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1)
書迷正在閱讀: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矯情、請對魔法少女尊敬一點、嬌寵福寶、在戀愛真人秀里假戲真做、[洪荒]招妖幡動(GL)、嗨,老婆?。℅L)、國家頂流、恐懼收藏、我靠刷臉收服隱藏boss[無限流]、假少爺聯姻后離不掉啦
一枚夔龍鐲。 從空中墜落,翻轉半圈,折射一縷金線。 仇薄燈接住了它。 手指收攏蜷屈,夔龍的細鱗烙進rou里帶他看日升月落,帶他去天水一線的人不見了,世界空空茫茫一片那么傻一個呆子,到底自己恨自己恨了多少年?恨到執念成魔,也不敢讓他發現。 怎么這么傻?仇薄燈輕聲問。 往前往后,千年萬年,這片天地怎么會與他無關?出身為神,最后不被承認;與妖為友,最后反目成仇;托信與人,最后業障纏身如果連天地都不愛他了,那他還剩下什么?還有什么? 天上人間,寂靜一片。 月母冷冷立在水澤間,不遠去,也不上前。仙門衣沾塵血,或嘆息,或無顏。 恩恩怨怨。 仇薄燈抬首,以指覆面。 看不見了,聽不見了,什么都沒有了他不怕死,也不怕冷,他可以死,可以魂飛魄散,唯獨無法失去一個人不只是天道,那是阿洛啊,是他的阿洛。他護了他那么多年,是偏愛?還是為了人間? 他終究不是至圣至賢。 初雪落云間,輕吻神君眉眼。 依稀似故人。 曾經有馬車行進在崎嶇山間,有少年從揮金如土的紈绔變成斤斤計較的商人,說,要在晨時說愛我,要在午后說愛我,要在暮晚說愛我,要在春來驚蟄時說愛我,要在夏至暑滿說愛我,要在秋來霜降說愛我,要在冬至雪寒說愛我。 他的戀人說,好。 他的戀人很笨拙,可答應什么都會去做。 從此以后,每一次雪過山河,都是你在說愛我。 仇薄燈慢慢松手,低聲對消失的人說。 沒有回音,只有雪落。 仇薄燈卻笑了,眼角眉梢明媚如昨。 他低頭,慢慢地將暗金色的夔龍鐲扣過腕骨,然后環顧四周。白云上,立柱排間,畫脊飛檐,一草一木一堂殿都熟悉如從前。遠處,有太陽自地平線升起,將宮闕鍍上一層輝煌的錦繡。 可是阿洛,這是他們的天外天,不是我的云中城。 仇薄燈輕聲說。 他在日光抬手,兩枚古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朱火沖天而起. 火與風席卷白云,席卷立柱飛檐。云間宮殿在他背后轟然倒塌,云海變成了火海。 白衣廣袖的神君自火光中走出?;鹦锹涞剿囊录?,轉瞬間,向下燃過衣袂,將白衣染成烈焰。神君從虛空中抽出一條緋綾發繩,隨手挽起青絲三千。 我以赤誠愛天地,天地赤誠愛我。 他踏上天階。 一步一步,自天上走向人間。 來。 仇薄燈輕聲說,他的瞳孔印出月母,印出仙門,印出千山與萬壑,白水與黑河,印出十二洲大地的飛鳥走獸,蕓蕓眾生。 恨我,愛我,怨我,敬我,罪我,奉我。 最后一步,紅衣重入人間。 來! 太一劍破空而至。 我入樊籠! 仇薄燈握劍,旋身,一劍碎云城。 上卷《天地囚客》終 第120章 古今事談笑中 又是丁年, 又是初雪日。 酒肆茶樓。 小二往來穿梭,給客人們端茶遞水上小菜, 一邊忙活,一邊不住拿眼瞥靠窗的一張桌。 這虞家茶樓坐落在西洲錢來城東西次道的交錯點上。 雖然和最繁華的酒樓沒法相比,但也是旅客絡繹,往來不絕。想要西去鯨城和北去御獸主宗的走荒人、商人和修士,基本都會在這里歇歇腳,訪問一二出海大船輕舟,探聽些今年御獸宗開招新弟子的要求。 上下九流, 形形色色,什么客人小二沒見過? 可今兒坐在靠窗大桌的那三名客人,卻有些奇葩。 看年歲吧,不太像是風塵仆仆想去鯨城尋珠發財的商人, 這么小的年紀,能夠走南闖北, 又背著劍,應該是修士。但看舉止吧,也不太像想要去御獸宗拜師的哪個想尋仙覓道的, 進了茶樓不是抓緊時間問今年的納榜有何變更?這三兒倒好, 一進茶樓, 三人通共就點了碗最最最最最便宜的大葉茶, 還沒等茶上來呢,就一頭栽桌上呼呼大睡。 哪家仙門的弟子, 窮酸到這種地步? 店小二一邊瞅, 一邊琢磨著, 該怎么委婉地請這三位主趕緊喝完茶,給后來者騰個桌。 正琢磨著, 又有一少年進了茶樓。 這少年又高又瘦,模樣清俊,穿件灰撲撲的袍子,干凈還算干凈,但針腳縫得歪歪扭扭,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背后背了把用布條纏著的長刀,倒是愛惜如命。負刀少年目光一掃,徑直朝窗戶邊酣睡的三個人走去。 一碗大葉茶,一碟豆干。 店小二微微抽了抽嘴角。 得,負刀少年倒比他先來的三個伙伴慷慨一些,好歹多點了碟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笑臉滿面地離開了。 葉倉摸了摸袖子中僅剩的幾文錢算算看,已經是拜入太乙宗的第十二個年頭了,他可算是切身體會到,為什么以前左胖子提到太乙,總要響亮地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然后一撇嘴:呸!窮鬼! 他艱難地將視線從隔壁桌的幾盤醬牛rou上移開,落到三位在喧嘩聲中呼呼大睡的師弟師妹頭上,額頭的青筋忍不住蹦了兩下。 就在他要上前,踹醒這三個不成器的師弟師妹時,茶樓里忽然啪一聲脆響。 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藍衫先生在臺上落座。 傻傻傻,瘋瘋瘋,似假還真潛蛟龍。走走走,休休休,似夢非夢茶館里的說書先生又將醒木一拍,一聲脆響,壓下了滿座的喧嘩。四下漸漸寂靜,他才復又以蒼涼的調子,將剩下半句開場詞徐徐續上,轉頭空。 葉倉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時間神色有些恍惚。 十二年前,這兩句狂歌在十二洲還沒這般廣為流傳,最初唱它的人還沒披發成佛,還只是個蹲在瘴霧里,快要餓死的不靠譜禿驢。那一天,天雪舟子枎城前往鱬城,左胖子、陸十一和小師祖踩著木板凳和山海閣的陶容長老對賭,他在甲板上練小師祖隨手丟給他的心法。小師祖把心法丟給他的樣子,活像從垃圾堆里隨便刨了本破爛出來離譜的是,上面的墨跡還沒干。 他一邊練一邊心里嘀咕,總覺得這玩意該不會是小師祖喝醉酒瞎寫的吧? 可沒奈何,既然是小師祖給的,那就硬著頭皮練吧。 一轉別來如夢,多少往事盡成空,說書先生嗓音略微有些沙啞,讓人覺得好像在刺目的天光中,有故紙舊書慢慢翻過,淡金色的埃塵飛揚在空中,都是往事如夢,且說那一次的丁年,正值千年循返的大歸之年,天道黑衣緋刀,登九萬重天階,斬三千化界,十二洲同下一場雪 茶樓安靜下來。 先生講的是《十二年舊事》里格外有名的晦明夜分。說是舊事,其實細算起來,距今也不過剛剛十二年。在座的許多人,都可以算親歷者,但這十二年里發生的事,可謂是令無數史家策論一夜成灰,天下格局轉眼即變。 大碗的葉茶和豆干送上來了,葉倉也不急著將師弟師妹們叫醒了。 他端碗坐了下來,與滿座的走荒人、商人和天南海北的修士一道兒聽說書人講古。 按理說,他對晦明夜分的事,知道得該比眾人多些內情才是。 畢竟驟變之夜,他身處燭南,等待太乙長老們與三十六島之戰結束后,同回東扶風??善婀值氖?,平時每天都會修煉到深夜的他,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么,困得出奇,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以至于,十二洲十人九人親眼目睹的只手遮天云中城碎等等異象,他是一樁也沒見到。 甚至還睡落了枕,醒后胳膊脖頸,哪里哪里都疼。 真是見了鬼了。 晦明夜分時,有太多戰事,或勝或敗太乙九淖伐空桑,死戰三天三夜,最后火起連云關??尚Π偈向湙M萬載,終得一夜成空。 說書人侃侃而談,那一夜的血腥煙塵緩緩又重新鋪展在眾人面前。 可惜的是,不死城最終還是淪落到大荒手中,實乃十二洲一大恥辱。慶幸的是有山海英魂守南辰,是以大荒雖得占不死城,卻始終未能摧毀南辰塔。而那一戰中,率領諸位山海精銳的,便是位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紅妝如嫁的煙畫棠煙夫人。這位煙夫人與曾經一刀斬上神的左梁詩實乃一對伉儷,并稱詩畫無雙 葉倉抿了抿唇,低頭喝了一口茶水。 不死城淪陷一事,同樣是晦明夜分的那一場大動蕩里,極為重要的一樁事。那一年遠赴不死城的山海飛舟,無一南還。由曾經的白帝如今的荒君帶領的萬鬼難以阻擋,危急關頭,煙夫人率領山海諸弟子,如當初的左梁詩一般,骨鎮南辰塔,燃魂守不夜。 一年前,陶容長老前往不死城探查,遠遠見煙夫人英魂颯爽,于塔頂徘徊。 尚留魂在,一線生機。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放下茶碗時,說書人已經講到了神君重入人間一事,茶樓里的聽客興致明顯要比先前高了不少。 畢竟這位紅衣神君,如今可是十二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這知曉中,又摻雜許多復雜。敬他者,畏他者,慕他者,懼他者,供他者,憎他者雜然一片,十二洲古往今來,千萬年舊事,因他改寫。 一人成今古。 且說神君自天階走下,白衣于火中燃灼,一步一闕碎。時仙人與群妖皆聚,神君于風中挽發,抬眼笑言,說,恨怨愛憎皆隨意,他自入樊籠。 說到此處,先生停了下來,低頭撥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長琴,低低地彈起一曲清幽的曲子。十二洲愛聽折子的人基本都熟悉這首曲子,出自寫了《回夢令》一頁塵先生之手。為第九折恩怨重的開篇詞,孤寂隱晦,與十二年舊事隱隱相合。 許多女修就猜測,這一頁塵先生筆下的秋公子恐怕隱指神君。 只是這種猜測,對那一位神君未免有些大不敬,許多大儒先生一聽就要變色,痛斥。然而女修們向來不是吃素的,與大儒學士唾沫星子往來,理據反駁,雙方爭執不下。 不過,出于對神君的敬重,這些口水紛爭,一般情況下不會擺到明面上來。 說書人琴藝不算絕佳,但嗓音清凄,幽幽唱來,倍增哀涼: 弦盡悲回風,紅衣夜挑燈; 最是經秋薄恨,嘆吁封喉千萬聲,夜靜三更; 三千年來別夢,云中舊事總成空,多少紛爭? 茶樓靜悄悄的。 葉倉不怎么聽折子,總覺得浪費時間。這一次,也是來西洲的師弟們挑了這么個碰面地,偶然下聽到不渡和尚曾經唱過的狂歌,才落座細聽。這還是他頭一遭聽到《回夢令》里的這支曲子,一聽之下,恍惚出神。 仿佛有盞竹篾編織的白籽油燈在走廊晃動,竹格投下斑駁的光影,挑燈的人一身紅衣,于夜風中沉默。三更靜寂,無人聽到他的嘆息. 不是仿佛。 是真的見過。 明晦夜分后,小師祖沒有返回太乙,而是出海,不知道同三十六島談了些什么。半年后,三十六島登陸清洲,而原本位于清洲的太乙宗除了保護城池的修士外,則遷回空桑。 回到空桑后,小師祖偶爾夜深會獨自一人在空桑的未定峰高閣上,獨坐銀屏,看燈飲酒。不用長老們吩咐,太乙弟子們從不去未定峰頂打擾他,只是遠遠看見高峰入云,閣樓孤寂,大家私底下總覺得不安心。 未定峰對面黑漆漆的,都是群山,小師祖總是對著那烏漆嘛黑的地方怎么可以! 于是琢磨著,琢磨著,大家就琢磨出了個法子。 輪到誰值夜,誰就白天修煉的閑暇劈點細竹,做幾盞明燈出來。到晚上,就一更一盞,在未定峰能看到的地方將它們放飛。這樣,小師祖待在未定峰上的時候,就能看到燈光,而不是冷寂的山影了。 也虧得太乙弟子經年累月自食其力地自己縫門服,自己刻腰牌,個個手藝不錯,沒幾天就做得有模有樣。不過,小師祖其實只是偶爾才去未定峰,但大家每天晚上都會放起明燈,沒有一名值夜弟子偷懶。 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太乙弟子新的習慣。 明燈點點,一更復一更。 沉默無聲。 比起神君這樣尊貴的名號,葉倉也好,太乙其他弟子也罷,更愿意也更喜歡另一個稱呼:小師祖。 小師祖嘛。 一聽就是囂張跋扈,驕傲恣意的。 嗚嗚嗚 恍惚的思緒冷不丁被旁邊的嗚咽聲打斷。 葉倉一扭頭,只見幾名年紀不大,也不知是哪家仙門的女修嗚嗚咽咽咬手帕。其中還一位紫衣女劍客,情緒格外激動,拍案而起,憤怒罵道:狗屁仙門!狗屁蒼生!人間不值得!蒼生不值得! 旁邊的女伴小聲提醒她:阿螢,我們就是仙門。 呃。紫衣女劍客一滯,嘟嘟噥噥,還是堅持道,我們就是仙門也得罵!干的都什么事 另一邊,其他仙門的弟子顯得有些不自在,就有人要同紫衣女劍客理論。臺上的說書先生腦門微微沁出冷汗,得,這就是講《別夢舊事》的壞處了,容易打口水戰,進而上升為全武行。 眼見局勢不妙,店小二拼命朝說書先生打眼色。 說書先生急忙又重重一拍醒木。 諸位,說書先生話鋒一轉,最近西洲有樁新鮮事你們是否有所耳聞? 什么新鮮事?就有修士好奇問道。 大伙兒都知道,我們西洲的梅城,有處天池是十二洲絕佳的垂釣勝地。天池山腳下,有個頗富財力的煉器莊,叫做百弓莊前幾天啊,這百弓莊主見小雪山景秀麗,便登山要去垂釣。一上山,就見天池中的小亭已經坐了一位瑰麗無雙的美人。說書人說到這里,神色有些古怪,這莊主一見之下,為之神魂顛倒,就做了首說自己家財萬貫的打油詩,附帶一塊價值萬金的水魄,遣小廝給美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