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家常的短暫功夫，店里的電話一聲接著一聲，就沒停過。

    三姐無奈去接電話，果然又是來催外賣的。

    “你是不知道，自打去年我們家也開通了外賣訂單，這每天的時間只顧著跑外面去了，店里都快顧不上了！”三姐忍不住抱怨。

    江晚寬慰道：“訂單多說明生意好，三姐之前一直說要給小北多攢點錢，估計再有個幾年應該差不多了?！?/br>
    三姐被哄的眉開眼笑，店里有人在催，江晚也不好意思耽誤太多時間，便讓三姐趕緊回去忙，過會再聊。

    電話又響，江晚看了眼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和以前一樣熟練接通電話：“你好，劉氏炸雞店?！?/br>
    “我這炸雞訂單距離預計送達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你們是不想賺這個錢，還是要差評??？”

    電話里，男人不耐煩的聲音越來越大，江晚好脾氣解釋了許久，對方才肯罷休。

    掛了電話，江晚看了眼外賣桌上擺放的包裝袋，想了想，從墻釘上取下炸雞店的外賣服，在里面找了找，把剛才打電話過來的外賣找到拎在手里，順手又拎走幾袋路程相差不遠的外賣放進電瓶車后備箱里。

    江晚隨手拿過桌上的安全頭盔戴好，對里面忙碌的身影喊：“我先去送外賣了?！?/br>
    三姐愣了許久，才發現那是江晚的聲音，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三姐看著電瓶車離開，有些動容。

    “小晚這孩子，一直都熱心腸，不知道和那小伙子還在沒在一起，他們倆挺般配的?！?/br>
    三姐白了丈夫一眼：“干活不積極，凈八卦這些事，干活干活！”

    嘉宸公館是蘇市南區出名的富人區，江晚騎車到達公館時，被保安攔了下來，即使她再三說明自己只是來送外賣，很快就走，也依舊沒能逃脫在保安室窗前乖乖寫下姓甚名誰的記檔。

    進了公館里面，橙黃的立牌上正在維修的字樣醒目又叫人無奈。

    江晚摁了另一個電梯，拎著外賣靜靜等候。

    好在電梯從十四樓下來未曾停留，很快就到達了一樓。

    江晚往旁邊挪動了位置，等待電梯里的人全部下來，才拎著外賣進了電梯。

    還沒來得及摁下樓層，剛合上的電梯門又重新打開，江晚掀起眼皮看去，僅愣了幾秒，果斷拽下頭盔面鏡將自己的臉遮擋的嚴嚴實實。

    兩人上了電梯，其中一人聲音有些熟悉。

    “俊昊這臭小子，跟家里人鬧得不痛快，這事你知道嗎？”沈耀摁下十二樓的樓層號，瞥了眼程燁，“你最近忙什么？神龍見首不見尾?！?/br>
    程燁靠在另一邊，雙手抄兜，百無聊賴瞥了眼電梯，只有十二樓的燈亮著，“讓開點，別擋著人家?！?/br>
    沈耀這才發覺自己站的位置完美擋住樓層按鍵，尷尬側身：“不好意思，你去幾樓？”

    江晚頭又低了幾分，稍稍側身，在一眾數字里摸索了半天，礙于頭盔面鏡是深灰色，電梯里光線暗，她試圖睜大眼睛卻發現近視果然是在關鍵時刻要命。

    怪異的動作引來程燁側目。

    沈耀并沒關注，轉頭繼續和程燁搭話。

    江晚咬咬牙，隨手摁下一個數字。

    抬臂的瞬間，寬松的外賣服鼓起領口的縫隙，露出鵝黃色的衣領。

    程燁定睛看著面前身材嬌小的人，視線從領口轉移到她的左耳垂，淺黑色的幼痣熟悉又特別。

    他對沈耀敷衍“嗯”了一聲，視線落到外賣單子上，似笑非笑移開目光。

    ——叮！

    電梯提示音響了一聲，沈耀抬頭看了眼，見身后的人沒動靜，回身試問：“九樓到了，你不下去嗎？”

    江晚反應過來，慢半拍出了電梯。

    沈耀盯著出去的背影，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忍不住吐槽：“送個外賣奇奇奇怪的?！?/br>
    程燁踢了一腳：“人家送外賣礙著你了？”

    沈耀抬腿揉了揉：“不是吧，你踢這么狠？”

    程燁睨了他一眼，十二樓到了，率先走了出去。

    沈耀在后面忍不住抱怨：“你心情不好，你報復我是不是？”

    程燁懶得搭理：“你先去，我過會來?！?/br>
    沈耀疑惑：“你做什么？”

    程燁拿出打火機：“你說呢？”

    “進去抽煙又不是不行?！?/br>
    程燁沒理會，獨自一人朝安全樓道走。

    沈耀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了幾句離開。

    江晚等到電梯門關上，才敢把頭盔面鏡抬起，露出一張氣喘吁吁的臉。

    看了眼樓層號，距離十二樓只有三層，等著電梯再過來估計外賣就要遲了，咬咬牙決定爬樓梯。

    才上了兩層，江晚就有些力不從心，真是太久沒鍛煉，走這點路都覺得累，看來健身房還是有必要去。

    加快步伐，江晚終于快到十二樓的轉角，抬頭看向臺階，安全門那里似乎有一個人站在那里。

    江晚本沒在意，直到踏了兩級臺階后，上方的身影愈發透著熟悉感。

    安全樓梯的燈，隨著江晚每走一步，感應燈便亮起來一次。

    四、五、六……

    她踏上的臺階越來越多，上方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感應燈適時亮起，江晚也終于看清那人是誰。

    比青天白日見到鬼還要避之不及。

    江晚瞬間低頭，頭盔面鏡重新扣下，掉頭往回走。

    程燁低啞的嗓音在樓道里異常清晰。

    “別躲了?！?/br>
    第13章 止于曖昧【晉江獨發】   八點分秒不差……

    江晚腳步微頓，抱著僥幸心理，她又向下邁了一個臺階。

    身后，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連名帶姓再次出聲。

    “江晚?！?/br>
    熟悉的名字，簡短的兩個字，足夠讓江晚僥幸的心理防線瞬間瓦解。

    她慢慢轉身，頭盔面鏡未動。

    程燁掐滅點燃的煙，等到刺鼻的煙味消散，他緩慢走下臺階，站定在她之上：“怕我？”

    這是她和他之間第三次碰面里唯一一次程燁不打算繼續漠視的態度。

    手上的外賣并不沉，但在江晚的手里卻覺得無比沉重。深灰色的面鏡下是她一閃而過慌亂的臉。

    “沒有?！彼f。

    程燁嗤笑一聲：“改行送外賣了？”

    江晚微怔，聽他像舊時老友般和她敘起話，怎么都覺得是一種諷刺，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除去前任的稱呼，還有一個更為諷刺的關系——兄妹。

    江晚沒有回應，繞過他，拎著外賣要走。

    程燁伸腿攔住她，看了眼腕表，隨手把她臉上礙事的面鏡打開：“身體素質有待提高?！?/br>
    江晚別扭避開他的手，想到他站在這里，很明顯是有意而為，大約早就知道電梯里的人就是她。

    被人戲耍的憤怒在腦子里不停地叫囂，連帶著爬樓的氣喘，一并在此時發作。

    “你早就知道是我對嗎？”

    程燁模棱兩可說：“差不多?！?/br>
    “……”

    什么叫差不多？

    知道電梯里面那個是她，看著她從電梯下來，善意的提醒不會嗎？

    江晚也失了以往的分寸和冷靜，下意識脫口而出：“你知道我要去十二樓，看我從九樓出去不提醒，你就是故意的！”

    程燁微怔，有多久沒見到過她表露心情的真實狀態？從他們再遇，她除了躲避似乎再沒有別的情緒，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從前。

    質問的話一旦說出口，即使想要解釋，也會變得耐人尋味。

    江晚恨不能咬掉舌頭，怎么就沒忍住，明明在心里不下百次為自己設防，再見就是陌生人，一定不要和他有過多牽扯，明明前兩次的見面，她完全做到了，為什么在今天，在剛才，她做了如此蠢的一件事。

    安靜在兩人之間縈繞。

    先發制人的人此刻像縮頭烏龜，霸氣質問一句后，拎著手里的外賣袋低頭不語。

    她這副受氣小媳婦模樣，程燁直接看笑了：“你不是躲我都來不及？”自娛道，“再說，你看我長了一張善臉嗎？”

    江晚噎得夠嗆，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人家說的句句在理，是她假裝不認識在先，到頭來還怪人家不提醒，是沒這個道理，但她是女孩子，不講道理是天生的，踢了一腳礙事攔路的腿，附贈白眼，拎著外賣上樓。

    程燁伸手輕輕一勾，外賣到了自己手里，說：“遲到兩分鐘，就不差評了，不過騎手服務態度得差評?！?/br>
    江晚目送他心情極好，哼著小曲離開了視線之中，徒留自己在原地氣出內傷。

    騎手服務態度差？

    不就差沒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服務態度不好嗎？

    最重的外賣被人拿走了，江晚后知后覺，他怎么就把快遞拿走了，是他的？可她記得打電話來的人明明聲音不一樣，而且態度也很是惡劣，程燁朋友？

    江晚忽而皺眉，程燁在電梯里面就知道她要去的樓層，估計就是看見了外賣單子上的字，恰恰也說明，他不僅知道她要去的樓層，更清楚她是去送給他的朋友！

    江晚氣得跺腳，雙手撐在膝上，虧得她剛才賣力爬樓，本來心情不錯，硬是被程燁攪和了，想到電瓶車上還有幾單外賣沒送，從安全樓道里快速跑了出來，摁了電梯。

    另一邊，程燁拎著外賣進了屋子，隨手放在客廳茶幾上，“你的?！?/br>
    秦俊昊睡了一上午，這會兒餓得不行了，外賣剛放下，他整個人撲過來把袋子利落撕開，嘴上沒停：“怎么是你拿進來的，那送外賣的呢？”

    程燁低頭玩著手機，隨口應道：“怎么，我拿的你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