天神們誰也想不到,神君真的會為人間獨登不周周髀定天的模型下,萬物眾生,要等到城池遍地,繁星滿天,才有可能以氳氤周轉的氣機,自承天地。而不周山,則是當時聯系天柱、天楔的樞紐之一。 那時候,十二洲雛形方現,人間城池寥寥無幾,不足以載天地。 若無不周,若無天神,人間斡維誰來維系? 既然人間斡維由天神維系,那么人間氣運自然也該為天神所得,十二洲自然該為天神的囊中物。 既然如此,那就換我來維系吧。 九萬重白玉階的盡頭,神君聲音平靜,輕若嘆息。 他向下墜落了。 碎成漫天流火。 太古已過萬載,黑暗席卷十二洲,唯獨西洲西北隅,被從四面八方歸來的流火,照成絢爛無比的玫瑰色?;鸸馔瑫r照亮很多張的臉。每一張臉龐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懷寧君的衣袍在風中鼓蕩,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漫天火光中,早已經有一個人在神君身邊,形影不離。 師巫洛銀灰的瞳孔印出每一道流火的軌跡。 它們重疊成記憶里的另一場火雨。 我們建四極,放日月,不是為氣運,也不是為了洞府。 太古末年,神君一步一步登上云階,太一劍低垂,劍尖拖出長長的血跡。 你們忘了。 你們忘了夸父死的時候,奮力擲出拐杖,只為最后再造一片桃林。你們忘了六魑死的時候,猶自懸車狂奔,只為最后再載一日光輝。你們忘了鴟龜死的時候,銜木曳石,東望不閉目 你們都忘了。 神君站定,抬眼,眼中如盛清泉,也如印冷月。 我沒忘。沒忘記所有倒下時,放心地把尸體交付給他的同伴。大家都開玩笑著說,生可辟荒,死可立柱。一具形骸,兩番用途,這一遭,走得不虧啊 那些尸體,那些笑語,一句一具,都交付在神君的肩頭。 他可以隨波逐流,他可以云端俯瞰。 可若連他也如此,那夸父、六螭、鴟龜所有深埋地底,扛起天地的尸體,又要算什么呢? 風過云城,神君的袍袖漫漫飛舞,如云如霧,如霓如霞。 萬眾沉默,神君以指撫劍,洗去劍身殘血。 一劍斬不周。 爾后,松手。 他展開雙臂,把自己當做圓穹地維旋轉時系綴的那一點樞紐,在天與地之間,被十二洲絞成埃塵。他的骨和血rou,紛紛揚揚,灑遍山川湖泊。天地之間,生機氳氤,就此承載住了日月。而在那些血rou埋沒的地方,開出了繽紛的花朵夢幻得就像一場鯨落。 他睡著了。 天道想。 是的,他只是睡著了,他就躺在我懷里。 既然都說,山川是大地的脊梁,河流是大地的脈搏,原野是大地的血rou,那他落在大山上,就是落進我的脊梁;他落進河流里,就是落進我的脈搏;他落進原野,就是落進我的血rou;如果有風吹動他,他在風中揚起,就是融進我的呼吸。 他的骨,他的血,他的rou。 他與我一體。 天道這么想,竟然也從苦恨與劇痛中,品嘗出一絲血腥的甜蜜和絕望的欣喜。 盡管,在很長很長的時間里。 人間十二洲,一直一直在下雨。 暴雨、暴雪、血雨、火雨種種前所未見的極端天氣,同時出現在西洲北地。御獸主宗往日氣象恢弘一代雄景的龍首千峰,已經在前后幾次動蕩下,坍塌崩裂。滔滔海河洶涌而過,成了一片尸浮骨沉的汪洋。 僅剩莊旋一人,在光柱中勉強站立。 師巫洛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朝海面遙遙一按。 莊旋頓時口鼻皆血。 他在自高空壓下的毀滅性的力量前,艱難站立,似笑似狂:我立西極,君立西極!人間人間何罪與! 師巫洛不為所動。 蒼白冰冷的手殘酷下壓。 御獸宗最后一人連同所有漂浮在海面的尸體與重傷垂死者,一起炸成茫茫一片血霧。早就墜魔了的天道虛虛一握,絲絲縷縷的血氣陡然收束,聚攏,如長鯨吸川一樣,沒進銀龍內丹。 咚、咚、咚! 三聲心跳如鼓鳴。 銀龍龍首黑洞洞的眼窩中陡然燃起兩團暗紅的火焰。 龍鳴震天。 起。 師巫洛低喝。 下一刻,巨大的光柱,被巨龍駝載,拔地而起。光柱拔地的瞬間,方圓千里之內,海水、山石、妖鬼,全被震開!全被排向四面八方!女薎、阿河西海妖族只覺得耳邊一震,下一刻就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被震千里。 整個西海億萬兆的海水受到牽引,跟隨著一起上升,又重重砸落。 如巨靈擊鼓。 以海為杵,以地為鼓。 一鼓砸落,海河縱橫,多峰少原的西洲洲陸,頓時開始龜裂,破碎。 無數座雪山,轟然倒塌,雪崩像蛇像龍,怒吼著奔過大地,輕而易舉地將綴于狹窄河谷的鄉鎮吞沒。無數條雄奇的山脈,撞擊在一起。山與山之間,峰脈與峰脈之間,蜿蜒點綴的萬家燈火,瞬間消失不見。無數條巖漿從幾千萬丈深的地底,咆哮噴出,在深黑色的厚土上,肆意流淌。 短短一息之間,數萬、數十萬、數百萬的生靈,被碾做齏粉,被填進裂縫深淵。 師巫洛的衣衫,頓時跟仇薄燈一樣,變成了幾乎要滴出血的紅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仇薄燈伸出手。 寬大的廣袖被吹到肘間,露出消瘦的手臂,冷白的肌膚被天火照上血色。飛揚若霞的袍袖中,指尖如有星辰反射。那些從四方而來的火點,被他引動,拖著長長的光尾,向下貫落,匯聚到原先天楔在的地方。 一旦與巖漿、白雪、血水混雜,流光散去絢爛的色澤,變成一捧捧塵土。 這是他。 是他死去的骨,滴過的血,破碎的rou。 是非功過,在漫長的時光中,早就成了一抔腐壤污泥。 可是,過去萬載里,卻有一個終化形骸的天道,像個傻子一樣,獨自走遍千山萬壑,踏過黑水白河。去登千仞孤峰,采朝華初生的第一滴明露;去下萬丈深潭,尋百般洗練過的寒玉就這樣茝蘭薜荔,精金美玉,天道把自己的胸腹剖開,把心臟上凝結出的所有好的美的,匯聚在一起。 然后用所有這些至珍至寶,小心翼翼,拼湊起一個新的他。 哪怕代價是自己墜進地獄。 最后一道流火落下,最后一抔碎骨堆成支柱。 天楔徹底拔起。 強勁的氣流吹得仇薄燈和師巫洛的衣袂翻飛。 他們披著一樣的血衣,有著一樣的呼吸。他們一個曾埋骨天地,一個曾傾盡天地他們早就是對方的骨中骨,血中血,rou中rou。 再無誰如他們這般,悲歡與共,死生相同。 悶雷滾動,聚山崩之震。烏云奔騰,合疾馳之勢。西洲天楔徹底起出后,銀龍背載天楔,徹底顯出萬里長的龐然身軀,將整個西洲所有山脈河流之氣,負在身上她將奮力伸展身軀,西洲褶皺的大地將隨她一起伸展,西北的天穹將被填滿,未明的天門將被點燃。 巖漿橫流,雪浪迤邐。 在這山河即將破碎,洲陸即將重鑄的浩大劇變中,巨大美麗的銀龍輕輕回首。 神君,阿絨長大啦!銀龍聲音清脆,眼含淚水,阿絨、阿絨來載您與十二洲啦! 第168章 日月同輝 銀龍清越的聲音回蕩在天地之間, 懷寧君低目垂眼。 ......好久不見。 白袍卷動。 懷寧君的聲音被洶洶黑氣淹沒。 粘稠厚重的黑氣從遙遠的古海涌出,大潮一般平推過蒼穹。天上地上, 立刻同時出現了兩片海。地海水色灌蕩,陰火湯湯。天海翳晦無光,重壓厚乾。剎時之間,天與地仿佛顛倒了過來。 上下分界驟然模糊。 所有蓄勢已久的荒使妖魔,在天楔徹底起初的同一時刻,駕瘴馭霧,呼嘯撲出。陰風飚涌, 厲寒冥默,無數骷髏死魂尖聲高嘯,如狂如喜,從空缺不足的西北海角, 生生擠進人間,數目之多, 不可以億萬計。 一時之間,仿佛覆如蓋傘的天穹被撞開一扇門。原本只能徘徊在外,借風隨障而入的幽冥鬼怪, 肆無忌憚地穿過天門, 直返陽間。 也確實是打開了一扇天門! 若整個周髀定天能夠一絲不扣地執行, 那么天楔天柱中鈞三者構成的, 天穹本該完美地籠罩大地,不使其大荒來的黑瘴有余隙進入十二洲。然而, 如今的事實卻是, 十二洲洲嶼隅隈多有, 破碎曲折。原本該嚴絲合縫天與地,出現了讓瘴霧能夠通過的破碎空隙, 以至于十二洲黑霧乘風,厚土瘴迷。 究其根源,當屬西洲。 更準確地說,是西洲西北角的天楔。 空桑百氏的歷師紀官在三千年前,就曾簡明扼要地指出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1]作為太古之后,人間天文氣象、地理堪輿與物候歷術的中心,空桑紀官曾組織過一場興師動眾的立圭測影,揚帆測風的運動,名為勘天。 不管勘天運動,其本意是否時當時勢如中天的百氏,為了達成牧天下的野心,所進行的一場謀劃深遠的十二洲軍事地理勘測行動。至少在那時,負責立圭測影,揚帆測風的歷師紀官們,耗時一百七十一年,完成了他們的使命: 他們測出了天門。 ................................................ 天門居西北,天楔起而天門現。 北葛子晉大踏步跨過灌滿鐵水銀漿的溝壑,潔白的袍袖在赤火中,被照得通紅。 天池山的積雪已經徹底融化了。 數以千計的白練飛瀑,砸進山腳八十一座高爐的水排。 水排繞山而建,高達三十丈,堪稱古往今來獨一份。排前立木,豎置初月偃木,以秋千懸索。[2]水自上落,擊木排扇,以此鼓風。此刻,千百飛瀑同時落下,大大小小的立輪水排偃木牽引復回,幾無間隙,仿佛木與水聯合構成的琴鍵,翻飛不休。隆隆水聲與呼呼風聲是它演奏出的樂章。在狂吼咆哮的慷慨旋律中,赤色的火焰從半開的高爐爐口沖向天空。 雪水融化形成的飛瀑,在完成擊排鼓風的使命后,流進天工府事先挖好的溝壑中,順山勢湍流,經過急速煉鑄的高爐周圍,保持整個萬人同鑄的大陣陰陽相協。使得揮汗如雨的天工們不至于在天火中化為焦炭。 流轉一周,沸水匯聚自天池山腳的四處深潭。 天工府專鍛武體的伙夫,赤膊束腰,站在深潭邊緣,發了聲吶喊,奮力搖動巨大的水車,將雪水抽向高空。水逆流向上,在酷寒的冷氣中迅速降溫,直到越過崖口,再次下將,再次成為鼓風的天地偉力。 整個循環過程中,水系的運轉同時沖擊山體中的轉輪,帶動山頂神君原先居住過的閣樓緩緩轉動。 神君所居之處,房屋堂頂呈半球狀,渾圓如蓋,拱梁鉚合之處,極盡精妙巧思。堂頂共分兩層,在上者,施用縹碧,在下者,施用赤金。赤金的一層,上面裝飾有璀璨明珠,縹碧的一層,則隱有弧線刻紋。整座建筑,共記九室十二堂,立柱造井,井藏齒輪。 堂邊有臺,臺下有池。 過去十二年里,神君行蹤飄忽不定,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個月。直到今年秋后抵達梅城,似乎是喜愛天池山的景色,神君就此駐足,不再周游,并命山海閣為他尋找精巧工匠,修繕天池附近的房屋樓閣。 神君的這些舉動,當時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就連提防戒備的御獸宗與大荒都不是很上心畢竟神君在還是太乙小師祖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好華服美屋,好奇具巧技。他身份未現時,世人將之視為紈绔之舉,而等到晦明夜分,紅衣下云中后,他的這點小癖好,頓時搖身一變,成了人所共逐的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