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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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藍嚴堂前的少年少女,分明就看得到城門那煉獄般的景象,知道有那么多無辜的人痛苦死去。 他們生于這平和的夙闌,又為何會如此殘忍麻木,毫無憐憫之心? 霞云合上眼睛,只覺得眼角guntangguntang的。他聽見有人趕來,關切地問風顏有沒有怎么樣,需不需要把眼前的刺客押入地牢。 無妨。這個人,就由我來處理吧。 耳旁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霞云困難地睜開眼,只見到一道術光罩下 他閉上眼睛,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中。 53、第五十三章:荼蘼 寧兄、寧兄! 霞云微微睜開眼,可在瞳目失焦的情況下,卻什么也看不清。 寧兄,你醒了? 寧兄?那是誰??? 模糊間,他看見了風顏的臉。那張面孔的主人按著自己的肩,卻又不敢用力,像是怕弄疼自己一樣。 走開。 他聽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開口,語氣里充滿了憤恨與厭惡。 聞言,眼前的人似乎僵住了。他收回了手,道:你你醒了? 霞云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然后往下,按在胸口處。 好疼 他倒吸了一口氣,并在瞥見朝自己伸來的手時,用力將它拍開。 風顏,我好疼啊。 額頭忽然傳來一陣灼燒感,眼睛也火辣辣地疼。霞云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再度睜開時,卻是身處在幽暗的洞窟內。 哈啊 一個可怕的、空洞的氣音傳來。緊接著,一張皺成干橘皮的臉貼了上來,與他四目相對。 那人臉上溝壑縱橫,瞧起來約莫是個老人。見霞云醒轉,那老者往后退了幾步,帶起一陣哐哐當當的聲響。 霞云覺得頭昏目眩,胸口處隱隱還有些發疼。他想伸手撫向額側,卻驚覺自己處于動彈不得的狀況。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捆滿粗細不一的鐵鏈,左胸處更是被一枚碩大鐵釘穿透。 那枚釘子上纏了許多細小的鎖鏈,連接著他被拴在石壁上的雙手。金紅色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流出,沿著鎖鏈滴落在地。 霞云試著轉動手腕,想凝出些法力,可只一動,心口便忽然一抽,手上的鎖鏈猛地生出無數細刺,嵌入了他的皮rou里。 嘶 霞云看著被刺穿的手,那里傳來剜骨般的疼痛。他低下頭,只覺得身上汗涔涔的,而腦袋卻無比昏沉。 哈啊。 猛地,一塊濕巾按上了他的額頭,接著是臉頰,然后是脖頸。 霞云微微抬眼,只見方才看見的老者站在自己身前,臉上寫滿了關切的神色。 他見霞云望向自己,不安地縮了縮身子,將濕巾自霞云身上移開。 老伯,您 老人張開嘴,卻只發出嘶啞的喘氣聲。他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做了個雙手交叉的動作。 霞云仔細一看,發現老人的雙手、雙足間都被栓上鐵鏈。他身旁還有著一個大水缸和一個布袋,裝著像是干糧的東西。 霞云想了想,問:老伯,您會連音咒嗎?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起伏,帶動了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 老人搖搖頭,在看見霞云失望的神色后,又遲疑地點了點頭。 霞云仿佛看見了點希望,道:老伯,此處可是萬仞山洞窟?您也是被風被將軍囚禁起來的嗎? 他等了半晌,腦內才斷斷續續地傳來個蒼老的聲音:是是。 這老人許是學過連音咒,可卻沒受過正式的教習,不能很好地掌握傳音的方法。 霞云又道:老伯,您能不能幫個忙,將嵌在我心口的釘子拔出? 他說完,頭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更加發白了。 那枚穿心釘也不知是什么法器,居然能鎖住他的法力,還讓他變得虛弱無比。 老人搖了搖頭,努力地邊比手畫腳,邊進行傳音:我沒辦法。宮主,對不起。 見老人一臉愧疚,霞云苦澀地笑了笑,道:老伯,這不是您的錯,別自責了。 若這老者真能幫自己逃脫,那風顏也不可能將他倆關在一處了吧。 老人低下頭,斷斷續續地傳音道:宮主,我我是寧廣,被抓抓來服侍您。您有需要,可以告訴我。 霞云微怔,道:寧廣?您是寧叔? 老人點了點頭,發出一道空洞的嘆氣聲。 霞云盯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依稀看出了寧叔的模樣。寧叔,您怎么變成現在這樣了? 寧叔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臉上也浮現出怒意:為jian人所害! 霞云道:jian人,是指風顏? 寧叔道:對,就是那卑鄙小人。 霞云又道:寧叔,我不在的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么?嵐兒他,如今可還好? 寧叔開合著嘴,發出類似野獸的哀嚎聲。 說來話長。嵐兒他,他 他沉默許久,然后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哀戚之色。 霞云一急,道:嵐兒他,究竟怎么樣了? 寧叔看著霞云流著血的創口,神色痛苦:被被斷去雙臂雙腿。臥于塌上,茍延殘喘 霞云咬著下唇,閉了閉眼,道:多久了? 寧叔道:五年。先前昏迷,最近才醒。 霞云又試著動了動手,那鎖鏈上的刺扎得更深了,針尖穿透了他的手腕。 他悶哼了聲,道:寧叔,您能不能試試看,將那枚釘子取出來?算我求您了,您就試試看吧? 寧叔看上去有些猶豫,眼睛里透著恐懼。他囁嚅道:風顏,威脅殺我家人。 霞云忍著痛,盡量柔聲道:寧叔,想必您也聽說了,風顏要發動戰爭的事吧?您難道就能安心待在這兒,任外邊戰火滔天,將您的家人、親友給淹沒嗎? 他看著寧叔明顯動搖的臉,道:除我以外,恐怕無人能阻止他了。 寧叔低下頭,瞅了瞅身后的水缸和干糧,又望了霞云一眼:那,我家人 霞云道:待我恢復法力,一定盡全力守護整個夙闌。 寧叔踱了幾步,腳上的鐵鏈哐哐當當地響。霞云耐心地等了一會,便見寧叔咬咬牙,向自己走來。他伸出顫抖著的雙手,按上了霞云心口的釘子。 啪、啪、啪。 黑暗中忽然傳來鼓掌聲。寧叔嚇了一跳,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駝著的背撞在石壁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宮主,不愧是您啊?!溉κ刈o夙闌」?這樣的???,您還能說幾次呢? 風顏像影子一樣忽然出現,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他瞟了打著哆嗦的寧叔一眼,驀地伸出手,朝后者的方向一抓 啊??! 寧叔的身子忽然浮空而起,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抓著一樣。他張開黑洞洞的嘴,發出一聲嘶啞的驚懼聲,在空中不斷蹬腿、掙扎。 放下他! 霞云怒喊了聲,隨即胸口傳來劇烈的痛楚,讓他眼前一陣發黑,嘴角流出絲絲鮮血。 風顏冷笑:放下他?我原來念著舊情,讓他好好活著,可他呢?居然背叛我的信任,企圖將您放走。 他揮了揮手,在「喀」的一聲后,寧叔的脖子歪成一個可怕的角度,然后整個人癱軟下來,不動了。 霞云瞪著風顏,目眥欲裂:風顏,你怎么能 風顏輕笑了聲,走向霞云,伸手拽起他的臉:宮主,事到如今,還有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他將霞云的臉往一邊甩去,然后按了按那枚詭異的釘子,語氣輕快地道:這釘子,只是普通的鐵釘而已。我將劍抽出以后,發現您的傷口居然開始愈合雖然很緩慢,可確確實實地在愈合。 霞云努力不發出呻吟,盡量以正常的語調說:那,又怎樣? 風顏道:宮主,您要真好起來,便會毫不猶豫地將我殺了吧?我可沒那么傻,去縱虎歸山,讓你有機會對付我。 他笑了笑,眼神看起來有些瘋狂:所以,我將您帶到這洞xue,隨手找枚釘子,打在了這兒。 他伸手按在霞云心口,道:這釘子雖然普通,可上邊的鎖鏈,卻是我精心研制出的「斷骨鏈」。您要想逃跑,只輕輕一動,它們就會深深地扎進您身子里,斷去所有的筋骨脈絡,讓您成為一個廢人,只能吊在半空,連聲「救命」都喊不出來。 霞云氣得渾身打顫,身上的鎖鏈似乎感應到他在動彈,一點一點地伸出尖刺,扎進了他的皮rou里。 他忍著疼,道:風顏,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宮主啊宮主,您是待我不錯。我本想著,要盡快結束一切,等您十年后出關了,就會看到一個全新的夙闌。只可惜,世事難料,您不但提早回來,還那么不留情面地斥責我。 風顏頓了下,忽然發狠起來。他伸手抓起霞云的肩,用力搖晃:這些年來,我為了夙闌,做了多少事?您每日只需待在學堂,面對那些無知的學子,可我呢?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夙闌的利益著想,可為何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端著一副清高的嘴臉,來指責于我? 霞云被他這般搖晃,身上的鎖鏈像發瘋一樣,拼命地探出利刺,往他血rou里扎去。他疼得渾身抽搐,忍不住痛呼出聲。 見狀,風顏似乎也冷靜下來。他喘了口氣,放開霞云,再將他垂下的臉抬起:宮主,您就別想著逃跑了,乖乖地呆在這里吧。再有下次,我別無他法,只能將您殺了。 霞云被風顏按著下巴,勉勉強強地張開嘴,道:你不殺我,只是因為發現,我死不了吧? 風顏眼底閃過一絲冷光。他收回手,猛地掐上霞云的脖子。 看著霞云痛苦的臉,他微微一笑,將臉湊到霞云耳邊,低聲道:您多慮了。待戰爭結束以后,我會放火燒山。屆時,我倒要看看,您還是不是不死之身。 霞云艱難地張口,道:我不會讓你那么做的。 風顏嗤笑了聲,將手收回,并嫌棄地看了眼手上的血污:宮主,我們拭目以待。 說完,風顏揮了揮手,將寧叔的尸體擊作齏粉。他似乎還不解氣,又走到那片齏粉前,抬腳踩了幾下,這才和來時一樣,融入黑暗中,消失了。 霞云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一張口,便嘔出了一大片的血。 寧叔 一滴透明的液體落下,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是我害了您。 霞云幾乎銀牙咬碎,一雙眼變得通紅。他無聲地流著淚,水滴聲在寂靜的洞窟內清晰可聞。 良久,待臉上的淚痕干透以后,霞云終于忍不住,又昏厥了過去。 他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來時,自己還被栓在原地,四周也依舊漆黑一片。 霞云咬緊牙關,拼命扭動著,想要將鎖鏈掙開。隨著他的動作,那些鎖鏈生出更多的銳刺,密密麻麻地扎進他體內。 大堆的金紅落下,帶起了陣陣止不住的戰栗。霞云冒著冷汗,只覺得身子冷得像浸在冬天的湖里,而額頭卻如火一般guntang。 他眼前一花,又沉沉地昏睡過去。待清醒過來,他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再次狠狠地搖著、晃著,想要掙脫那些鏈子。 劇烈的疼痛,讓他再次陷入昏迷?;謴鸵庾R后,他又死死地咬著下唇,繼續與那鏈子搏斗、抗爭 在反復了不知幾遍后,那些鎖鏈似乎也到了極限,沒再探出更多的細刺。 此時,霞云身上已被扎得千瘡百孔,金紅色的血浸透白衣,灑了滿滿一地。 霞云閉起眼,想著寧叔哀戚的臉、嵐兒的笑顏,還有那些夙闌的百姓們 他咬緊牙關,豆大的汗珠自臉上垂落。 吱呀 隨著一聲爆裂聲,右腕的鎖鏈應聲而落,上邊的尖刺也都縮了回去。 霞云張開眼,看見自己的右手鮮血淋漓,軟軟地垂著,卻是半點都動不了了。 見狀,霞云心中一喜,又再度使力,朝左腕的方向運去。 良久,左腕上的鎖鏈也落了下來。霞云顧不上喘息,又閉起眼,繼續往其他部位使勁 在最后一段鐵鏈落下以后,他的右手也恢復了少許知覺。他一點一點地移著自己的手,按上胸前嵌著的釘子,用力將它拔出。 嗚 釘子拔出的瞬間,霞云整個人撲倒在地,痛得幾乎又要暈厥過去。那地面上全都是血,有已經干涸的,也有才新添的。 在那片金紅中,似乎有小小的白影,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搖曳 霞云又昏昏沉沉了許久,才按著地面坐起,可卻支撐不住,跌靠在石壁上。 風顏 霞云眼里燃著復仇的冷焰。他扶著地面,想要立即去尋風顏復仇,可適才掙脫鎖鏈,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氣力。 他在黑暗中坐了許久,也不知外頭究竟過了多少日夜。地面上的血慢慢地凝固,身上也由濕冷變得黏膩,然后一點一點地干透。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若風顏真發動戰爭,那夙闌將會由現在的安樂鄉,變得民不聊生。 無論如何,必須阻止他。 霞云將雙腿盤起,閉目專心修煉。待他感覺法力恢復五成以后,才睜開眼,緩緩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