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65節
“咕嘟咕嘟……啪!” “啪——” 白岐玉朦朧的意識到,這一次,是真的無法僥幸逃脫了。 終于,他被攪的一團亂的人生,迎來了不清不楚的終點。 霍傳山在哪兒,霍傳山又是什么東西,毫無頭緒,他也不想搞清楚了。 屬于人的,狹隘又局限的思維,無用的感性,像一滴墨水投擲入大海,一瞬就消失無蹤。 他只覺得疲倦,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無法言喻的折磨與疲倦,而現在,他也終于可以從折磨中解脫了。 真意外,瀕死的感覺原來是輕松的…… 讓他休息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最后一抹意識,在混沌中,也沒能堅持過千分之一秒。甚至,體感如此漫長的逃離與被捕,其實只在一瞬之間。 時間,從來都是“相對”存在的,是確認“社會活動”的參照物。 以光速運動的物體,會認為另一個光速運動的物體是靜止的,永恒一致的。如果他們又永恒存在,二者之間便不存在時間的流逝。 可如果其中一者減速,或者消逝,時間的維度便存在了,并且,眷顧能體感到它的“弱者”。 永恒存在且蘇醒的神,并不需要時間這一維度,它們可以隨時在任何時間和空間做任何事情。他們無所約束。 只有人類、那些無法恒定存在的生命需要時間來比對、來束縛原始欲/望,否則,世界就會變成一團糟。 以不需要的東西統治需要它的階級,這便是祂們的法則。 偶爾,祂們會短暫的缺席,仿佛消失了,被割了舌頭,可蘇醒的那日,便是撥亂反正之日。 粉紅色的rou湖平靜了。 所有的rou、骨、魂,都再一次重歸了平靜,它們無意識的靜寂與平和中,沉入了放空一切的超脫。 那些風聲,那些雜亂無序的呼吸,逐漸趨向一致。 每一只細胞,每一處細碎的魂,都如嬰兒重歸羊水,開始生命最初的萌動。 本能,或者說“真理”,“事情本該如此”的規矩,讓它們如齒輪咬合、火焰燃燒般極速的融合、接納。 甚至在無邊的能量與無威脅的平和環境中,開始爆炸式的生長。 回歸該有的模樣,重返該在的部位…… 事情本該如此,缺席者即將歸位,星圖正在步入正軌。 無邊際的血rou之海,極速的擴散到了整片森林的每一個角落。 奇怪的是,那些黏稠液體,分明只能蠕動、發出那種聽著很可憐的,破風箱般羸弱的呼吸聲,前行的速度卻究極之快。 比肩音速。 雖然這個速度,在自然界中并不突出,但對于依附骨rou活動的生物來說,已經是難以以rou眼捕捉之快。 擴散、擴散…… 流淌過草地、蕨叢,還有小溪與鵝卵石地,在蟲豸與嚙齒動物警覺的前一秒,高速包裹、融化、吞噬。 無聲息的殺戮發生在這片土地上除植物外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超脫常理的粉紅液體仿佛不會干涸、沒有耗光之日,毫不疲倦的擴散、吞噬、擴散、吞噬,循環這一過程。 如果有人有幸在此刻路過上空,會看到無法理解的事情:這片森林竟然是粉紅色的。 無與倫比的夢幻,無可匹及的靡麗,如最浪漫最柔軟的少女的春夢。 那些波光粼粼的粉覆蓋在每一片土地與巖石上,斑斕的植被與花卉點綴其中,宛若神祗花園的一處造景。 可如果有什么活物不幸的墜落其中,便會在眨眼的千分之一秒內,如水消失在大海,匿影無蹤。 一秒、一分鐘、或者一個小時后,黏膩腥臭的粉紅色,放緩了速度。 [沒了……?] [唔,還是好餓啊……] [肚子空空……身子也沒有力氣……好累,好冷,好不舒服……] [嗚……] 它又想哭。 [我的奴隸呢?我的仆人呢?你不是說你是最忠誠的嗎?你在哪兒啊……] 意識斷斷續續的,思想也遲鈍到模糊,但往好處來說,它終于清醒了一些。 過去的這一斷日子,它幾乎無法找回自己的意識,像被攪碎成顆粒的拼圖,全是那種無法控制的支離破碎的思維。 到底發生了什么…… 想是想不起來了,動也難受,全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沒有幾個胳膊和手是能用的,只能用最原始最費力氣的方法進食。 偏偏食物還少得要命,偶爾能追回來一點記憶,也都遠超出了付出的代價。 想哭。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不該。 想大喊大叫。 想不顧一切的嘶吼、奔跑,發脾氣。 可是不能,連清醒的思考點東西都費勁。 [為什么是我,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感覺怎么樣了?” [好熟悉的怪腔調……不會是那個死東西吧?祂竟然還活著?] “抱歉,我還是不能聽懂你的話。但是,你可以聽懂我的,對嗎?” 祂極具耐心地說:“再忍一會兒,很快就好了,不要難過,不要哭……你哭,我也難過?!?/br> 祂說:“心很痛,像被你扔掉我的藍鯨和烏賊時的痛。這是叫難過、對嗎?” [哈?你竟然知道我聽得懂你的話……] “聽這個語氣,你又在生氣了?不要生氣,等一切結束,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你現在太虛弱了,睡吧。馬上就結束了,我保證……” “我必須走了。你保重。那個盜賊已經掀不起風浪了……” [等等,什么叫一切結束?我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先說清楚!] 祂的意識卡頓了幾下,消失了。 它很茫然的試圖放開意識去再次對接,可祂已經不知道消失何處了。 剛收斂了大量能量,它需要時間來消化修復,便打了個細細小小的哈欠,陷入了沉眠。 粉紅漿糊停止了蔓延。 光滑如鏡、反射著冷光的表面,正極緩慢的此起彼伏,像大地最原始的律動與生命最初的萌芽。 風掠過,帶起一片清新怡人的香。 這香氣極為獨特,無法以言語形容它萬分之一的美。 像雨后植物特有的水霧般的清香,又像什么水果熟的正甜,能勾起人們最美好最溫暖的聯想。 沒有人能拒絕這股來自大自然的饋贈,也沒有人不為之上癮、沉醉。 白岐玉蘇醒的時候,入眼,是一片清亮又高遠的星空。 浩瀚星河鋪灑在夜幕,叢林枝椏將銀月與星光鑲嵌其中,點亮一片靜謐。 看著這片清亮的夜色,白岐玉莫名的想到了林明晚。 “林間明亮的夜晚……她的父母起名時見到的,應該就是這般的景色了……” 他癡癡的看了一會兒月色,發現一個矛盾感的來源:太安靜了。 不要說夜梟鳴叫,連蟲豸在草葉間的窸窸窣窣,或者野獸吼叫都沒有,仿佛方圓百里已經沒有活物了,只有屏氣呼吸的白岐玉一人。 這樣反常的死寂,分明是駭人的,可白岐玉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心頭是一片無邊平靜,像夕陽下沉靜的山林,那樣從容、淡然。 甚至稍一回憶過去,那些大驚小怪、杯弓蛇影的自己,就覺得自己像個傻逼,腦子像短路了。 “我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能體驗到如此多的不平凡之事,難道不是件值得炫耀的閱歷嗎?” 白岐玉很不可思議的笑著搖頭,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連最后一件睡袍也沒了,一絲/不掛。 白皙光潔的腳踝正踩在潮濕的土壤上。大拇指頭呆呆的動了一下,細膩的黑土溫柔的包容著每一根腳趾。 “……原來,泥土是這么柔軟的啊……” 他心情很好的蹲下身子,抓了幾把柔軟的土壤玩。 空氣又潮又溫暖,正是適合打赤膊的天氣,小風一吹,好不舒服。 “反正又沒人看到,光身子就光身子嘛?!彼⒙南?,“人家貓貓狗狗、小鳥小蟲的都不穿衣服的,整個世界也就人類這個矯情物種穿衣服。尤其是在森林里,穿衣服的東西才是異類呢……” “看到也不怕的,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如此完美的裸/體,誰看到是誰的榮幸?!?/br> 白岐玉是真的不覺得不自在。 一旦接受了“這片大地只有我一個人類”這個設定,他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東看看西看看,采個花兒、折個草的,把所有稀奇植物都把玩了個遍。 像一個天生地養的野人,回歸了本該存在的野林,那樣自由、快樂,在山林的懷抱中擁抱自我。 跑累了,玩累了,就隨便在柔軟的草地上躺下。 他打著哈欠,瞇起眼睛去看正上空的星河浩瀚。 遠處,是此起彼伏的山巒;身旁,是一望無際的叢林與原始土地,視野中,不再有逼仄的鋼鐵叢林與來往匆匆的鋼鐵巨獸,那樣開闊、壯美…… 他一瞬覺得自己很渺小,一瞬又覺得自己擁有一切。 就這樣靜靜的發著呆,望著星星在軌跡上運動,白岐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