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71節
被掩蓋的記憶回籠,白岐玉怎么想不起來,裴芝琪就是芝芝,劉玉良就是老劉,奧爾波特神父就是文森特呢。林明晚,白岐玉不記得她在隊里,但隊里有個林天羽,楊嶼森的遠房親戚,保不齊就是家里的“哥哥”。 那條狗。 失去了人類形態,屈辱的茍且偷生的“狗”。比老馬還沒有尊嚴。 這樣活著也能算活著嗎? 連“剛進去就折返”的老劉也死了。 白岐玉認識的,還活著的隊員,就剩文森特,裴芝琪,韓江雪和他了。 而這些人,不知為何,都住在一起。 “方便折磨我們?”白岐玉笑了,“方便一起殺掉?” 有那么一瞬間,白岐玉想到了死。 ……死。 隔間門突然被敲響了,一個擔憂的聲音響起:“先生,您沒事吧?” 是那個服務生…… 白岐玉緊緊閉了閉眼:“沒事?!?/br> “您確定么?” “……你不再問,就沒事了?!?/br> “啊,抱歉,”服務生似乎意識到自己太多管閑事了,急促的說,“您可能不太想聽我說,但是,但是……您就當我在胡說吧!我的親jiejie前年因為渣男出軌自殺了,她……她自殺前,也像您一樣,一直在哭……” 服務生的聲音,也帶了哽咽。 白岐玉怔怔地說:“你……” “那天,我嫌她煩,覺得她不過是傻,想靠哭博得同情罷了。我以為,等她想開了,走出去了,就沒事了。結果……” “現在想來,人的哭聲是什么呢,從來都不是為了博得同情才發出的。是真的太痛苦了,太難受了,無法忍耐,想不出來該怎么辦了,才會哭的……” 白岐玉的淚水又留下來了,他的嗓音沙啞無比:“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br> “抱歉,我,我不是針對您,我現在看到誰哭,都會忍不住去勸。我真的很害怕,會讓下一個無法忍耐痛苦的人,因為無人關心而自殺……” “我明白你的意思?!?/br> “先生,或許我什么都不懂就這么說,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但我想告訴您,很多痛苦,在當時看來是無法忍受的,但總覽整個人生,這一段痛苦只占據了一小片的時間。也或許現在無法跨越,但時間會治愈一切,半年后、一年后再看看呢?” 白岐玉怔愣著,覺得,他說的好像很對。 ……不就是因為不想死,才四處逃竄的嗎?如果就這么死了,所有的努力算什么呢? 如果就這么死了,他對不起的不只有他自己,還有拼盡全力協助他的羅太奶們。 想到這,他緩緩站起來,擰開隔間的門,對上服務生同樣泛紅的眼:“謝謝你?!?/br> “啊,”服務生手足無措起來,“對不起,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白岐玉搖頭,送給他一個笑容。 服務生愣住了。 白岐玉哭的實在是太可憐了,泛紅的眼角,給本就白皙昳麗的臉添了一股生氣,他笑起來,又是另一種美,給人以極大的視覺沖擊力。 在他愣神的一會兒,白岐玉已經離開了。 他坐在涼掉的食物前,大口吞咽了起來。 他現在仍然無法脫離痛苦,甚至稍一分神,就會重新陷入那片泥沼。 但服務員說的不錯,半年后,一年后呢? 如果不想自己永遠陷在這片絕望與悲傷中,就必須解決源頭。 現在,霍傳山無故消失了,像是對他膩了,那最好。如果不是,這段他不在的時間就是思索解決辦法的最佳時刻。 狼吞虎咽完食物,白岐玉打開新買的手機,深吸一口氣,撥打了秦觀河的電話。 熟悉的天柱堂廣告過后,秦觀河接了。 “您好,天柱堂。請問您是?” 聽著略帶孤高的一板一眼的嗓音,白岐玉鼻子一澀:“我是白岐玉?!?/br> “你!” 短促的卡頓后,秦觀河急促的說:“怎么回事?你怎么……你記起來了?” “是的?!?/br> “這不可能!”秦觀河脫口而出,“太奶用的,可是……” 白岐玉嘆了口氣:“秦弟馬,我也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我現在聯系你,就已經說明,那個方法失敗了?!?/br> 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一番腳步聲后,似乎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區。 短短十幾秒后,秦觀河的聲音已經冷靜了下來:“你是怎么破開封印的?” 白岐玉也不清楚。 但他覺得,與那個怪夢一定有些關系。 他天天做夢,醒來后大多也都記得,卻沒有離奇古怪到那種程度的。 現在想來,夢中度過的日日夜夜,那個荒謬怪誕的世外天堂,還有超出常理的無臉巨人,怎么想都很古怪。 白岐玉簡略的說了說這個怪夢,秦觀河一聽就了然了:“……你們最后解開的紅紙,應該就是你深度意識中對記憶封印的具象化?!?/br> “也就是說,那個怪物……是來幫我的?” 秦觀河不解:“既然是你的夢,那個怪物想象的產物,類似你‘渴望回憶過去’的意識化身。談什么幫不幫的?” “那個怪物最后還把我從山頂,哦不,山頂前推了下去,這也算幫我嗎?” 秦觀河勸他:“這很正常。因為太奶叮囑過你,不要再爬山,不要再去海邊,你雖然都忘了,潛意識還記得,所以在夢里也阻止你爬山?!?/br> 白岐玉努力解釋道:“但是,秦弟馬……說實話,雖然我說這是夢,但我總覺得太真實了……” “醒來這么久了,我竟然每一個細節都還記得,還有草地、溪水、光腳踩在潮濕泥土上的觸感……如果不是一醒來是躺在老國土局宿舍,我真要以為我是剛從森林中度假歸來?!?/br> 秦觀河的語氣一下就嚴肅了起來:“等等!你現在在老國土局宿舍?!” 白岐玉一愣:“不在了,在旁邊的701商場吃飯……” “你!”秦觀河失態的怒吼,“你為什么回靖德!” 他這態度,把白岐玉嚇了一跳:“不是我主動回的。睡覺前,我還在鄒城的家里,這不怪夢一醒,我就躺在這了么?所以我才說那應該不是夢……” 再荒謬,秦觀河也不得不暫時接受這個觀點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如果真的不是夢,那么我們就要換一個觀點了。為什么那怪物,會想讓你記起來這一切;又為什么要把你爬上山頂前推下來……” 白岐玉明白他的意思:這兩個的目的是矛盾的。 “我不知道,”白岐玉痛苦的搖頭,“我醒來后,一直在想這件事。我以為那怪物可能是‘祂’,但朝夕相處中,我覺得,那怪物是個很善良的存在。雖然這樣說有點漲他人威風,但是那怪物的智力,遠達不到‘祂’的水準?!?/br> “你確定?” 白岐玉咬唇:“確定?!k’是高維生物……我們都同意這一點,‘祂’的學識、能力,都凌駕于人類的范疇,但那個怪物不是,最多是與我們同等水平,甚至還低些。三歲到五歲的智力?!?/br> 秦觀河頭疼的長嘆一口氣。 見狀,白岐玉不安地說:“現在該怎么辦?要不要先聯系羅太奶,還有濤哥……?” 孰料,秦觀河接下來的幾句話,砸的白岐玉久久不能出聲。 他說:“處理完你的事務后……羅太奶就隱退了?!?/br> 秦觀河說,十月初三的除穢儀式結束后,靖宗爺就得道飛升了。塵世痕跡消蹤匿跡,再不響應求問。靖宗堂已經更名為源京堂,堂口換了主香頭,是羅太奶當年的老仙家之一,柳源京,尊稱源京姥爺。這位源京姥爺在羅太奶隱退后選擇了新的弟馬,所以現在靖德堂的主事人,是別人了。 “……是溪鳴小姐嗎?” 秦觀河卻只含糊地說,不是。 “你不要慌,你與我通話時,我就已經把大體信息發給了主事人。你那邊尚且安全?我去接你……” 白岐玉捏著新手機,心中久久不能平復。 最后,他只說:“我是安全的。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情,我就去找你?!?/br> 白岐玉的語氣聽起來平平淡淡的,也沒什么波瀾,秦觀河便信了。 他不放心的再三叮囑了隨時聯系,還說小云兒在堂內找了一位學徒,現在已經可以出馬辦事了,十分想念他,讓他不要偏執,一定要來,白岐玉一一應著,掛了。 只是看著屏幕熄滅,倒映出一張惆悵慘白的面,白岐玉下定了決心。 他把秦觀河、厲溪鳴、厲濤歌……堂口所有人的聯系方式,全數拉黑。 白岐玉離去靖德后,他們的生活都回歸了正軌。 享受華夏大地蔭蔽的動物們,以自己的方式回饋這片土地,濟世救人,攢取功德,循環以往,生生不息,這很好。 所以,像他這樣招惹了外來污穢的家伙,就是咎由自取,不該再引火燒他人之身了。 咖啡店外,夜色已深,701商場與步行街鋪子的霓虹燈斑駁陸離,繁麗輝煌。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整片夜空是一片燃亮的光輝。 白岐玉也很想融入這片光輝,可他不能。 他坐在咖啡廳最隱秘的角落,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早已不在人間。 他就位于地獄,屬于自己的地獄,走到哪里都逃脫不出。 離開咖啡館前,他還是躊躇著給厲濤歌打了電話。 而厲濤歌的反應,可以說在預料之內。 厲濤歌淡淡的說:“秦弟馬已經把你的事情告訴我了。你什么時候來靖宗堂?不過,你這個情況,既然現在還安全,我建議你趁早離開靖德?!?/br> “……還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厲濤歌愣了一下,語氣緩和了一些:“抱歉啊,兄弟。這些日子以來,我接管堂口大小事務,實在很忙,所以忘了聯系你……只是現在不是時候,等這段風頭過去,我去找你,咱們哥倆再好好敘敘舊?” 白岐玉胡亂應著,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掛了電話。 打給戚戎,戚戎則直接不接。 鍥而不舍的打到第四個電話,戚戎才勉強接起,態度實在稱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