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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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凈踉蹌坐倒在地。怎么會不記得? 但凡是個修士就一定知道這句話,這是所有修士的使命!可這句話在十二洲上流傳了千萬年,始終只是一句仿佛奉天命而行的箴言,所謂的神被認為是天道,亦或者曾經的天外天。 不是天道,不是天外天,是神授圣賢的神指的只有一個不渡和尚盯著他們,一字一頓,神君!他就是神君!他就是神君! 陸凈和半算子腦海中猛然一震,嗡嗡作響。 無法言說的死寂充斥在整個石洞中。 巨大的沖擊同時壓在三個人心頭不論再怎么浪蕩,再怎么紈绔,再怎么胡鬧,再怎么離經叛道,仙門始終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潛意識里,他們始終是以仙門為傲的,可今天這種驕傲忽然就破碎了。 久久的沉默后,陸凈猛地跳了起來。 一定是搞錯了!陸凈崩潰地大喊,扭頭要朝石道的方向跑去,他不是神君么!他不是授道蒼生嗎?!仙門都是從他那里得道的,怎么會設陣殺他啊這不是不是 忘恩負義么。 陸凈猛地停下腳步。 黑暗中亮起第二支火把。 火光照出一張嫵媚的臉,雙眼狹長,眼尾一抹幽深的藍。 月母! 半算子一把抓住陸凈,將他拖回來。不渡和尚扣緊明凈子,一步向前,將他們兩人擋在身后。 三人同時緊繃肌rou,冷汗涔涔而下。燭南一劫,這個妖艷癲狂的女人給他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們甚至顧不上思考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就被空氣中悄無聲息涌動的致命危機壓迫得喘不過氣。 月母沒有直接出手。 她舉高了火把,火光忽然散開,照亮了那片被人運到這里的古石殘碑。 有什么好驚訝的?她看向陸凈,吃吃笑起來,這又不是你們仙門第一次忘恩負義藥谷是么?當初不就是你們在夷丘攔的他嗎? 你胡說! 陸凈脫口而出。 我胡說?月母輕笑笑,忽將火把向前一拋,把整個山洞一起照亮,她身形驟然消失,又驟然出現在不渡三人面前,那你們仙門現在這是在干什么? 退后! 不渡和尚大喊一聲,一把祭起菩提明凈子。 第99章 以一生許你,無病無災 金光迸濺, 陸凈和半算子耳邊同時洪鐘大震,震得三魂幾散七魄欲飛, 口鼻耳血線長飛。還顧不得定魄穩靈,半算子就一躍而出,騰空去接被月母一記手刀擊退的不渡和尚。不渡和尚面色紫金,撞得他一起倒飛出去,重重砸斷一根老木粗細的石筍。 錚 菩提明凈子跟著一起倒飛回來。 賜自佛陀的明凈子平素戴在不渡腕上,雖不顯山不露水,細看卻又光芒內蘊, 卻徹底黯淡了下來。 二人倒退的瞬間,陸凈矮身沖出。 不渡和尚余光瞥見,大驚失色:十一!回來! 曾以一己之力在燭南攪風攪雨,逼戰山海閣諸多閣老的月母出手對付他們三個和碾死三只螻蟻沒任何區別。這位昔年古神今朝大妖可沒有對小輩留情的習性, 不渡和尚能抗她一掌,一是佛陀親賜的明凈子不負盛名, 二是月母存心試一試這件佛宗秘寶的威能,只出了三分力。饒是如此,不渡和尚還是被她直接將護體佛光拍出來了。 陸十一無神物在手, 就他那副弱雞身子骨, 哪里扛得住這大妖一巴掌? 陸凈充耳不聞。 不渡和尚與半算子同時自碎石堆中撲出, 一道去攔, 又同時因胸口的劇痛,一起滾倒在地, 來了個佛道一家月母拍在不渡和尚身上的那一掌, 掌力直接穿透他, 又拍在了半算子身上。兩人直到此刻,終于切身體會到了何為實力懸殊。 眼見月母一掌落向陸凈天靈蓋, 半算子來不及多想,抹了一手鼻血,直接摁在了推星盤上,朝空一拋。 月母瑩白的手指略一滯,就復繼續下壓。 就這一剎不到的停滯,藥谷最不成器的小公子已如靈狐強行扭身,從她掌下避了過去,一張手,數十枚暗弩流星般刺向她的眼瞳。 見暗弩襲來,月母不閃不避,屈指一握。 幾十根暗弩剎那化為齏粉,晶瑩如塵。暗弩確確實實是碎了,可那些晶瑩的塵粉卻迅猛蓬開,化為一大團模糊的灰霧將月母籠罩其中。 他一無體魄之敏,二無刀劍之資,唯獨在逃命輕功和下三流的奇yin技巧上頗有幾分天賦,大抵是積年兄長拳下求生練出來的。走偏鋒習毒經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與左月生合作,取天工府之巧器,配毒物之急烈難防,專門玩起了江湖正道最不屑的陰毒小技。他方才投出的幾十枚□□皆內部中空,一旦碎去藏在其中的蓱毒隨著一起激發,無處不在。 一道悶響。 騰卷舒展的蓱毒灰霧定格了一瞬,就忽如遇蟒吞山氣,長鯨吸水般被納進一個玉盒里。面色灰白的陸凈被一位悄無聲息出現的白衣紀官提在手里,白衣紀官指節帶積年書繭的手則與月母秀美瑩白的手撞在一起。 無形的氣流仿佛一面豎鏡般伸展。 怎么什么阿貓阿狗也來守陣? 月母眼波流轉,視線自白衣紀官衣領袖口掠過,巧笑震腕。 白衣紀官悶哼一聲,拎著陸凈的后衣領,身形筆直地向后滑出一段距離,在掙扎起身的半算子和不渡和尚身前停了下來,將他們二人護住。 聽到北葛氏三個字,連陸凈在內三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陸凈下意識掙了一下,被白衣紀官向后丟到半算子和不渡和尚附近。 后生子晉,奉牧先生之命,鎮守坤xue。 白衣紀官垂下手,以大袖掩蓋住手腕的顫抖,平靜回答。 陸凈滾到不渡和尚旁邊,清晰地聽到不渡罵了聲娘怪不得他們炸石壁的動靜那么大,卻沒有引起什么注意,感情守坤xue的人早就發現他們了,只是對方真正在等的目標,是月母罷了! 啪嗒。 推星盤打半空落下,掉回半算子身邊。 怎么辦? 陸凈躺在地上,轉動眼睛瞅不渡和尚,他一時間分不清眼下這白衣紀官與瘋癲月母到底誰敵誰友平心而論,哪個都不像好人。 不渡和尚臉上的紫金色褪去了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將明凈子又扣在了手里,陸凈朝他使眼色,他只微不可覺地搖了搖頭。 意思是按兵不動,先讓他們打一打。 熟料,就在此刻,整個底下巖洞忽然震動了起來,石頭大顆大顆地從頭頂砸落。正在對峙的白衣紀官同月母俱是一驚,面色微變一種沉悶的嗡鳴回蕩在所有人耳邊,那嗡鳴仿佛是從不知幾萬里深的地底傳出,簡直就像厚土的怒鳴。 朝城霧凇浩蕩。 水晶幽蘭一開復一謝,赭紅石徑明了又暗,小木人走進水中,化為一片拔地而起的桑林,河獸仰首,吞盡雷光。丹華木下的灼灼緋花里升起一個石臺,一身新婚紅衣的少年闔眼沉眠,師巫洛攬著他,也閉著眼。 渺渺霧靄籠罩下的朝城,渾然如一塊靜靜躺在山嶺間的水玉。 朝城地底,深不知幾千丈,埋一白玉,曾是神君掌上圭。 那一年,神君孤身要去重登不周山,要去為蒼生拔劍一戰。他自南向北路過涌洲邊陲。偶見蜉蝣羸弱,熏華易枯,白鹿難壽,丹華易摧,便停下腳步,想要留下一點鎮山護靈的寶物,可他一路北上,東贈西留,只剩下一柄劍,一枚玉圭。 小貍怯怯,河獸垂淚。 神君于云中俯身,輕輕將玉圭埋進涌洲西部的窮山地底。迷霧升起來了,變成了環繞深山的屏障,成了有形無形的墻。澄澈的水匯聚成孕育生命的湖澤他給了弱小的精怪小妖一座城。 他留下了那一枚象征昔年云中之主的玉圭。 最后一縷尊貴榮光就這樣被他留在了山水之間。 等他踏上天梯的時候,除了一柄劍,一襲白衣,就什么都沒有了。 朝城無暮,神君未歸。朝城無夜,神君未歸。朝生夕死,難逢君顏,夕生朝死,難瞻君面棕羆、鸚鵡、河獸、小貍、鹿蜀所有朝城的城民圍著丹華樹下的石臺,一叩復一拜,一拜復一叩。叩的是罪。 是當年朝城蒙神君贈圭卻不知他將北上赴戰的罪,是神君赴死卻無一城民加以阻攔的罪,是神君血戰卻無一城民并肩的罪。 可笑十二洲荒瘴橫行,萬物難生,它們卻靠玉圭在無塵無埃的一方小世界里安然閑適,一直到近百年后,修士誤入朝城,才猝然知曉當初笑言來朝山水有相逢的神君早已逝去。 那是朝城的罪。 弱小無用,天真愚昧。 如果它們當年能將神君挽留在朝城,神君是不是就不會戰死?如果它們不要那么軟弱,只知倚靠蔭蔽自顧己身,兩耳不聞天下事,是不是就不會一直到近百年后才知道神君已死? 不敢同戰,不能收骨。 空蒙恩庇,無一還償。 神君怎么就庇佑了它們這樣的廢物?它們這樣的廢物,到底又是哪里來的顏面茍活在世上? 一代復一代,愧疚砭入肌骨和魂魄,神君一日不歸,朝城一夜不得安眠。 可等到神君穿過迷霧歸來,蜉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年歲最小的赤貍難以抑制地嚎啕如嬰孩。 朝城的神君,您的白衣怎么就被血染紅啦? 當初言笑晏晏的云中仙,您怎么就哭了? 朝生夕死,猶有一晝。夕生朝死,猶有一夜蜉靈們手拉手,忽拜忽起,繞石臺輕盈起舞,他們足尖虛虛點過的地方,泛起一圈又一圈幽熒的漣漪,開成一朵又一朵虛妄之花,紛紛揚揚,落在少年身上,悄無聲息地沒進他的身體。 每一朵幽熒之花開出,便有一分潛藏在朝城地底的氣機被引出,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上。 拜的是恩。 是神君憐我卑苦,是神君賜我與城,是神君贈我凈土,是千年萬年朝城精靈山怪得以無憂無慮的恩。 以朝城一瓢薄水,還神君浩海深恩。 以晝贈君,紅日不墜。以夜贈君,清風不催 地底白玉圭漸升漸高,最后自丹華樹中空的木心中飛出,懸卦在虛空中,若一輪皎潔的月亮照在終于重逢的神君身上。 自西向東,自東向西,自南向北,光同時在南北子午東西寅卯上奔流而過,所過之處,所有燈一起亮了起來,各色各樣的光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起,最后沖上天空,化作一輪照亮虛世的明月。 月涼如水,流過仇薄燈的脊背。 他趴在靠窗的木桌上,壓著一本《山海志怪》,安安靜靜地睡著,扣在書脊上的右手冷白如雪,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見。師巫洛環著他,始終將哀魂的悲哭阻擋在外,一直到明月升起,才松開手,以指尖抹去書脊上的燙金刻字,換成了另一本美好幸福的故事。 他收回手,望向窗外。 銀灰的眼眸一如冬日初雪。 雪下起來了。 虛世淅淅瀝瀝的殘余化為了紛紛揚揚的雪。 黑瘴在雪中消融,骷髏在雪中重生,倒塌的廣廈高樓拔地而起,龜裂的大道恢復成平整坦途。初雪將天空中的所有陰云灰霾都洗凈了。雪中,窗外樹上新多了叨叨不休的鸚鵡,池塘邊多了許多輕飛慢回的蜉蝣,教室里多了一個橫闊豎圓的胖子,一個舞文弄墨的浪蕩子 師巫洛耐心仔細地重建虛世里的一草一木。 抹掉所有陰霾,抹掉所有猙獰,要明媚燦爛,要溫暖無霜,要熱熱鬧鬧,要人人都愛他。 要送給他一個繁星漫天的世界。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仇薄燈戴著那一張巫儺面具,走過大山大河,如果遇到什么兇險,他會把面具摘下來,放進袖子里。師巫洛問他為什么。他說,這人間的丑惡,我不想讓你看到。等我建好四極,定好經緯時歲,我送你一個清平美好的世界。 可沒有那個清平美好的世界。 那位要建四極定經緯的神君從云中墜落了。 玉圭從空中落下,被一只指節分明的手接住。 師巫洛將白玉圭放到仇薄燈掌心攏好,他起身,凝視仇薄燈沉靜的睡顏。雷霆止了,但堆積在石臺邊的丹華花發出火霞般的光,在照亮仇薄燈臉龐的同時為他上了一份古艷嫣然的新妝。 霧凇淹沒了朝城中心的水洲,山水間的精怪或趴在地上,或趴在枝干上,或趴在洲石上,陪著石臺上的紅衣少年一起好夢他的心上人在深愛中安眠,也將在深愛中醒來。 山河愛你,滄水愛你,天地愛你。 師巫洛脫下鮮紅的新衣,蓋在仇薄燈身上,又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如初雪的吻。 我以一生許你。 許你無病無災,許你平安喜樂。 欣兮我神,壽如青松。 欣兮我神,悅如白鳥。 欣兮我神,寧如靜山。 欣兮欣兮!吾神安康! 兇野的巫族族人乘坐猙獸,高聲齊唱世世代代相傳的祝歌,破開起旋的凱風,悍然撞進涌洲千里兵殺大陣的南門。 放肆! 守大陣南門的太淵莊長老又驚又怒。 驚的是巫族被困荒野瘴毒之地多年,今夜初出南疆,竟然還有這等駭人實力。怒的是東西南北四門,偏生自己這一門被挑中,率先攻破,如此一來,豈不是等于太淵莊是諸多門派中最弱的一個? 念及此處,太淵莊長老曹世清毫不猶豫,負三劍出陣。 他一震肩,左劍桃木出鞘,右劍青柏出鞘。 桃花一去十里芳菲色,青柏一立百丈凜然風,剎那間,晦暗中劍意化象,浩浩蕩蕩殺向入陣的巫人。 猙獸獸頭上,一直佝僂著背打瞌睡的老巫伸了伸腿,踢起一片滾滾黃沙,黃沙后發先至,鋪天蓋地,將個芳菲桃林打得稀巴爛,將個青柏風扯得破碎。曹世清長老平生還未對陣時被這么輕慢過,一張臉瞬間青紫,不再以意御劍,反手一抹,拔正中寒霜劍出鞘,一劍刺向形容枯槁的老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