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80節
……到底會因為什么呢? 為什么,非要借助白綺的身體,借助“八字編碼”的bug,這么曲折拐彎的才能復生呢? 還是想不出來。 白岐玉便下山了。 因為沒有真正蘇醒屬于太歲爺的回憶,所以看那些過去的恩怨情仇,總是模模糊糊的,蒙著一層玻璃紙似的困惑。 也只有困惑。 霍傳山的那些憤怒、憎惡,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與不想提及,白岐玉都無法理解。 想到這兒,白岐玉嘲弄的笑了起來:“你不懂我,現在變成我不懂你了……這算是報應嗎?” 村里,一只只被封鎖在屋中的人仍在放任本能的嘶吼、尖叫,整個村里不再有秩序,只剩最原始的恐懼與混沌。 他其實能感覺到,如果他想救的話,只要一個念頭,這些人就會恢復正常。 但他沒有。 因為與他無關。 他穿過村子,沿著山路慢慢的走。 雪不算大,一直飄到太陽落山后,山路的路燈微弱的明了,才積起很薄一層。踩著咯吱的響。 繞過山路,進了鄉,幾個包裹嚴密的衛生站人員喝止住他:“你是哪兒來的!” 白岐玉神色平靜:“我要進去?!?/br> 衛生人員面面相覷一番,一個人還要說話,突然都熄了聲。 白岐玉從他們中間穿過,帶起一陣雪風。 他的身上也積滿了雪,柔軟的黑發上蒙著一層白,像風雪中一幅畫走出的妖精。 村里聽到動靜,一扇門推開,出來一個還捏著燒餅的胖乎乎的老頭:“吵吵什么呢!” 看到白岐玉,胖老頭眼睛一亮:“你不是我那個侄孫兒么,白綺是吧!不對,我記得你改名了,叫啥來著……” 白岐玉一頓:“你是……” “你表叔爺呀!”胖老頭哈哈大笑,“不認得啦?小時候我還給你過壓歲錢呢!來來,正吃著飯呢,你叔爺我這幾年在鄉里當會計,伙食還不錯!來!” 白岐玉正好想問一些東西,順從的跟著他,進了屋。 老式火炕上,幾個小孩子邊吃飯邊看電視。沒有年輕人。 互相介紹后,表奶奶很熱情的拉他在桌邊坐下,給他盛了一碗濃粥,塞了一個油酥火燒。 桌上有白菜燉肥rou,炸小魚兒,藕片芹菜,都是用豬油炒的,樸實又香的撲鼻。 白岐玉夾了一只炸小魚兒慢慢嚼著,香酥的溫熱從口中燒到心里。 他們邊吃邊聊了很久,聊親戚們的破事兒,聊小孩子不聽話,聊白岐玉早死的爹媽。 夜深了,表叔爺見他一個人,還要拉他在家里住。 “你表哥帶著老婆去河南走親戚了,他屋空著,我給你收拾收拾!” 白岐玉拒絕了。 “我想問您個事兒,”他說,“我堂奶奶……就是大家都說算得很準的那位神mama,您和她熟嗎?” 表叔爺哈哈大笑:“你可問對人了!我和你那個堂奶奶從小一塊兒玩大的,她把我當親哥,很多不和別人說的掏心窩子話都告訴我!” 說著,胖乎乎的老人露出了感傷的神情:“這么一算,她竟然走了快二十年了……干她這一行的,是風光,可是遭報應??!……你怎么突然問起她了?” “她當年為什么勸我奶奶給我改名,您知道嗎?” 這個事件太過久遠,表叔爺皺著眉,似乎沒什么印象。 一旁,燒火炕的表奶奶突然插了一嘴:“你這破記性哦,連我都想起來了!” “是她查出癌,在省醫院住院那一陣兒的事兒!我當時和你抱怨了一句,說挺好的名字怎么就要改,你還和我吹胡子瞪眼的!” 說到這,表叔爺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她那一陣兒似乎知道自己沒幾天了,天天給我打電話……” 表叔爺說,堂奶奶那段時間天天化療,沒什么精神,一天就清醒幾個小時,沒日沒夜的做怪夢。 其中,就夢見她去海邊兒,不受控制的朝深海走去,沉入水里活活淹死。 這個怪夢天天做,堂奶奶怎么不知道自己被臟東西纏上了。就托表叔爺幫她買了紅花表里,香燭寶燈,在醫院做了場法事。 做完法事后,當晚,堂奶奶在那個怪夢里,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她問老天爺為什么要淹死他,陰霾黑白的天空突然動了。原來,那不是陰霾,而是一片遮掩了天空與全部陽光的,巨大的怪物。 “……說那個怪物像八爪魚似的,有幾千幾萬條爪子,滑不溜秋的,十分惡心人,不像是好東西!那東西告訴你堂奶奶,要她把你的名字改咯,不然就發大水淹了咱們家祖墳?!?/br> 聽到這,白岐玉忍不住笑出聲來:“淹祖墳?” 威脅人的手段還挺本土化。 他的笑是十分不合時宜的,像一群屏聲靜氣的雞里混進來了一個人,毫無畏懼,毫無敬意。 表叔爺被他笑的嚇了一大跳,滿頭滿臉的后怕,很焦慮的抓了他一把,白岐玉才收起了笑意。 “我知道你們大學生不信這個,但你堂奶奶臉上的恐懼可一點沒作假,我們認識那么久,她從十六歲成年就幫人喊魂兒辦事兒,我從來沒見過她這么害怕……” 在噼啪的火苗聲中,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仿佛害怕驚擾到陰霾處蟄伏的那些東西。 “說實話,你堂奶奶夢到的這個怪物,我也夢見過。但我沒天分,一醒來就都忘了?!?/br> “只記得夢中是一片極其空曠的荒地,天空是血紅的,大地是漆黑的,像是世間萬物都融化成了血,一個生靈都沒了。然后,就看到世間唯一的活物,那只龐然大物,在很遙遠的地平線某處,發出悠長的聲音……” “悠長的聲音?具體呢?” 表叔爺胖乎乎的身子突然震顫了一下:“怎么說呢,像是在哭,那種很悲傷很哀慟的號叫……但是,我覺得是聽錯了吧,那種東西,那種惡鬼……也會有人的感情嗎?” 屋子里充盈著爐火安靜燃燒的聲音,窗外,細細的雪在敲窗戶。 小孩子們已經去里屋睡了,沒人說話的時候,似乎空氣都在逐步冷凝。 突然,表奶奶嗤笑了一聲,錘了表叔爺一巴掌。 “鬼?你怎么就確定人家是鬼咧?你看小嬌嬌,改了名就會說話了,這不是好事么?說不定人家是神咧!” 表叔爺下意識反駁:“神怎么長那個樣子!也太嚇人,太丑了!神都是俊男美女,你看觀音菩薩玉皇大帝,慈眉善目的多漂亮!” 老兩口拌起嘴來,白岐玉的思緒卻飄到了很遠。 他想起了那本宣傳手冊,那些印刷低劣的插圖,青面獠牙,渾身長滿五顏六色翅膀的怪物。 霍傳山說它們是天使。說天使就是這個樣子的,因為人們不喜歡,才學希臘神話的俊男美女,改了宣傳的畫風。 白岐玉沒有證據,卻能感覺到,對霍傳山來說,那堆五顏六色的翅膀、長滿全身的眼睛,才算“美”。 霍傳山不止一次把他認錯,可見他無法判斷人類不同的性別長相,就像人類難以判斷螞蟻的性別長相。 他根本無法欣賞人類的美丑。 這樣的霍傳山,卻無數次的對白岐玉說愛;卻能在白岐玉求歡時,很熱情的應對。 …… 白岐玉又突然想起來,在靖德市,第一次交/配前,還是交/配后的時候,祂說了這么一句話。 【這樣,我就不會弄丟你了?!?/br> 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涌上心頭:如果,祂無法像定位人類一樣,輕而易舉的定位到白岐玉呢?如果,祂必須依托最原始的方式,才能在他身上留下標記,不然總會認錯呢? 白岐玉聽到,自己的心傳來了輕輕地“啪”的一聲。 像什么東西碎了。 那邊,表叔爺喋喋不休的聲音,已經飄了很遠:“……你堂奶奶說的那些什么八字犯沖的,都是糊弄你奶奶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被托夢!不過現在看來是個好事兒,你看你改了名后,命不就好起來了么!” 白岐玉不知自己是怎么告別的表叔爺的。 他推開農家老院的柴門,在飄飄細雪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靜謐的夜中走。 街的盡頭,唯一一盞明亮的路燈下,有一個高大身影正在等他。 “回家嗎?” 白岐玉搖頭。 他的聲音越過冰冷的空氣,變得很輕:“你先告訴我,為什么要殺探險隊的人?” 那身影不作聲了。 于是,他凝視了那身影一會兒,就平靜的離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好像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因為他隱約知道,自己永遠都有一個可回去的地方。 這給了他不再畏懼真相的勇氣。 第85章 孤獨 霍傳山不愿透露殺害探險隊成員的原因, 那么,白岐玉就從探險隊成員身上下手。 他記得,從制表廠回路上撿到的手機里, 有大部分成員的聯系方式。 當時沒有靖德市的回憶,不理解為什么有一部分人不在通訊錄上,現在,他明白了。 不在的人, 都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歲的影響,白岐玉最近的記性尤其好, 記憶中的每一幕, 都像一幀幀的錄像, 可以清晰到每一秒的畫面。 不在的人有楊嶼森、威哥、陳樹、韓江雪、登喜路、秦小酒、白梅…… 這些人的共同點, 也呼之欲出: 去過飽頭山和青島地下水道。 時間過去這些天,不知道會不會死了更多,白岐玉想了想,決定從活人身上下手。 他有裴芝琪的電話號碼, 打過去, 卻換號了。 “死了?不,如果要殺她,霍傳山早下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