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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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內室,公子將人和外衣一并抱到榻上,剛要起身便被攥住了衣袖。 聞玉彎了彎唇:“我去燒水?!?/br> 方才見他抱著人下車,叢云便沒跟上來,且這番模樣的商麗歌,聞玉也不想叫其他人瞧見。 商麗歌眼睫微顫,扯著聞玉袖子的手往里收了收,聞玉順勢俯身,一手撐在床沿:“怎么了?” 商麗歌低聲道了句什么,聞玉沒聽清,便又俯下幾分:“嗯?” 嗓間的一聲低音,微微上揚,聽得人耳尖酥麻。 商麗歌一張臉燒得guntang,心下一橫道:“我需要些月事帶……” 聞玉一頓,見商麗歌偏過頭,玲瓏耳垂紅欲滴血,眸色不由更深幾許,忍不住莞爾道:“好,知道了?!?/br> 聞玉先去燒了水,隨后去敲了隔壁的院門。開門的是鄭垣,見到來人愣了愣:“原是聞郎君,是有什么事嗎,進來坐吧?!?/br> “孫大娘在嗎?” 鄭垣去喚了娘來,孫大娘系著圍裙匆匆而來,見門口立了這么位少年郎君,瞧著便是一身貴氣,下意識便將兩手在裙邊搓了搓,有些局促道:“郎君找我?” 聞玉握拳抵唇,微微低咳一聲:“想請孫大娘幫個忙?!?/br> 聞玉低聲道清了原委,孫大娘立時知曉了他的意思,笑道:“屋里有我自己做的,我這就給姑娘送去?!?/br> 孫大娘風風火火地進屋去,用布條將月事帶裹好,方拿給商麗歌。 商麗歌道過謝,孫大娘瞧了眼映在窗外的人影,朝她笑道:“那位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吧?這些女子私物,一般男子避之不及,你的這位一看就知道是個疼人的,嫁給他可是有的福享嘍?!?/br> 商麗歌微微一怔,下意識看了窗外的人一眼,心口忽而躍動得劇烈。商麗歌垂眸,雖未應聲,卻叫孫大娘樂呵了許久,又笑言了幾句方出門去。 聞玉等在屋外,見她出來又將一塊銀子放到她手中:“我暫時走不開,還要麻煩大娘去買些女子月事期間用的物什?!?/br> 孫大娘連連擺手:“哪用得了那么多……” 然聞玉堅持,孫大娘只好將銀錢收下,先回了趟院子。鄭垣見她回來,立時上前道:“娘,出什么事了,黎姑娘怎么了?” 自家兒子的心思,當娘的哪能看不出來。黎姑娘剛搬來時,孤身一人,她也想著若是垣兒當真喜歡,待學考過后她便托人去說說,一個姑娘家的總得有人照顧。 可后來看那位黎姑娘的言行舉止,出入又皆有馬車接送,便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遂也歇了心思。如今人家的未婚夫都尋了過來,就住對門,自己的兒子哪還有再往上湊的道理,倒不如快刀斬亂麻,斷了他這份綺念。 “也沒什么,是黎姑娘的未婚夫婿托我去買些物什,想來再過不久,就能喝上他們二人的喜酒了?!?/br> 鄭垣聞言,哪怕已然猜到些許,也不由“唰”地白了臉,孫大娘見此嘆道:“聽娘一句勸,那位黎姑娘同那聞郎君瞧著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待日后成了婚,定是過得蜜里調油,你安心念書,日后娘再給你物色個好姑娘,其他的便不要多想了?!?/br> 鄭垣應了一聲,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孫大娘看得搖頭,也不再多勸,收拾了番后便出門去。 夜晚月朗風清,商麗歌沒關窗,抬眸就能瞧見那皎潔月色。 懷里的湯婆子還是熱的,公子走前給她灌了新的,讓她貼著腹部暖著,如今已并不十分難受,然商麗歌睜著眼,卻是了無睡意。 一時想到公子那件染了她血色的外衣,一時又想起孫大娘的那番話,商麗歌羞得面紅耳赤,一把將被子蒙過頭頂,夜色寂靜中,只聞得自己的心跳,宛若擂鼓。 孫大娘將她可能需要的物什樣樣都買了過來,甚至還有嶄新的衣裙,熬過了頭兩日,商麗歌便覺身上爽利了許多。 公子的外衣她已然洗凈,卻是不好再還回去。商麗歌想了想,還是出了趟門,回來時徑直去叩了對面的院門。 然里頭無人應聲,商麗歌正要回去,卻見巷道之間緩步行來一人,繡著墨竹的衣擺隨著他的行進微微拂動,他勾唇一笑:“歌兒找我?”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你說?!?/br> 聞玉進屋沐浴更衣,他方去見了人,身上還帶著血氣,不想污了她的眼。商麗歌等在外室,叢云上了茶水點心,是云片糕和杏仁酥,皆是商麗歌愛吃的。 叢云清咳一聲,狀似無意道:“這些都是公子吩咐特意備下的,公子往日雖不吃這些,但想著姑娘萬一過來,吃不慣太過甜膩的,便吩咐了人日日備著。上次來姑娘也沒多停留,倒是叫我們有了口福,今日正好,能叫姑娘親自嘗上一嘗?!?/br> 公子周到起來,當真是處處細致體貼。還在紅樓之時,商麗歌便已然體會過,然她那時心中還無多少波瀾,此時卻覺出幾分來,這兩樣糕點入口,尤顯香甜。 聞玉很快便從內室出來,墨發還有些濕意,僅用素帶束在身后,常服寬袖,瞧著竟有幾分不羈風流,倒不似尋常般氣質溫潤。 他未坐到上首,而是坐在了商麗歌對面:“歌兒找我?” 商麗歌略略垂眸,摸了摸發燙的耳尖:“我的事不忙,你說有事要同我說,可是關于沈望?” 聞玉的目光從商麗歌帶來的包袱上輕掠而過,頷首道:“不錯,水匪頭目已然招了?!?/br> 他方才便是去處理水匪事宜,姚三許已然招認同沈望勾結,二人來往的書信他也盡數留存,只是沈望謹慎,所有書信皆是用左手所寫,無法對比字跡。 商麗歌蹙眉:“姚三許防著沈望留了后手,看來沈望也是一樣,怕姚三許反咬一口?!?/br> 如此,僅有水匪口供,怕是不夠。 然看公子神色,并無沉郁之態,商麗歌問:“可是還有旁的發現?” 聞玉點頭:“姚三許在口供中提到,他曾同沈望約見過一回,只是那時沈望帶著兜帽,并未讓他瞧清面目,之后每回在江上遇見也相隔甚遠,他其實并不能十分清楚地指認沈望。然那次約見,卻讓他瞧見了沈望右手拇指上有一道月牙疤痕?!?/br> 沈望的右手她自是見過,右手拇指上…… 商麗歌倏爾抬眸:“他戴了扳指?!?/br> “不錯?!甭動窆创?,“正是因為他慣常戴了扳指,那道傷疤恐只有他近身之人方能知曉?!?/br> 商麗歌也笑道:“那水匪姚三許道出這點,恰恰證明他所言非虛?!?/br> 沈望勾結水匪之罪,便能蓋棺定論。 “如今,就只差最后一步?!?/br> 沈望背后還有個武侯,要剪斷沈望這條臂膀,就要先截斷武侯林隋的所有動作,能做到這一點的,甘南四州的幾個刺史加起來怕也做不到。 “我倒是想到一人……” 聞玉微微揚眉,示意她繼續,商麗歌便道:“就是在閔州的這位,南寧王,趙數?!?/br> 趙數雖不涉朝政,但好歹是皇親國戚,同樣有稽查之權,林隋也不會想為了一個沈望得罪此人。 他是最好的人選。 聞玉起身,走至商麗歌身前,忽而伸手撫了撫她的額發:“不錯,很有長進?!?/br> 商麗歌咬牙,揮袖將他的手拍下,聞玉也不躲,只淡淡勾唇,眸中燃起一點光亮,似是極喜歡看她無所顧忌的模樣。 商麗歌瞪他一眼,接著道:“可那南寧王素來無心政事,未必會肯接手此事?!?/br> “不必掛心,我來處理?!?/br> 商麗歌一怔,深看了公子一眼。若算起來,她同南寧王也并非全無交集,南寧王府的小郡主趙婉言便是受她教導。 若是她來開口引薦,郡主必定會幫她這個忙,但商麗歌并不希望如此,她只希望她同小郡主之間,只是純粹的情誼。 公子知道,卻半字未提,是否也是考量了她的緣故? 見商麗歌愣神,聞玉微微揚眉,在她額間輕輕一彈:“不是說有事尋我么,我的事道完了,你的呢?” 商麗歌回過神來,撫了撫額頭,起身拿了一旁的包裹遞去,目中微閃:“喏,給你的?!?/br> 聞玉唇邊的弧度愈深,拆開包裹一看,里頭是一套嶄新的月白深衣。 商麗歌頰邊微紅:“那日……不小心弄臟了你的衣服,賠你件新的?!?/br> 聞玉頓了頓,忽而道:“等我片刻?!?/br> 他拿了衣服,起身便往內室去,商麗歌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已將衣服換上,又重新束了發,款步而來。 那兩衽衣領上繡了霽色卷云,寬袖迎風,銀絲壓邊,在陽光下隱隱可見一點亮色,既不會太過張揚,也不叫這身顯得太素,倒是雅致得恰到好處。 原本低垂的發帶此時將發尾高束,墨發如瀑襯著這一身銀繡月白,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聞玉走到近前,斂了斂衣袖,抬眸道:“如何,可算俊美?” 一旁的叢云沒忍住,“噗嗤”一身笑出聲來,商麗歌眸中微動,一雙水眸波光瀲滟,卻是迎上了公子的目光:“第一公子,世無其二?!?/br> 聞玉一怔,捏著袖邊的手指微微摩挲,驀而上前一步:“歌兒說的什么,我沒聽清?!?/br> 商麗歌抿了抿唇,雙頰粉色若瑰麗云霞,卻是直言不諱:“我說好看?!?/br> “很好看……” 話音將落,聞玉已俯身而來,輕輕一吻,落在她的唇畔。 他低笑一聲,眉眼之間俱是笑意:“那歌兒可否,為色所迷?” 第八十五章 晉江獨發 沈望蜷著身子躺在榻上,喉間宛若火燒。他伸手去夠一旁小幾上的茶杯,然渾身輕顫不已,蓮瓣青釉的茶杯一傾,涼透的茶水便撲濕了床褥。 沈望撐著手肘,從床上滾下,額間青筋暴起,口中卻只能發出“嗬嗬”幾聲。 他體內的毒性,每過幾日便會發作一次,每次發作之時都如鈍刀割rou,利斧鑿骨。 沈望痛得在地上打滾,兩盞茶的功夫后,這焚心嗜骨般的折磨才漸漸消隱,然他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起來般,冷汗浸衣,四肢無力,當真如那人所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外頭隱隱傳來兩聲悶哼,沈望勉強撐開粘濕的眼皮,見房中的窗牖被人推開,幾道身影躍了進來,見到他如此模樣,俱是大驚。 “大人!”陳年將沈望扶起,咬牙道,“他們怎敢……” 陳年是沈望的心腹之一,此次本是留在閬州,然一連幾日未收到閔州城傳回的消息,陳年便覺不對,故而帶著一隊人馬偷偷潛入閔州城,得知悅客酒樓出事,這才尋了過來。 此時見沈望如此模樣,陳年又驚又恨,待他們回到閬州,這筆賬定要同羅飛延好好清算! “先離開這兒?!?/br> 陳年背起沈望,依舊身手矯健地翻窗出去,幾人迅速掩護著他們原路返回,不消片刻便出了宅院,不曾驚動羅飛延的府兵。 陳年沒敢耽擱,一路穿過巷道直奔城門,城外有人接應,只要出了閔州城,再無人能輕易將他們攔下。 幾道人影投在月色之下,步履匆匆,抬頭已然能瞧見停在墻邊的馬車,然驟然一聲馬嘶,從墻垣兩側頓時響起沉沉腳步聲,整齊劃一,兩隊穿著甲胄腰側佩刀的士兵迅速包抄而來,將沈望一行團團圍住。 墻邊的馬車被人拉走,露出后頭的一輛錦簾華蓋的四駕馬車,紅漆轅木,連套引子用的花緞都是金線所繡,整個閔州城中能用上此等規格的馬車的,只有一位。 “拿下?!?/br> 車內的人甚至沒有掀簾,只沉聲吩咐,沈望一行便已插翅難逃。 *** 早上剛下過一陣大雨,入了初夏雨水漸多,空氣中都帶著潮濕暖意。商麗歌換了身天青色的寶瓶繡襦裙,罩一件銀絲蟬翼的外衫,微風一拂如碧波清影,行動間甚為輕盈。她戴上面紗,上了接她去王府別苑的馬車。 自上次腳傷后,小郡主和詹慕臺每隔幾日便送來各式補品傷藥,幾乎要將她的院子堆滿。痊愈之后,商麗歌便遞過帖子要去謝恩,只是小郡主命人傳話來讓她再休養一陣子,便一直未往別苑去。 此次郡主相邀,商麗歌自是欣然前往。 小舟同往常一般劃過鏡湖,遠遠便可望見兩岸桃樹,如今桃花已然凋謝,只見綠油油的枝葉隨風而舞,然斑駁樹影下卻有幾道人影,似是一早便等在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