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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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前許的愿,人偶幫他實現了。只是,和使用返夢環的效果不一樣,寧澄進入霞云的記憶時,便取代了霞云本尊,一步一步地走著對方曾走過的路。 由于是記憶的關系,寧澄只能以「霞云」的身份,被動地說著他說過的話,進行著各種各樣的舉動。 透過霞云的視角,他歷經數百年的光陰,經歷霞云遭遇過的所有事情,甚至能感受到霞云每一分的情緒起伏、每一絲的心情變化。 不知是否太過真實的關系,他和霞云產生了強烈的共鳴,幾乎分不清哪些是霞云的記憶,哪些又是自己的。 那些溫暖和友善、背叛和傷害,一個個都那么地刻骨銘心。 而最讓寧澄感到恐懼的,是風顏確切來說,是風顏的臉。 那張俊朗的面容,居然和風舒有著六七分相似,只是風舒的膚色較白,人也長得較柔美一些。 在蘇醒以后,寧澄之所以隱瞞自己看見的事,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看見風舒,他就想起了風顏,想到對方猙獰微笑的嘴臉,想起纏滿身上的斷骨鏈,還有人們鄙夷恐懼的神情 不對,風顏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了。 況且,那分明是霞云的記憶,和我沒有關系 寧澄剛這么想,心底卻涌上了一股強烈的排斥感。 若這真是我的記憶,那我,究竟是誰? 櫟陽殿里的霞云宮主,又會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篇結束,撒花! 感謝看官們的不離不棄,敬請期待接下來的故事吧(鞠躬) 57、第五十七章:疑心 風舒將絳袍人偶帶走后,整夜都沒再回來。 寧澄閉上眼,回憶自己看到的畫面,卻怎么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風舒究竟在想什么呢? 他原來遭風舒冷遇,才突發奇想,去擺弄那兩尊人偶。而如今,在接收到霞云記憶片段后,寧澄反而愈加混亂起來。他盯著噼啪躍動的燭火,只覺得身上發涼。 他想要揪著風舒的領子,朝對方吼叫,讓他摘去臉上的面具,好好地直面自己 可現下,他只能孤零零地坐在左殿里,看著窗外的細雨紛飛。 雨下雨了,風舒有沒有帶傘呢? 寧澄幾乎下意識地站起,從左殿翻出了一柄油紙傘,慌慌張張地跨出殿外。 外頭仍是黑夜。寧澄燃了道熒光,在石子路上走著。腰間的銀鈴亮著微光,隨著他的步子輕輕響動。 風舒,你在哪? 寧澄試著傳音幾次,卻沒有得到回復。他繞過了桃林、走過了忤紀殿,最后回到風月殿前。 左殿燭光搖曳,寧澄心中一喜,踏入殿內,卻只看見一室的空蕩。 他持著紙傘的手輕輕顫動,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和靴上染的泥濘一起,在地面染出一小塊臟污。 也是,是我一時魔怔了風舒身負絲簾傘,又怎會為幾絲細雨發愁? 寧澄哈了口氣,默默地將傘收好。他盯著地面沾染的泥水,指尖凝出點法力,卻又很快地掐散了。 這地上那么臟,風舒見了怕是會嚇一跳吧? 寧澄將腳上的靴子脫下,進殿內拿了塊布條,將地上的泥水擦干。 他仔仔細細地將地面洗凈,又將靴子上的濕泥拭去、歸位。 待他整理好一切以后,已是寅時四刻了。寧澄鋪好自己的床褥,縮進被窩里,翻來覆去了許久,才沉沉睡去。 他睡得不慎安穩,迷糊間做了個夢。 他穿著簡單的素衣,躺在一張大床上,身上還蓋了件絳紅色的袍子。 宮主,該起床啦。 風舒輕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 好累,讓我再睡一會吧。 他翻了個身,身上的袍子滑落在地,露出了微微敞開的衣領。 在那領口下,是一片的光滑細膩,上邊印了幾抹紅痕,如夜空中的星子般耀眼。 怎么,今日也身子不適嗎? 風舒的語氣透著些緊張。 他剛想回應,就覺得額頭一涼,卻是風舒將手搭在了自己腦門上。 還真有些發燙。 溫暖的白光自風舒的手心涌出,融入了他的額間。 都制定律法了,怎么還有人肆意破壞草木??? 風舒的聲音帶著點怒意,明顯有些生氣了。 無妨。這點程度的不適,很快就會過去了。 他坐起身,挽了挽長發,道:我睡多久了? 風舒伸出手,將他扶起,道:沒多久,只是錯過了兩頓飯,直接到第二日清晨了。宮主餓吧?我準備了點易消化的吃食,您用點吧。 第二日?我睡那么久了? 他喃喃地說著,剛想走到桌邊,卻忽然覺得有些暈眩。 體溫瞬間升高,渾身上下也如遭蟻噬一般,隱隱有些麻痛。 他咬了咬下唇,按捺下喉間翻涌的血氣,攥緊了風舒的衣裳。 宮主? 風舒似乎也發現他的不對勁,連忙把人扶到塌上躺下。 宮主,您還好嗎? 無礙。你且去上衙吧,無須顧及我。 可 好啦,堂堂忤紀殿掌訊,總得以身作則,不能帶頭遲到吧? 風舒遲疑了會,道:宮主,你最近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而且次次都那么劇烈,我擔心 擔心什么?只是看起來嚴重而已,不礙事的。 他拍了拍風舒的臉頰,柔聲道:好啦,又不是小孩了,別總哭喪著臉嘛。 風舒道:宮主,我再幫你治療一會吧? 說罷,風舒即刻運起咒力,逕自往他身上輸去。 看著源源傳來的白光,他嘆了一口氣,沒開口阻止。 那瑩白的光逐漸擴散,然后越來越亮,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風舒? 倏地,眼前的景色一下抽離,像是蒸騰一樣地消失了。 一絲冰涼撫上了他的額頭,然后是臉頰,最后停留在他的唇瓣上,然后迅速離去。 瘋了。 寧澄睜開眼,瞥見了一抹銀藍色的背影。 風舒? 寧澄按著床沿坐起。隨著他的動作,一個小小的暖手爐從被窩里滾落,然后被他眼明手快地接住。 寧兄醒了?快來用早膳吧。 越過屏風的縫隙,寧澄看見風舒坐在茶幾前的身影。 他站起身,將外袍披上以后,揣著手爐坐到風舒對面。他留意著風舒的臉色,可只過一夜,風舒又端起了和往日一樣的微笑,仿佛昨晚什么都沒發生。 好冷啊外頭不會下雪了吧? 風舒笑了笑,道:寒露未到,怎會降雪。寧兄覺得冷,便喝點參湯吧。 寧澄端起面前的湯碗喝了口,道:好香啊,風舒你手藝真好。 風舒笑道:好了,快吃吧,等會還得上衙呢。 寧澄又喝了幾口湯,將湯碗放下,道:風舒,這左殿內的家居擺設,是你親自設置的嗎? 風舒道:沒錯。寧兄為何有此一問? 寧澄道:也沒什么,只是覺得這殿內物品擺設看似隨意,卻似乎有所講究,既不顯得雜亂,又不會過于空蕩,真真是恰到好處。 風舒笑了笑,道:這一大早的,寧兄就開始拿我打趣了。 寧澄擺擺手,道:我這可都是肺腑之言。風舒,你當文判前的居所,也都如此精妙雅致嗎? 風舒道:談不上有多雅致,只求別臟亂就行。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哪位名門之后,才生得如此高潔風雅。 寧兄說笑了,風舒只是對精巧的物件感興趣而已。 寧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將目光轉到風舒握著杯子的手上,道:風舒,你既會畫圖,又懂得這家居擺設,那日后我要是搬出去了,能否請你幫個忙,設計一下房屋的外觀、內置??? 聞言,風舒斂去笑容,道:寧兄,你怎么總想著要遷居呢? 寧澄道:沒有,只是忽然想起,隨口一問罷了。 風舒沉默了會,端起茶喝了口,道:你要覺得住在宮里不自在,我也可以 寧澄笑道:我就隨口一說,你怎就當真了???說實在的,我只是想著你有設計方面的天賦,或許能應用在建筑房屋也說不定。 風舒將盛著棗糕的盤子推向寧澄,道:風舒慚愧,可這泥瓦建筑之技,確實未曾有所涉獵。 寧澄拿起一塊棗糕,道:這有什么好慚愧的,你要什么都會,那可就真成仙了。 風舒道:人無完人,想來天上的仙人,也并非無所不能罷。 他說完,兩人便都沉默下來。須臾,寧澄道:風舒,你相信這世間真有神仙? 風舒道:這世上能有怨鬼、邪妖,怎就不能有神仙了? 寧澄道:那,你想像中的神仙,是什么樣子的??? 風舒道:我沒想過,應該和話本里的一樣吧。 寧澄想了想,道:你之前說過,那兩尊木雕人偶,是自己年幼時打造的法器。那你的制器之術,又師承何處? 風舒道:我自幼父母雙亡,被一制器世家收留,在那里當過下人,順便學了點制器之法。 寧澄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不由得一愣:抱歉,我不知道 風舒淺淺一笑,道:無妨。我沒多少和父母相處的記憶,寧兄無需覺得冒犯。 寧澄沉思了會,又道:那,你之前曾說,自己和不喜芫荽的人相處過一段時間。那個人,就是收留你的制器匠人嗎? 風舒道:不是。寧兄,你問了我這么多問題,我能不能也問上一問? 寧澄道:請便。 風舒道:寧兄,昨夜你昏睡的那半柱香時間內,到底夢見了什么? 寧澄笑道:我夢見,有個背著姑娘的青年,遇上了一只大妖怪。他為求自保,居然將姑娘獻給妖怪當口糧,自己則逃之夭夭你說這夢,是不是很奇怪??? 風舒沉思片刻,道:是有些古怪。按理說,青年之所以拋下姑娘,是因為敵不過妖怪。如此,為何那妖怪肯放青年離開,而不是將兩人都抓起來? 寧澄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是個夢嘛,何必那么較真呢。 風舒微微點頭,道:也是。 兩人默契地不說話了。待用完早膳,他倆便各揣心事,到忤紀殿上衙去了。 這日,寧澄與風舒又按例出宮,查探與手中案子有關的線索。 之前看見雪華的記憶,加上從花繁那兒聽來的故事,讓寧澄對華林血案產生了興趣。 不過,這畢竟是過了十二年的懸案,并未重新列入搜查之中。 因此,寧澄只得暗暗計劃,待將來較空閑之時,再去藏書閣調閱相關案宗。 他們如今調查的,是發生在城西余府的靈異案件。據案宗上記載,余府自半月前,就頻頻有怪事發生,例如后廚的食物憑空消失、空房間里莫名傳來談笑聲、室內的幔帳無風飛舞等等。 剛開始,余府眾人只當是有人惡作劇,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后來,諸如此類的怪事越來越多,余府家主余斐耐不住妻子的哭求,只得將此事上報忤紀殿,以查明是誰在背后搗鬼。 當時,忤紀殿手頭還有幾件重要的案子,是以余府的案子便被暫時擱置了。 在三日后的今天,風舒吩咐手下差役為其余案子善后,這才帶著寧澄來到了余府。 說起這余府,寧澄其實并不陌生,畢竟那余府就落在寧府隔壁,算是他的老鄰居了。 想當初,他和余府少爺的關系還算不錯,還去喝過對方的喜酒呢。 在抵達余府時,寧澄忍不住望了余府旁的空地一眼。 寧家命案被破獲以后,附近的鄰居們感念寧陜夫婦仁義,自發幫忙清理寧府殘垣。 在他們的熱心幫助之下,那片廢墟很快就被清成一片空地,只遺留了看似肥沃的黑土。 寧澄得知此事以后,也曾在風舒的陪伴下,挨家挨戶地感謝鄰居們,并表示那塊空地可以任由他們栽種農作,或是另作他途。 眼下,那片空地已經被犁出幾道土溝。寧澄記得上次來訪時,這里種了些土豆、蘿卜什么的,如今卻只遺下幾個坑洞,許是在入冬以前,就全被采收完畢了吧。 風判大人好、阿澄好。 守在余府前的,正是余家公子余彥。由于認識寧澄的關系,他在禮貌地和風舒行揖禮后,又對著寧澄打招呼。 風舒點點頭,算是回應,而寧澄則彎起笑容,道:阿彥,許久未見,你倒是越發清瘦了。 余彥笑了笑,道:阿澄說笑了。思思如今病著,我憂心她的病情,是以也消瘦了些。 寧澄微怔,道:嫂子病了?病得很嚴重嗎? 這余彥的妻子孟思,寧澄也是認得的。 他們仨年齡相仿,小時候總湊在一起,玩兒放風箏、蕩秋千、家家酒什么的。 其中,他們最常做的,便是按照話本里的故事情節,扮演各個角色的愛恨糾葛。 寧澄思維靈敏,自個兒也編了些小故事,與余孟二人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戲。 后來,寧澄被父親送入藍嚴堂,與余彥、孟思聚少離多,便也漸漸疏遠了。 風舒瞟了寧澄一眼,道:待入屋后,再詳談罷。 余彥道:抱歉,是余彥失禮了。風判大人,請。 他將風寧二人迎進了余府大堂,然后命府中小廝上茶。 家父昨夜扭傷了腳,大夫吩咐說得靜養。若余彥有何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