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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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長老們之前這么擔心,是因為以仇薄燈的性格,不太可能主動切斷聯系。而如今西洲是急流涌動,小師祖又負傷在身,前段時間傳回來的消息說,小師祖又進了次大荒。他們最怕的就是,小師祖為了天道帶回來在大荒了受了重傷后,被妖族亦或者墜魔的舊天神偷襲得手。 如今一聽,聯系是仇薄燈主動切斷的,眾人立刻松了一口氣。 他們情愿是小師祖不愿意待在太乙宗了,不愿意屈尊當他們區區凡間仙門的小師祖。 也不愿意是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主動切斷的就好、主動切斷的就好披大氅的長老手腕略微有些抖,口中喃喃道,那就是沒事。 沒事就好 第157章 定風波 緊繃的氣氛終于緩和下來。 一位性子急躁一些的長老一拍桌子, 就要提劍去御獸宗找莊旋那幫龜孫子算賬雖然說不知道小師祖到底是為什么切斷了聯系,但既然是在西洲發生的變故, 那不找御獸宗算賬找誰? 太乙宗本來就不是什么講理的仙門。 孟立生!多大歲數了,還這么急躁?鶴老呵斥道,給我坐下! 提劍長老還有些不忿,被鶴老瞪了一眼,還是轉了回來。 鶴老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裴棠錄:棠錄,你來說。 西洲自然是要去的,裴棠錄道, 但孟老去恐怕不太合適。未等孟老瞪眼,他就解釋道,小師祖前往西洲前吩咐過,若事態緊張, 就東進三百里,震懾三十六島。不讓他們越過清洲洲界。一旦有三十六島有異動, 立刻加以制止。孟老劍法更適宜在鎮守洲界,還請您不日啟程,率隊前去。 孟長老原本還想爭執些什么, 裴棠錄補了一句這是小師祖的吩咐后, 也就悶聲悶氣地應了聲是。 君長老, 請您攜帶靈神牌, 前往巫族的大祭壇,請留守的大巫試一下, 能否通過祭祀, 重新尋找到神君的下落。裴棠錄看向斷了一臂的君長唯。 是。 君長唯起身, 上前用左手小心翼翼接過玉佩。 葉長老,請您即刻率人前往西洲。 是。 一道道身影領命各自離去, 廳堂漸漸空曠起來,最后只剩裴棠錄一人。 他將空了的建木匣子合上,環顧左右。 這里是空桑百氏商量諸多大事的地方,百氏豪奢無度,建廳堂用的都是扶桑神木積年折落的舊枝。橫梁飛瓦,雕刻華麗,唯獨在太乙進攻空桑之夜,會大火燒了一角。太乙宗向來不把虛外之相當一回事,只拿了些普通木材給補上就完事了。 真是怎么看都不習慣啊 裴棠錄微微搖了搖頭。 比起這天下無雙的扶桑神殿,他更懷念太乙宗千仞峰上,太乙歷代人一磚一木親自建起來的伏清堂。 走出廳堂,裴棠錄沿著漢白玉石鋪成的階梯往下走。 與扶風近海江水浩蕩的東洲相比,空桑居于湯谷以南,四面有山峰環繞,而中部地勢低平和緩。冬無風厲寒苦之憂,夏無烈日旱涸之慮,沃野千里廣陌闊田,躬耕桑麻,勤種五谷,即可衣食皆豐,的確是十二洲農牧的巔峰。又坐攬日月,金銀流淌,無怪乎掌控這里的百氏,生出放牧天下的野心。 見過掌門。 見過掌門。 一路走過,遇見的弟子紛紛躬身行禮。 裴棠錄注意到不少峰脈的弟子在對練,遷到空桑后,太乙弟子不用長老們催促,演武的次數就比往常多了數倍不止。這主要是因為空桑沒有扶風那樣懸于大江上的鐵索,大家晨練就只好改成對打。 十二年下來,在空桑多多少少住得習慣了點。 只是這種習慣,始終透出股束手束腳的別扭勁,就像桀驁不羈慣了的山間野鳥,落到精致的木籠子里,水食雖然皆是上佳,卻沒了往日的自在。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東洲。演武臺下,一位背劍弟子咕嚕咕嚕灌了口水,低頭擦了擦嘴角。 說什么呢你,同伴拿劍柄敲了他一下,長老們都說了,空桑才是我們本來的地盤,我們之前是被迫遷到東洲的。先別說我們還得看守日月,但就說空桑,空??墒切熥嬉郧坝H手建起來的城,難不成我們還能把小師祖的城拱手讓給別人嗎? 可是,可是背劍弟子抓抓頭皮,嘟噥道可是小師祖也不?;貋戆?。 他比劃了一下。 以前在扶風的時候,比武的時候,小師祖還會搬把椅子到臺子旁邊,一邊嗑瓜子,一邊喊我們開莊押注。誰賭輸了,有錢的話,就下山買酒請大伙兒,沒錢的就去揪一根鳳凰羽毛過來 太乙弟子,有錢的不多,摳門的不少,為了辛辛苦苦攢下來煉劍的錢不貢獻到其他人肚子里,亦或者接下來幾個月受到長老們的特殊關照,大伙每天都削尖了腦袋,琢磨怎么打贏其他人。 那時候多熱鬧啊 小師祖愛笑愛玩,餿主意比誰都多。 別看那時候被外界點了個紈绔榜第一的名頭,其實太乙宗弟子最喜歡扎堆跟他玩。 太乙弟子不知道仇薄燈的真正身份,但他是小師祖,又從小就長得好看,長老們見了都得行禮問聲好。只要他打頭,大伙兒就算去把葉暗雪長老看得跟心肝寶貝似的竹子劈來當燒烤架子,葉暗雪除了吹胡子瞪眼睛外,半句話都罵不了,比免罪牌還管用。 有小師祖在,宗內每次大比,大家白天開莊下注,死去活來對毆一陣,晚上就勾肩搭背地架火烤rou,嘻嘻哈哈的,比什么都快活。 現在搬到了空桑。 竹林遍地都是,走兔飛鳥也比在扶風的時候多了不少,就連酒,也不像以前那樣,得踩著飛劍東拐西繞飛得快吐了,才能買到。想喝酒,想烤rou,比什么都簡單,一開始也不是沒有人習慣性地折騰。 可是,火燒起來了。 火堆旁邊,沒有人穿著招招搖搖的紅衣,拿著筷子敲壇子,帶頭行酒令,這酒就怎么喝怎么別扭。 漸漸的,也就沒人折騰了。 大家修煉比武,都跟憋了口氣,跟誰較勁一樣,負劍弟子看了眼臺上,修為上去是上去了,就是怎么都不痛快。 不痛快啊 不痛快。 大家都不痛快。 裴棠錄一步步走下石階,走到山門,一直走到一塊石碑前,才停了下來。 一條白練般的河緩緩流過沃野,蜿蜒曲折,水流很平穩。 裴棠錄想起夢長老偶爾抱怨的話,說百氏那些家伙,天天看的就是這種慢吞吞,一點豪氣也沒有的水,怪不得半點骨氣都沒有湯水是靜河,曾被山海閣評為天下絕景,稱它水波蕩漾,煙靄萬頃,天水一色,其實自是美的。 說到底還是不習慣啊。 裴棠錄苦笑搖頭。 他吹了聲呼哨。 江水嘩啦作響,平靜的江心浮出一座漆黑的小山。小山很快就移動著,靠近江岸。原來那不是山,是一只龜甲漆黑的三足龍鱉。鱉背上駝著一塊石碑,碑形如劍。 太乙宗離開東洲的時候,帶的不多。 宗門內的諸多神獸,不論是江中的蛟龍,還是長老們養的鳳凰哮天犬,都沒有隨行遷走。 一來,是向進駐清洲的三十六島表態,表明太乙宗從未將門下的妖物神獸視為仆役,選擇留它們在更適合自身生長的地方。二來,也是種無形的牽制,太乙宗西遷,門下城池的城民無法跟隨一起遷走,宗內的江龍、樊牛、鳳凰等同屬妖獸,三十六島沒有理由將它們驅走。留它們待在清洲,一旦三十六島的妖族違背約定,肆意殺虐,吞食城民。那么這些在太乙長大的妖族神獸,立刻就會出手。 唯一跟隨太乙宗西遷的,就是這頭江中駝碑的龍鱉。 它背上的劍碑,就是太乙宗另外一把鎮山劍。 無鋒無刃。 劍名:定風波。 裴棠錄飄身而起,懸浮在半空中,伸手虛握石劍。 隨著石劍被裴棠錄一寸一寸提起,水聲驟然大作,江面忽然涌起風浪。龍鱉龜殼上的深黑色沉沙隨著振作,仿佛逐漸卸去千萬石的重負。一聲悶雷聲響,石劍徹底拔出,浪濤洶涌間,龍鱉三足踏水,仰首長嘯。 等到它恢復平靜,裴棠錄提著縮小如常劍的定風落到岸上。 老鱉靠近江岸,銜住衣角,上下點頭,前足還不斷拍著江堤。 裴棠錄明白它的意思。 它是在問:神君呢? 定風波與太一劍一樣,同出神君之手,不同的是,定風波最初就是神君為空桑鑄造的一柄劍。當時東極和南極的天柱都未立,江水在剛剛鍛造出來的厚土上肆意奔流,沖刷扶桑樹底下的潦土。因此,神君擇地石,刻了這么一柄鎮水的劍。 后來四極初定,十二洲中心的江水隨之平息。 空桑成為天下中心,沃野平壤,也就不再需要這么一柄劍了。 也正因為如此,太乙宗當初將定風波帶走,空桑百氏才不怎么在意。 鱉族之屬的記憶一貫都不算太好,唯獨這頭老龍鱉不知為何,能夠在萬載歲月里,將神君記得清清楚楚。上任掌門將仇薄燈從巫族帶回時,它第一次于仞江中破水而出,負碑繞主峰環游,如果不是鶴老及時發現,勸了下來,它還準備直接爬到山峰頂上去。 仇薄燈在太乙宗待著的十八年,是太乙弟子看到老龍鱉最頻繁的十八年。 天氣好的時候,有大半的時間,紅衣少年會躺在龜背上曬太陽,躺椅邊丟個不知道掛沒掛魚餌的竿,手邊還要擱一疊桂花糕。 掰兩塊,丟一塊。 龍鱉張口,一伸脖子,一合嘴。 咕嚕,咕嚕。 偶爾,有沒頭沒腦的魚撞鉤上,也是那么一甩,一咕嚕。 也不知道一人一龜,釣的個什么。 裴棠錄俯身,拍了拍:明年,明年小師祖就回來了。等小師祖回來,肯定還會給你帶桂花糕的。 老鱉這才松開口,慢慢沉了下去。 裴棠錄蹲在水邊,看水波一圈一圈擴大,又一圈又一圈消失。 水泡泛起來,咕嚕咕嚕的。 依稀還有當年舊兒童。 不憶往昔,不知故夢。 第158章 我擲萬金與伏波 三九隆冬。 西洲的冰季來得比其他洲要早, 走得比其他洲要晚,冬寒而長。今年, 是迄晦明夜分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也是梅城這一年里頭,最冷的一個時節。白雪飄轉蓋過灰瓦,屋檐下結滿冰柱。 往常,梅城在這個時候就該靜下來了。 打小雪開始,親朋好友就已經陸陸續續返鄉, 三九隆冬,該回來的人都已經回得差不多了。家家戶戶都該起關門,圍在火爐邊等待一年寒冬過去。街巷除了些雜貨鋪子外,其他店都關緊木門。整座城會只剩下雪落屋檐的沙沙細響, 偶爾間雜幾聲火爐邊貓兒的叫聲,長長的街道行人罕見。 今年的梅城卻不清凈。 放眼望去, 滿街的人。 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嘴唇凍得青紫,手腳皸裂滲血, 哆哆嗦嗦地擠在屋檐下, 拖家帶口全是些打海城逃難來的百姓。南下的百川和復仇的海妖血洗了沿海的城池, 一座又一座海城遭劫, 十幾萬、幾十萬、上百萬難民蜂擁向內地。 起先只是沉沒的海城城民逃難,很快的, 隨著消息傳開, 越來越多近海的人也在往東跋涉。所有能買到路引的飛舟, 全都人滿為患,就連名聲最差的山海閣驚鴻白駒舟都變得一票千金。 梅城位于三條逃難路線的交匯點。 自萇蘭海峽、白木海峽以及洪斗海峽來的難民, 有近四分之一,逃到了這里。 給碗粥吧,行行好,給碗粥吧。 蓬頭垢面的婦人用臟兮兮的布條背著孩子,可憐兮兮地哀求著,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東街末,垂枝梅下。 楊字號的早點鋪子周圍簇擁滿餓得面黃肌瘦的難民,主勺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用大勺子攪拌湯鍋。鍋里的粥,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半碗清湯,清湯里飄一層米粒。就這樣,老婦人每盛出一碗,立刻就有十幾雙手拼了命伸出來爭搶。 退后!退后!誰擠到攤子誰就滾出梅城!楊記粥棚,一位山海閣修士站在高處,嚴厲地呵斥。 毫無疑問,如果不是有這位修士監督,在場的難民們早已經撲上來,將鍋里的粥搶得一干二凈。 幫老婦人打下手的干孫女兒煞白臉。 一開始,等在粥棚旁邊的難民根本就不像現在這樣,勉強算得上有秩序。她們一老一小,大半夜的,是被撬門聲嚇醒的,有餓瘋了的家伙,爬進院子,企圖把粥鋪的米面給搶走。好在,幾天前,一艘簡直有半個梅城那么大的飛舟抵達了梅城。 幾乎所有梅城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那艘飛舟。 那是他們一輩子見過最精致最華麗的飛舟,白玉船黃金樓,它在梅城外降落,直接震散了城外飄浮的十里瘴霧。從飛舟上下來一群披銀氅的修士和身披袈裟的和尚,這些修士和尚一進城,立刻就接管了整座梅城。 安置難民,組織布施、制止沖突 就此,梅城堪堪穩定。給。 小孫女將盛了半碗的稀粥遞給背著孩子的婦人。 婦人忙不迭地道謝,護著粥碗向后退。一退出去,立刻一手端碗,一手去解固定襁褓的布袋子:阿囡,阿囡,有粥了,有粥了!快,快喝一口! 婦人枯瘦的手顫巍巍地將臟兮兮的破碗遞到小女兒嘴邊,焦急地催促。 稀粥從小孩嘴邊溢出來。 阿囡,阿囡你喝一口啊。 旁次里伸出一只黝黑粗大的手,將粥碗一把搶過。 還給我!還給我!瘦巴巴的婦人像發怒的野狗,爆發出可怖的力量,撲上去給搶粥的男人撕打起來,你敢搶我阿囡的粥!你敢搶! 瘋女人!搶粥的男人怕她撞翻粥碗,急忙高高舉起,一邊用力狠踹,一邊破口大罵,你沒看見你家娃早他媽的凍死了!都紫了!滾!滾! 婦人被踹翻倒地,襁褓里的孩子滾了兩圈,滑出布料。小小一張的臉,青紫一片,毫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