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93節
“不用。就兩步路的,外面冷?!?/br> “……嗯?!?/br> 看著厲濤歌背對他,在玄關穿鞋的身影,白岐玉突然想說很多話。 不知為何,心頭涌起一種丟失了什么重要之物,卻又無能為力的無措感。 像眼睜睜看著雪水在太陽下融化。 “濤哥……” 厲濤歌停下動作:“怎么了?” 白岐玉掩飾的笑了笑:“沒……你回去,是要搞獨立工作室了吧?” “嗯?!?/br> “人手找好了?” “找好了?!?/br> “凌霄……凌霄肯定跟和你走了吧?你也去問問小謝,他技術真的很好。還有李哥、大楊……” “好?!?/br> “那就好……”白岐玉抿了抿嘴,“抱歉啊,明明答應了你?!?/br> “這算什么,健康重要?!?/br> 厲濤歌終于換好了鞋。 他站起身,拿起車鑰匙,卻遲遲挪不開腳步。 他聽到了白岐玉在哭。 白岐玉其實沒出聲,任一滴滴淚順著臉滑下,滴在地毯上??蓞枬杈褪锹牭搅?。 白岐玉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哭。 一路走來,他告別了戚戎、告別了組里所有人,還有房東,全都沒有這么傷心。 他用手胡亂擦著:“抱歉啊,我最近情緒不太好……哎,都要分開了,搞人心態呢……” 厲濤歌喉頭一酸,猛地上前一步,抱緊了他。 這個動作好像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那么緊,又那么決絕。 懷中人很瘦,瘦的硌人骨頭,好像一用力就會碎。 這些日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幾乎都要垮掉了。 厲濤歌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松了力氣。 “哭什么,”他故作爽朗的說,“2021年了,又不是原始時代,想我買張票就來靖德了。平日里要是又不開心了,就給我打電話、發短信,隨時歡迎?!?/br> “我就是……難過……” “好,想哭就哭吧,哭了就開心了……” 厲濤歌安撫的拍著白岐玉的背,可后者怎么都停不下來。 不知為何,他就是那么難過,不想放開厲濤歌的擁抱。 明明男人就站在眼前,高大、痞氣,一如既往的模樣,可他總覺得,放開后,什么東西就要消失了。 許久,厲濤歌說:“聽著,人生不是一蹴而就的線,而一個個線段組成的……” “你的新一段人生就要開始了,它會無比明亮、充盈快樂、希望,與一切你值得的美好?!?/br> “再也不會有難過了,”厲濤歌喃喃,“壞東西不會再來找你了?!?/br> 白岐玉哽咽不成聲:“下一段人生……” “嗯?!眳枬韬軠厝岬呐闹谋?。 二人擁抱了許久,厲濤歌又說:“鄒城挺好。這個房子也不錯。就這樣暫時定下吧,不要亂跑了?!?/br> “嗯?!?/br> “既然選擇了這里,就努力有個新開始,好嗎?到處搬家也挺讓人心煩的,總不能逃避一次再逃避一次,對吧?” “嗯……” “你試著給自己定個期限。兩年,或者一年……努力適應鄒城的生活,不要離開這里?!?/br> 他說的有道理,白岐玉抬起頭,透紅的眼很認真的看著他:“你放心?!?/br> 厲濤歌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那,和我說再見吧?!?/br> “再見……” “祝你一路順風,萬事順遂?!?/br> “你也是?!?/br> “還祝你,天天開心,平安喜樂?!?/br> 白岐玉破涕為笑:“你也是?!?/br> 他松開了他。 熱度與白雪公主都從懷抱中離去。 一直走出老舊的樓道,走出小區,肅殺的晚風吹得臉冰冷,厲濤歌都是渾渾噩噩的。 他坐進車里,動作很緩、很慢的脫下貼有特殊符篆的常服。 把常服用細密的五彩線繩捆住,封鎖到骨壇子里,扔到后備箱的黑布中。 做完這一切,他換上羅太奶準備好的祭袍,像木偶提線一樣點起了線香。 神圣虔誠的線香味兒一瞬充盈了車廂,縹緲白煙揮散了陰影中蠢蠢欲動的污穢。 而厲濤歌趴在方向盤上,淚流滿面。 車里光線很強,燈明幾亮,卻沒有一束光能照亮他。 “對不起,小白……沒有科學,也沒有我們的frooklyn了?!?/br> 似乎是心有感應,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鎖屏上亮著“白雪公主”三個字。 可厲濤歌不能接。 反方向的鐘唱了很久,一直到“所有回憶對著我進攻”才停下。 反方向的鐘,聽多少遍能回到過去呢? 手機熒幕熄滅。 白岐玉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看著那輛熟悉的牧馬人,泣不成聲。 “騙子……車還沒開走,就不接電話了……” 在這一刻,白岐玉才真正意識到,他的上一段人生,迎來了最后的終結。 白岐玉喃喃道:“如果能一路走到底,誰會想要重新開始呢?”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拉上落地窗簾后的下一秒,窗外夜空中掠過了什么東西。 那是一道巨大的“閃光”,如流星,如灼眼火焰,一切絢麗光耀的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它。 那樣靡麗、神秘,過于明亮到無法分辨真面目。 “光”飛過靖德的連綿山脈,飛過齊魯邊境蜿蜒的海岸線,飛過國道與高架橋…… 降落在鄒城市燈紅酒綠的不夜城。 而“光焰”消匿于霓虹燈海時,車上的人短促的抽搐了一下。 像是大夢初醒,厲濤歌從方向盤上直起身子,怔愣的抹了一把臉。 他看著手上的淚水茫然無比:“奇怪,我為什么會哭成這樣?” “也對……畢竟是共事一年多的好兄弟,”厲濤歌渾渾噩噩的想,“可惜了,看上去那么正常一個人,怎么抑郁了呢?真是人生無常?!?/br> 耳洞突然一陣刺痛,像有火燭在灼燒,他下意識一摸,五個耳洞都好好的,沒長死也沒化膿。 卻一個耳釘都沒有。 今天出門前,他忘記戴耳釘了嗎? 可能吧,畢竟這兩天又是收拾行李、又是跑手續的,累忘了也說不定。 刺痛很快散去,厲濤歌打開手機,忽略未接來電,打開備忘錄。 更多的無法以rou眼察覺的灰霧逐步從厲濤歌身上抽離,又在祭袍內暗繡的法文作用下,他的記憶逐漸湮滅…… “……該回去了?!眳枬柘?,“暗堂立成,這周末就要補正式的立堂儀式了。唉,明兒又要早起,得趕緊去農副市場把三大牲置辦好?!?/br> 想著,他給厲溪鳴打了一個電話。 后者接的離奇的快,像是早就等著了似的。 這讓厲濤歌驚訝的挑了挑眉,畢竟他和meimei從小打到大,別說秒接了,能接電話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厲溪鳴的嗓音聽著不太對勁:“你搞完了是嗎?” “搞完啥?哦,你說送同事啊。他已經住下了,我準備回了?!?/br> 同事…… 厲溪鳴松了一口氣。 她朝羅太奶使了個安心的眼色,后者長嘆一口氣,背著手,離開了房間。 “隨便你回不回的?!眳栂Q恢復了牙尖嘴利,“沒死就行。好了,別浪費我的話費,掛了?!?/br> “哎!你這脾氣還沒好過一分鐘呢……” “嘟——嘟——” 厲濤歌看著被掛斷的手機,氣的吹胡子瞪眼:“臭妮子,看我回去怎么揍你?!?/br> 于是,他發動引擎,酷炫鐳射噴漆的牧馬人離開了崇明小區。 他沒有意識到,后視鏡里,他的淚仍在靜靜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