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對八卦似乎格外敏感，蘇楓眠也不例外：“真的假的？”

    季慕白指了指吧臺上：“欲聽后事，你覺得該怎么做？”

    蘇楓眠瞪他一眼，慢悠悠起身去吧臺煮咖啡：“滿意了吧?！?/br>
    季慕白睡在沙發上，雙臂枕在腦后，散漫道：“看那樣子就知道不是好人，知道我比他長得帥，一見到我就想用眼神暗殺我?！?/br>
    蘇楓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或許有些人的自信是天生，但季慕白的自信是自給自足。

    季慕白晃動著腿，懶洋洋說出剛才在展廳的壯舉：“怎么說對方也是你朋友，我總得幫個忙，就和那程總說你朋友和我一起來的?！?/br>
    “……”

    別人或許聽不出季慕白的話，可蘇楓眠清楚得很，這人分明就是捉弄心理。

    -

    展廳后門，停放了許多豪車，江晚本來是打算叫車過來，看著眼前這些牌子不一的車，她決定等他們都走了再叫。

    萬總朝程燁客套伸出手：“程總，今天您能來，著實是叫我意外，之前有去利晟邀請過，可惜您太忙了?！?/br>
    程燁回握住他的手：“客氣了?！?/br>
    小王接了個電話催促道：“萬總，下午還有個會?！?/br>
    “真是不好意思了，那程總，下次我做東，您一定得賞光來??！”

    “直接和我秘書說就行?！?/br>
    小海懂眼色的給小王遞了個名片，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萬總先行上車離開。

    “程總，我去把車開過來?！?/br>
    空曠的露天停車場此時只剩下江晚和程燁兩人，他們各自站定在原地，三步不到的距離彼此間卻好似很遙遠，靜謐無聲的環境，偶有鳥兒掠過頭頂的高壓線，嘰嘰喳喳的叫聲仿佛在催促他們開口。

    “回去嗎？”程燁低聲問了句。

    江晚怔愣幾秒，疏離回應：“嗯?！?/br>
    程燁揣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覺相互摩挲，反復思量后，問：“這邊比較偏，可以載你一程?！?/br>
    江晚輕輕搖頭：“不用了，一會兒我叫車就好?！?/br>
    談話戛然而止。

    程燁似乎找不到再開口的問題，明明他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并肩而立在一起時反倒怕詢問的問題會傷了她，時至今日他才發覺離開的這幾年，她過得很好，一段沒有他的光景，而這段時間他沒有參與，甚至只能回憶過往假裝她沒變，她還在。

    小海開著車緩緩停在兩人面前，下了車給后門打開，等候程燁上車。

    程燁站定在原地停滯不前，數秒后，長腿向前邁出上了車。

    小海關上車門，臨走前看了江晚一眼：“江畫師，再見?！?/br>
    江晚眉心微動：“嗯，路上小心?！?/br>
    小海上了車剛系好安全帶，身后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程燁看著手機，冷聲道：“下次別當著我面說再見?！?/br>
    小海愣住，又不敢繼續問，只說了句記住了，啟動車子緩緩駛離。

    露天停車場是臨時建的，地勢不平坦，車速也降低許多。

    小?？戳搜圩笠曠R，疑惑道：“程總，江畫師是不是有事??？”

    程燁瞭起眼皮，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小海又看了眼左視鏡，說出疑惑：“我看江畫師好像有急事吧，怎么在攔車？”

    “倒回去?！?/br>
    “是，程總?！?/br>
    江晚試圖攔住這輛私家車，好在對方肯停車聽她說上兩句。

    “你好，是這樣的，我有點急事，如果叫車來的話可能會來不及了，能拜托您載我一程嗎？”

    司機面露難色，回頭詢問后座的老板，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們老板一會兒有事?！?/br>
    江晚知道這是委婉拒絕了，略低頭道：“打擾了?！?/br>
    后退幾步讓車先行，身后卻傳來小海的聲音。

    “江畫師！”

    江晚聞聲回頭，剛才明明已經離開的車突然間又回來了：“你們怎么回來了？”

    小海笑了笑，正準備叫她上車，后座車門被打開，自家老板已經下了車。

    程燁徑直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不坐我的車跑去攔車？”

    江晚本想解釋這么做的原因，轉念一想她沒必要和程燁說那么多：“這是我的事?！?/br>
    她聽到后門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準備前去詢問，臂彎被人牢牢握在掌心。

    “我送你去?！背虩顢Q眉望著她，眼底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江晚正準備拒絕，剛才被她攔住的私家車老板笑嘻嘻從車上下來。

    “程總？哎呀，沒想到能在這遇上，真是有緣?！蹦腥舜┲簧砜季康幕腋窦y西服隨手扣上解開的上衣扣子朝程燁徑直走來。

    程燁盯著他諂媚的臉足足有五秒，勉強有點印象，秉持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作風，他略勾唇，不打算和對方有過多寒暄。

    灰格紋男人見他不太想搭理自己，臉上的笑意減了幾分，將話題引到他身旁的女人身上，一副懊惱的樣子：“哎呦，這位是程總女朋友？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嘛！要不坐我車回去？”

    程燁側目瞥了男人一眼，淡聲說：“不勞煩了，有開車?！?/br>
    男人目光移到另一邊，看著不遠處等候的豪車和自己的車一對比，瞬間檔次拉開：“女士真不好意思，剛才我急著回去有事，司機要是態度不好，我代為道歉?！?/br>
    江晚不知所措搖頭：“沒事，本就是我魯莽了?！?/br>
    男人準備再說些什么，程燁直接拉過江晚的手臂往車那邊走。

    江晚壓低聲音吼他：“你做什么程燁！”

    她伸手想要撥開他用力禁錮的大手。

    程燁打開車門，任憑她撓癢癢般反抗，護著她的頭直接將人塞進了車里，彎腰沉聲道：“再動，我不保證會做什么?！?/br>
    江晚黑睫忽閃，她現在反倒摸不清程燁的性子了，聽著像是玩笑，可眼底的無聲威脅又叫她無法忽視，仿佛他并不只是說說。

    灰格紋男人湊近了來，程燁剛轉身差點碰到他，見男人一臉想打聽的樣，順手將門直接關上，冷臉道：“有事嗎？”

    灰格紋男人訕笑兩聲：“我看看程總需不需要幫忙?！?/br>
    程燁微微側臉瞥了眼車窗，輕笑：“不勞費心?！?/br>
    “程總，不知道您什么時候有……”

    “近期都沒有?！背虩钕骂€微點，算是道別，不等對方回復從車后繞了過去。

    小海已經站在門前打開了車門，右手放在車頂平齊以防老板碰上，關上車門后，和灰格紋男人淺笑點頭，很快啟動車子駛離了展館。

    車里放著很小聲的舒緩音樂，尷尬的氣氛稍稍緩解。

    程燁動了動身子想要將風衣脫下，身旁的人避之不及，朝左側又挪了挪。

    “你……”

    “如果順路的話，麻煩送我到南絮工作室?！?/br>
    程燁的話被她直接掐斷，看著她和駕駛座上的小海微微一笑，眸底掠過慍色。

    和別人都能笑臉相迎，和他就沒好臉是吧？

    “順路的，那一會兒到了我和江畫師說?！?/br>
    “好，麻煩你了?！?/br>
    車內又歸于平靜。

    江晚看著窗外，這座城市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待了七年多，身邊的人就好像學生時期的風景，短暫領略過美，可無法長久擁有。

    她也曾記得那日站在陽臺前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他坐在飛機上徹徹底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如她所說再見亦是再也不見。

    他做到了，可痛的還是她。

    她在最后的三日里強迫自己不要去找他，他們沒有可能了，但身邊的聲音將他的消息源源不斷送入她的耳里。

    ——“聽說程燁這次去國外，方韻璟也去了?！?/br>
    ——“這有什么稀奇的，他們倆基本上都形影不離了好吧！”

    這些聲音直到程燁和方韻璟的離開才漸漸消散，校園里似乎也沒有人再提起他們的名字。

    他們一同去了國外，仿佛也一同抹去了在復華的一切。

    江晚搭在膝上的手慢慢交握在一起，在她大三那年也迎來了學長學姐們的畢業季，一個銷聲匿跡許久的名字重新在她的耳邊響起。關于程燁會不會回來拍集體畢業照的疑云在正式畢業那天也得到了證實——他沒有回來。

    或許準確的來說，不止他沒有回來，還有方韻璟。

    校園里一有點風吹草動或異常都會引來大面積的迅速傳播，甚至能在一夜間誕生千百種說法，而江晚也記得當時得到最多肯定的說法是關于程燁和方韻璟已經在一起的消息。

    她也記得那天上課大家對她投來的目光，有幸災樂禍，有鄙夷，當然還有少數的同情。

    “江畫師，到了?！毙『④囃Ｔ诼愤?。

    江晚回過神來和小海說了聲謝謝，打開車門的瞬間左手撐在車窗沿，回頭對程燁客氣道：“謝謝?！?/br>
    只這一聲謝謝，讓程燁因為她回頭的欣喜瞬間像澆了盆冷水在身，他稍低頭指腹在手機屏幕上劃動，面容解鎖卻半天沒反應。

    江晚看著他的側臉，見他沒什么反應，利落下了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程燁才發現手機不知何時拿倒了，面容解鎖難怪識別不了。

    他自嘲勾唇，側目看著窗外奔跑的身影，沉吟道：“去查查出了什么事?！?/br>
    “好，我馬上著手?！?/br>
    -

    南絮工作室是當初洛菲菲買下的地方，當時這里還沒擴建，可以說周圍荒無人煙，招聘的時候甚至還問了每個人會不會開車，因為地處偏僻，開發商當時給的價不算太高，這兩年因為政府著重發展郊外，周邊的經濟一下子帶動了起來，當初很多人看不上的樓房在一夜間望塵莫及。

    工作室有三層，江晚平時很少來這里基本上都是在家作畫，除非是菲姐或黎姿需要她過來，比如此時。

    已經到了下班點，前臺小妹見到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江畫師，你怎么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