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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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與劍摩擦處的火光,照亮他宛若人族青年的臉,也照亮他額角的鱗片。 食人本我性,何罪之有? 最初的空桑只是大夢一場,現在三十六島已經醒了。 他一刀橫揮,刀光在黑瘴中留下一道扭曲的電光。 滄溟海上的人與妖被血仇的旋渦攜裹,誰也沒有發現本該涌進洲陸的黑暗不知為何在海岸線上停下來了。 大荒蘇醒,全面暴張進攻十二洲的步伐被制止了。 在仇薄燈一劍擊傷黑影的剎那。 你就是大荒。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落下,所有好不容易從血河腐rou中爬出的荒使如遭雷劈,全部呆愣在原地。反倒是更早一步回到祭壇上的鬼谷子深吸一口氣,仿佛早已經也有了幾分猜測既然人間有天道,那么大荒自然也有可能誕生自己的意識。 只是 對于十二洲來說,這可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事。 黑影伸手。 手掌在自己肩頭拂過,缺口被填補上了,盡管與原先相比要虛幻許多。 它沒有否認仇薄燈話,只是反問道:你知道三十六島的選擇是什么嗎? 仇薄燈橫劍,微微垂眼,指尖按過長劍劍身:不算難猜。 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黑影預想中的苦痛。 這讓它有點失望。 懷寧說,最初的空桑是個很美的地方,天神地妖與凡人還沒互相廝殺,但事實證明那只是個夢黑影開始劇烈地鼓漲,又劇烈地收縮,像一團流動不定的液體。一時好似千足的蜘蛛,一時又好似手足顛倒的扭曲人體,仿佛它正在擇撿所有強大的肢體拼湊自己,又仿佛真正的它正在從一個皮囊里鉆出來。 它的形體變得越來越古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似神非神。 就像瘴霧中的死魂,無相無形,又萬相萬形。一種沉凝的壓力隨著它變化出現了,幽冥城內,不論是祭壇上的鬼谷子還是祭壇下的荒使,都只覺得自己如一葉舟,至身在一片囊括上下左右前后的墨海里,他們即將被擠碎。 枎城也好,鱬城也罷,枎木愛人,人愛枎木,神鱬護人,人護神鱬,乃至燭南的仙人兩相護,都不過是 原先照亮幽冥城的血河暗紅色的光猛然消失。 暗紅血光消失的剎那,黑暗吞噬了一切,上下消失了,左右消失了,前后也消失了!無論是鬼谷子還是荒使們心臟都猛然跳動了一下,被一種本能的畏懼給攥緊了。因為那一瞬間,四面八方的黑暗猛然收束! 壓緊! 冥昭瞢闇,無地無天。 黑影伸出手。 抓向它最忌憚也最垂涎的敵人。 癡人夢影! 無分上下,無分左右,無分前后,數不清的枯焦手臂同時探出,同時伸向白衣輕拂的仇薄燈。每一條手臂,都來自不同的個體,像從古至今,所有死在黑暗中的神鬼妖魔的尸骸被聚集在一起。 仇薄燈不退不避,一人一劍,如鶴扶旋。 再無這樣優雅的舞蹈,寬袍廣袖在半空中揮灑出一片清越的光輝,長劍的劍身流動水一樣的波紋。再無這樣皎潔劍光,皎潔到埃塵不染他已經把所有的脆弱掙扎全留在另外一個人那里,他已經把落滿肩頭的經年埃塵全都抖去。 今天他還是最初的神君。 一身孤勇,無懼疼痛。 他在至穢至濁的大荒中,以劍為筆,潑灑出一輪古往今來,從未改變的月圓。 太古月圓,今朝月圓。 那就讓我 一只只從暗中伸出的枯焦手臂被白月絞碎,如飛塵般從月輪的邊緣逸散,宛如飽蘸清水的狼毫在濃墨中潑洗出一輪清輝。 再夢三千年! 第115章 我自守人間 大荒中升起萬古一現的白月。 照亮生者與死者的瞳孔。 不知多少死魂, 也不知多少骷髏與殘存的荒使一起抬起頭,同時仰望這輪白月。 月光照在死魂臉上, 模糊不定的面容變得迷茫,月光照在骷髏空洞的眼窩中,它們下意識地朝白月伸手它們在幽暗中徘徊太久,久到已經遺忘了日月的模樣。唯獨荒使們尖叫躲避。 紛紛揚揚的碎骨中,白衣的神君大袖回旋,他手中的劍已經消失了,已經沒人能看清他的劍影, 只能看見將他整個籠罩住的月光。 他就是劍,他就是月。 他就是天上人間的皎潔。 死魂在月光中蒸發,骷髏在月光中粉碎,人也好, 魔也好,妖也罷, 所有從黑瘴中伸出的手都盡數破碎。 碎骨簌簌而落,仿佛大荒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雪。 飛雪棱層,撐拒滿月。 滿月在最皎潔的剎那中斷, 兩只曾經托載過烈日的巨手握住了月影的兩側, 由十二柄飛劍凝成的劍與它相撞, 只撞出刺目的暗火。巨手在碎去的月光中, 又猛然一合,像攏一只舞蹈的雪蝶, 要將仇薄燈擊殺于掌心。 神君! 鬼谷子瞳孔一縮, 向前邁出一步。 巨手相擊, 聲如山合。 月影徹底消失了。 但它沒能攏住雪蝶。 山合的剎那,仇薄燈筆直向上, 及時落在巨手的指尖,斷劍低垂,廣袖跟著從虛幻瑩白的小臂上簌簌落下,仿佛朝城的蜉靈棲息時娓娓垂落的柔翼。他低頭,看見故友。 夸父。 死去已久的夸父半隱半現在昏暗里,須發盤結,一若當年。 神君 祂枯裂的嘴唇甕動。 仇薄燈恍神,最初的空桑,大家決定去建北辰極前一晚,朱雀燃起篝火,夸父被牧狄嘲笑傻大個,勒令一邊待去。祂不生氣,笑呵呵靠扶桑盤坐,一手敲鼓,一手托月,問,神君飲酒否黑影一閃而過,一掌擊中他后背。 他撞身進淤壤里,又自淤壤中扶搖而起,御劍向前。 一肩帶血。 淤壤排空,如重重濁浪,夸父托月的手深深陷進血污中,祂僵直轉身,看向避開這一掌的仇薄燈。這一轉身,露出它腐爛過半的胸腹,肋骨間爬滿大大小小的妖魔,成為大荒孕育邪祟的巢xue。 唯獨雙臂、肩膀與頭顱栩栩如生。 神君,飲酒否? 夸父托掌,一如昔年托月。 神君旋身揮劍。 劍斬故人。 一泓經年的血,潑濺上半空??涓傅念^顱滾落,滾進淤血腐rou的荒壤里,滾了兩圈,端端正正陷在泥里,面對白衣神君的背影。祂的嘴唇在泥濘里甕動,木訥敦厚,依舊在重復地問: 神君 飲酒否? 神君沒有回頭。 長劍回收,劍尖一點余血濺到眉心。 仇薄燈在夸父爬滿邪魔的殘軀上一點,金色的神火點燃了夸父的殘尸。神火照蒙晦,百里不迷。黑影在仇薄燈左側現身,一掌一劍再次相撞,以幽冥城為中心,一圈圈無形的漣漪向外擴散。 好似層層漆黑重幕同時鼓蕩。 去。 仇薄燈輕喝。 長劍忽然一分十二,十二柄飛劍金光電射剎那間洞穿黑影。劍分十二的同時,黑影抓住仇薄燈因此露出的空門,以掌做刀,一刀洞穿仇薄燈心口。一劍換一掌,又是百死無生之戰,不顧己身之劍。 心口被洞穿,仇薄燈卻只是又道: 去。 明火從他心口涌出,一剎將他與黑影一同點燃。 黑影凄厲尖嚎,抽身急向后退,想要熄滅身上的神火。然而洞穿它的十二柄飛劍忽然長鳴如嘯,化作了十二身上燃燒金火的虬龍,蒼身灼灼,噴吐神光,赤爪皆利,將黑影死死攫拿。黑影的身形暴漲,又暴縮,一時如萬丈巨人,一時如草芥螻蟻,但始終無法掙脫十二條虬龍。 放肆?。?! 它尖銳地叫起來,聲音滿是暴怒。 腐rou朽骨淤積成的荒壤猛然下落。 以身為燭的仇薄燈站在被點燃的夸父尸首上,連同整座幽冥城一起轟然墜向不知多少萬丈的深淵。墜落如此之快,黑暗如此之深,深到永遠看不見盡頭?;氖箓凅@恐萬狀地尖叫起來,他們在大荒生活了這么多年,一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大荒的本質。 是黑暗!是深淵! 是永無止境的混沌! 急速墜落。 衣袖被風卷起,明凈的火與廣袖一起,星星點點向上飄,就像螢蟲成群結隊飛舞在不見天日的古井中。 仇薄燈仰首,火星照亮他的瞳孔。 他抬起手,牽引十二柄飛劍上的火光?;鸸舛溉慌蛎?,在幽暗中撐開一片璀璨的金色火海,火海中龍影攪動金色的風云。 且在這幽冥,引動人間風云。 十二柄飛劍同時碰撞,十二條虬龍同時相擊,穿過黑影的顱頂,筆直向上,匯聚一輪耀眼的太陽。即白月碎去之后,大荒中升起了一輪刺目的金日。金日當空貫落,將黑影徹底吞沒。 直墜萬丈的幽冥城陡然一頓。 城中的荒使有的承受不住這恐怖的沖擊力,剎那間被震碎做一團血霧。勉強起身的鬼谷子釘進七竅的桃木釘也被震碎,命魂之火壓制不住地開始燃燒。然而他沒有去管身上的火,而是勉力地抬頭,去看立于無首夸父肩頭的神君。 神君兩袖飄搖。 一人托日。 破。 仇薄燈輕聲。 下一刻,金日與黑影一同在虛空炸開! 十二洲萬萬里,抵進人間與大荒分界線的黑瘴驟然如大鼎鼓沸,如滄溟海怒,掀起重重巨浪,黑潮濤天。詭異的是,不論黑瘴如何沸騰,如何翻涌,始終無法再越雷池半步。與之相反,幽冥轟震,神君如自困匣中,再無退路。 引動金日后,仇薄燈踉蹌了一下,險些從夸父肩頭摔落。 鬼谷子急掠而來。 白衣萎地,仇薄燈半跪在夸父被神火灼燒得只剩下青銅色骨頭的肩胛上,一手按在guntang的骨面,一手輕輕地朝鬼谷子擺了擺。 你大荒與天外天的合謀,算什么? 他朝虛空的黑暗輕笑。 你找死! 隆隆暴喝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還未散盡的金光中陡然出現了一張臉。 一張環繞四周,千丈高,千丈寬的巨臉。巨臉上,終于有了五官,只是仔細看,這張臉是由無窮無盡的臉拼湊起來的,每一張臉都在扭曲,都在流動,都在暴怒。它是真的前所未有地暴怒。 它好不容易凝聚出來的形骸,幾乎被仇薄燈一劍毀了! 千萬年心血,險些化為烏有! 話音剛剛落下,它忽然轉頭望向人間的某個方向。鬼谷子比它晚一步,卻也很快猛地轉頭,望向那一處 空桑! 空桑已亂。 扶桑神木上的日齒和月輪迸濺出不詳的電光。 蒼蒼桑木之下,百氏的牧天者已經亂做一團。就在數個時辰之前,空桑祠堂中,所有前往涌洲去參與圍殺的百氏族長命牌同時碎做齏粉!留守的牧天者們想象不出來,到底是什么人,能夠如此干脆利落地斬殺三十六位族長。 要知道,那三十六位族長,可是對應著三十六位兵戈上神??!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席卷了空桑。 有些原本就不怎么支持參與圍殺的牧天者對此后悔不及,有些年輕些的紀官則竊竊私語,談起了族長們禁止言說的一件事。 幾個月前,空桑死了一名老紀官。 死在燭南大荒擴張的那一夜。 那一天,空桑舉行了一場校日日的儀式,試圖將金烏強行引回次二區。然而日軌月轍鉚合,說明天軌在太乙斷索之前,就亂了。許多紀官都知道這一點,但每一位紀官負責的日齒月輪都是有限的,族長們不說,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日軌月轍鉚合,天軌本不應該繼續牽引,但族長有令,紀官們也不敢反對。 唯獨一名年邁的老紀官越眾而出,直言相勸。 老紀官修為不高,可歷法很好,學生不少。 學生們親眼看著他被殺死,畏懼于族長的積威,卻不敢為他說一句話。 直言勸阻的老師被擲出表柱,跌落進污泥里。事后,學生們冒著被族長懲戒的風險,私底下去給他收尸,卻發現他被劍氣攪碎內臟后并沒馬上死去,而是掙扎著向表柱爬出了很長一段距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相信一個老邁的人,能在垂死之際爬出那么遠。 他在表柱下,用手指刻了最后兩行字: 不正己身,不配牧天。天必亡之。 這件事很快就被獻媚者告知給太虞族長。太虞族長暴怒,不僅親自提劍抹去表柱上的刻字,還將下令杖斃所有為老紀官收尸的學生。從這以后,再也沒有百氏弟子敢討論這件事。直到今天,赴涌洲的百氏族長一夜喪命。 老紀官刻下的兩行字,再難壓制,一夜間傳遍空桑。 扶桑木下。 原本非大氏族長不得入內的古祭室中,聚集了此刻身處空桑的所有百氏族長。他們跪伏在一個九重祭壇前。 祭室穹頂高而遠,銘刻日月之軌,漸高漸收,最后只剩一孔。一孔窺天,一隙通天外。正是這一孔的存在,歷代空桑百氏族長,才有飛升天外,升靈為神的可能。而歷來,天外天的神詔也是通過這一個小孔降落。 諸位百氏族長心急如焚地等待天外天的神詔。 三十七名大氏族長的同時身隕,讓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恐! 終于。 一團流火貫落。 落到祭壇上,灼燒出一行字。 族長們大喜過望,急忙起身去看,一看之下,所有人的臉色為之一變。流火灼燒而出的神詔只有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亂天軌,墜日月! 這?! 一位族長駭然失聲。 哪怕空桑百氏對天外天竊取人間氣運的事心知肚明,甚至也從中漁利不少,為此不遺余力地參與對神君的追殺可亂天軌,墜日月這、這可是會徹底毀掉整個人間的事??!覆巢之下,又安有完卵? 眾人正自驚疑,第二團流火又轟然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