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74節
語文老師關切的問候了他幾句,分給他一張干凈柔滑的作文紙,說大家都在寫作文呢,你也要寫。 題目是《人生》。 白岐玉就在作文中寫: 我的人生應當是一棵樹。 每一個枝椏,每一片樹葉,都碼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盡管歷經風吹雨打,但也會在有序而光明的未來中一路向上。 語文老師在評語中,夸他是個像小樹一樣,堅韌的,朝著光明前進的人。 而現在,白岐玉覺得,他的人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灘黑水。 被寒流與黑夜渾渾噩噩的夾卷,每一步都超出預料,每一步都被迫推往更壞的境地。 香煙已經燃燒了一半,即將點到手指,白岐玉哈哈大笑起來,卻比哭還難聽。 許久,他才收斂住笑意,面無表情的揚起手。 任火焰爆發的吞噬掉霍傳山。 …… 白岐玉蹲在鋼筋山上無聊的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己除了污穢,又多了一項新的討厭的事物。 討厭火。 太熱了,太亮了,討厭。 光和煙太盛,很快,有人發現了工地角落里的火,大喊著“起火”了,朝這兒跑來。 白岐玉跳下鋼筋山,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焰中一動不動的“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了一輛車,上車后,司機問目的地,他張了好幾次口,卻說不出。 ……能去哪兒呢。 崇明小區?弗蘭克林花園?那些曾經他以為是家,然后發現是地獄的另一分口的地方? 他很想買一張票,趁著霍傳山還沒追來,飛到海南、西藏,總之特別遠的霍傳山想不到的一些地方。 可一想到男人在馬路上說的“我以后再也不會找不到你了”,又覺得逃也沒用。 最后,白岐玉說:“去弗蘭克林花園?!?/br> 兜兜轉轉一天,白岐玉又回到了他們二人的甜蜜的“家”。 保安室值班的還是那個大媽,正在刷短視頻,眼皮抬都不抬,似乎完全沒發現白岐玉不是從小區門口離開的。 開鎖,進門,脫鞋,開燈,燒水…… 平靜的做完這一切,白岐玉坐在客廳沙發上,有一波沒一波的玩著手機。 終于,十二點整點時,門被敲響了。 白岐玉氣笑了:“敲什么門?我在不在家你他媽能不知道?你沒有鑰匙難道還開不了門?” 門“咔噠”一聲開了。 霍傳山穿著另一套衣服,提著一袋東西進門了。 沉毅俊朗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迷人,著名的霍教授,霍紳士,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傷到。 白岐玉冷冰冰的打量著他:“手里是什么?” “魯大伯紙上烤rou?!?/br> “哈?你以為這樣我就消氣了?” “……沒有?!被魝魃降穆曇粲悬c悶,“我只是覺得,你晚上會餓?!?/br> 白岐玉確實餓了。 他一把抓過塑料袋,把錫紙包裹的外帶飯盒攤開在桌子上,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咖啡廳那一餐分量很大,但不過寥寥,對于白岐玉現在的胃口來說,三四人份的飯只能墊底。 五花rou、羊rou、豬里脊、掌中寶、魷魚各一斤,還有蛋炒飯、炒面,金槍魚沙拉。以及兩瓶白岐玉喜歡的瓶裝雞尾酒。 一頓狼吞虎咽后,白岐玉看著空空見底的飯盒,看著霍傳山很熟稔的收拾桌上的殘骸和垃圾,然后去廚房給他榨果汁,心里一陣酸楚。 現在這個世界上,這么了解白岐玉口味的,只?;魝魃揭粋€人了。 被打、被殺,被冷言冷語的罵,還能惦記著他的夜宵的,也只有霍傳山了。 但是,這不代表二人之間的齟齬,是道歉與補償就能滿足的。 “如果你一開始就是這樣,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對不起,阿白,我……”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算了,這種假設很可笑,也很沒用?!?/br> 現在就是一個死局。 看著霍傳山隱忍沉默的模樣,白岐玉怎么會好受? 可就是無法原諒,無法釋懷,一看到愛人的臉就感到憤怒、痛恨,無法容忍,周而復始的痛。 結局是白岐玉愛上了“祂”,似乎是好的。 但愛很容易,原諒太難。 霍傳山端著新鮮的芒果汁從廚房出來,遞給他:“我加了檸檬和蜂蜜,應該會好喝?!?/br> 白岐玉悶悶的吸了一口。 “還行?!?/br> 他打開電視,心煩意亂的玩兒了一會兒游戲,又關上。 他看向沙發上的霍傳山,后者正在很認真的看他打游戲。見他停下,不解道:“不玩了?現在才十點?!?/br> “托你的福,我他媽玩的下去?……不是,你沒有更多要說的了?我不問,你就真的準備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霍傳山又沉默了。 許久,他說:“你真的想知道?我只是覺得,你沒有必要知道。你看,我們現在在一起。我愛你,你愛我。這個結局不是很好嗎?” 白岐玉氣笑了:“撇開過程談結果就是他媽的流氓?別扯這些廢話,你知道我想問什么?!?/br> 霍傳山還是不出聲。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頭一次發現這家伙竟然是踢一腳動一下的類型。 “我們換個方式,”白岐玉靠到沙發上,冷漠的交疊起雙腿,“我問一個問題,你回答一個?!?/br> 霍傳山神色一動:“阿白……” “你不是說過不會再欺騙我嗎?你不是說我可以信任你嗎?都是屁話?” “不……” “那就回答!”白岐玉咆哮,“第一個問題!告訴我,為什么是我!” “聽著,不要用什么‘交/配’,什么狗屁道理來糊弄我。這個問題我想過很久,怎么都不合邏輯:要說為了繁殖,你早在靖德市就得手了,而我也不是生的出孩子的類型;要說愛我,老天,笑死人了?!?/br> 霍傳山緩緩的說:“因為愛你?!?/br> 白岐玉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無力感。 他換了個問題:“是因為我進了青島地下水道嗎?” “不是?!?/br> “那是為什么?” “命中注定?!?/br> 白岐玉又氣笑了:“我說過了!別用屁話搪塞我!” “不是搪塞,‘命中注定’,是預言所給?!?/br> 白岐玉心頭一動。 他記得霍傳山的什么預言理論,什么信息庫足夠大、學會解讀,所有人都能預測一類。 “是你和我說的那種么?” 霍傳山垂著眼睛:“我和你說的是‘占卜’,不一樣。占卜,是詢問發生過的事情;預言,是觀測還未發生的事情?!?/br> 白岐玉想了想,確實,裴芝琪,不,芝芝的那些塔羅牌,也只說了過去的事情,他嘗試的那些也是。 “說說看,什么預言?!?/br> 霍傳山突然抬起了眼。 他一直垂著頭,白岐玉看不清他的神色,現在,卻看到了無法理解的表情。 像一片孤寂無聲的深海的壓抑。 不是假人擠出來的虛假情緒,也不是模板式的演技,充盈著幾乎凝成實質的困惑與悲傷。 白岐玉很難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祂……怎么會有困惑祂的事物呢? 卻聽霍傳山輕輕的說:“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我思來想去了很久,仍搞不明白的事情?!?/br> 直覺告訴白岐玉,他不該再繼續聽下去了。 這個問題……以及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會顛覆許多一貫以來的觀點…… 但現在的白岐玉,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 他沒有什么可在乎的,也就沒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動了動嘴唇,冷笑道:“什么事?我怎么會知道連您都不知道的事?” 霍傳山深沉的望著他:“關于你?!?/br> 白岐玉心頭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有些狼狽的逃開霍傳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