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眼前畫面簡直就像置身于某部電影,這些普通人并不主動購買的東西應該只存在于皇家特工Bond的那個超全裝備庫。 可秋褚易見到這幅景象并未動容,也瞧不出什么其他表情,他只是從容走到中間位置的一列衣柜面前,在其中找出一件全黑襯衫,然后脫下身上那件白色的換了上去。 他盯著鏡子里那個身長玉立的男人,五官立體眉眼深邃,可全身上下籠罩的黑色基調卻顯得他面無血色,臉龐無比蒼白。 仿佛還沉浸在妻子意外過世的痛苦與悲傷當中,沒有走出。 但下一秒,他很快走到另外一處相隔不遠的展示架中間,又從第二層抽屜里取出一只直立式手機屏幕全黑可能還沒有開機,也不是他最常用的那只然后,將它輕輕放進了外套上面的口袋里。 穿在身上的黑色風衣依舊平整,每處細節亦是妥帖,完全看不出里面其實裝著東西。 * 即使外面天氣嚴寒路上行人甚少,但好像也難以阻擋某些突如其來的熱情。 此時不光市內Arrow大廈那邊,就連位于郊區的S市警局都來了不少媒體,再次將警察局大門里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包圍。 這群蒼蠅一樣的家伙仿佛嗅到了某種散發特殊氣味的腐爛食物,蔣南希遇害的事情更像給他們集體注射了一針腎上腺素,讓這些人瞬間變得瘋狂,無論誰都想要從秋褚易或者警隊這里打探出更多的獨家內幕消息。 當那輛酒紅顏色的邁巴赫緩緩駛入警局之后,這股努力求知的浪潮更是達到一個小高峰。 秋褚易即使臉上戴著墨鏡,眼睛也不可避免地被那些瘋狂抓拍的鎂光燈閃到。之前沒有任何媒體在Arrow大廈那里采訪到受害者老公,現在終于被他們逮到了機會就絕無可能輕易錯過。 秋先生請問您的妻子是月初遇害的嗎?為何您一直都沒有反應? 請問在您妻子遇害后,您海外的行程還會按如期出行嗎? 有人說您妻子名下曾被投保了一份巨額保單,請問秋先生,您對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各種各樣公開或涉及隱私的問題片刻不停向他襲來,身邊記者的聲音也如潮水一般洶涌沖入耳內,但秋褚易始終保持沉默緘言,任由身邊的集團公關與周律師替他攔住這幫愈加瘋狂的媒體。 對不起!案件還在偵查過程,我們無可奉告! 但是周文斌的聲音再高也高不過現場人數更占優勢的記者,一大群人就像是追逐陽光的植物,他們在警局的停車場只圍著秋褚易一人轉動,現場頓時陷入無比混亂。 就在秋褚易于人海中艱難前行,一道清亮的熟悉男音穿過層層人群,忽然降臨在他的身旁。 這邊! 秋褚易抬頭,靈敏的耳朵一下就幫他鎖定了聲源方向。 即使透過墨鏡他也能清晰看見那張面帶焦急,氣質成熟許多但依然清雋的舊友臉龐。 與秋褚易這邊的行走方向完全相反,成燁正在努力鉆進人海想要湊到他的身邊。 誒別擠別擠!都給我往后邊去,別擋警方辦案! 成燁好不容易走到與秋褚易只差一個胳膊的距離,他向他伸出雙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仿佛是來自上帝的恩賜,帶著能夠洗滌世間所有罪惡的賜福就這樣穿過萬千阻礙,越過人潮人海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秋褚易也像是被這雙手暫時蒙蔽了所有感官,一時怔住,竟不知如何回應他的動作。 而成燁似乎并不想讓秋褚易抓住自己的手,他伸過去只是想向他示意跟在自己的身后:跟在我后面!別走遠了,我帶你進去! 警方出來后,場面立刻變得安靜不少,看來近乎瘋狂的媒體們在法律面前也不得不夾起尾巴老實做人。 秋褚易很快便隨著成燁一起來到了警局二樓。 剛一上樓梯,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走廊深處傳來的斷斷續續哭聲,偶爾還伴隨著幾句我苦命的女兒。 而秋褚易等人抬眼望去便看到了那邊門口站著兩個哭得正慘的女性,一個年紀應該不小另一個看起來卻有些年輕。 聽著老婦人肝腸寸斷的語氣,在場之人無不在心里或是嘴上嘆息一句,唯有秋褚易一直不肯摘下墨鏡,像是在掩藏他眼中的寡情與冷漠。 那兩位應該就是他妻子的母親還有其他親人了。 當年輕一些的女人向秋褚易這邊轉過身時,他們一下便認出了對方,年輕女人臉上更是掩不住的驚愕。 秋褚易便主動走過去與她們問好:史老師。他的語氣還像每次兩人見面那般客氣,仿佛對她出現在這里并不感到驚訝,又向史渝母親點頭以示尊敬:阿姨您好。 史渝和她的母親是一早就被警局秘密請過來的,并沒敢讓任何人知道這要是被外面那群媒體聽說,秋褚易遇害的老婆本名不是蔣南希,真實身份只是一個來自偏遠山區的農村姑娘,甚至以前還有可能從事過某種非法職業 那到時人擠人的場面不肖多想,眾人都能在腦中生動形象地腦補出來。所以警方目前還未將蔣南希就是史湘這個消息放出去,怕的就是引起后續的無窮麻煩。 警局中的人也在旁邊熱心幫他們互相介紹:這位就是蔣南希也就是史湘的丈夫,秋褚易。然后又指著史渝和她母親說:這兩位分別是史湘的親jiejie還有老母親??礃幼幽銈冎皯摼鸵娺^、產生過交集吧? 秋褚易再次點頭:史老師是我女兒的班主任。 這樣嗎?那人聽到不禁咂舌:那現在班主任不就變成孩子的大姨了?這關系可真是太巧了 秋褚易笑笑,沒有搭話。 而史渝卻仍像是沉浸在秋褚易出現在這里的震驚,她臉上的表情半天未變,仿佛詫異至極。 不過秋褚易還是敏銳地從她向自己看過來的眼神中窺出一絲莫名敵意。 成燁適時打斷兩人間的眼神交鋒,指著身后那間審訊室說:各位之前就認識的親朋好友,你們有什么話可以等下再聊,現在先進去回答我們警方幾個問題唄? 秋褚易對S市局的審訊室并不陌生,只是這次的房間要比之前多了一面單向鏡,設備看起來也會更正規一些。 這次是高志強陪著成燁一起進來問他們的話,以前在D市審訊時也是他們搭檔。和耿直暴脾氣的齊占柱相比,高志強和成燁都是半斤八兩的話癆性質。 一番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后高志強清了清嗓子,先問史渝:史渝,你之前和我們警方說,你meimei是五年前突然不和你們家里聯系了對吧? 史渝和她的母親一起點點頭:對。 你們現在應該也知道史湘偽造新身份這件事了,那你看,有沒有可能是你meimei在偽造新身份之后,想要擺脫過去所以才不和你們聯系,然后她又偷摸去到國外跟秋褚易結了婚 高志強知道這種說辭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總歸還是有發生的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史湘就不能算作十一五特大失蹤案的失蹤者,她遇害也是另有原因而與十一五毫無關系了。 其實按照上面昨晚開會給的指令,也是讓成燁、高志強他們盡量把這兩個案子分開,之后再單獨進行處理。 不可能!史渝卻突然斬釘截鐵地說。 只見她臉上表情也是同樣的毋庸置疑:絕對不可能!我meimei是不可能主動不和我們家里聯系的!她當年絕對是被迫才去了國外,然后和我們斷了聯絡。 史渝母親也在旁邊情緒激動地和高志強說道:警官,你們千萬不要認為是我女兒自己偷偷去的國外這孩子從小膽子就不大,她jiejie說的對,阿湘就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見兩位女性高聲反對情緒都十分波動,高志強連忙安撫她們:別激動別激動,這不是正在向你們問情況,我們才好繼續往下查嘛 史渝,成燁這時突然插話進去:那你知道你meimei之前在夜天池做的是什么工作嗎?我是指她最后在杜嘉蘭手下工作的那段時間,既然你們之間經常聯系,那這件事你們聽她提起過嗎? 成燁很快從資料夾里掏出一張成熟女人的照片,直接擺在史渝和她母親的桌前,而且這個角度剛好也可以讓秋褚易看見。 然后他抬起頭,手指著照片中的杜嘉蘭,就像守著陷阱的獵人那般緊緊盯著對面那人的神態。 這就是之前夜天池按摩部的領班,也可以說是mama桑,她叫杜嘉蘭,這人你們應該聽史湘提起過吧? 這下史渝徹底沉默,她表情僵硬臉上肌rou緊繃,就像是被人觸碰無法言喻的逆鱗,成燁發現就連她的后槽牙仿佛也被緊緊咬住,越發難看的臉色足以說明她們之前是知曉史湘所從事的特殊行業。 但他偏過頭去再看自己真正關注的那人,只是很可惜,秋褚易的目光只在杜嘉蘭臉上停留不過一瞬,隨后便淡薄轉開。瞧他臉上那副從容神情似乎像并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 還有你們私下應該也和不少失蹤家屬都有聯系吧?成燁再次拿出一份資料,掀開給史渝和她母親看:根據家屬訪談十一五案失蹤的女孩大多都是未成年,并且在她們說去城里打工,結果都是剛一進城就再也沒和家里聯系過了。以上這兩點不用我說,你們作為史湘家屬也都知道,當年已經成年的史湘與這一點并不相符吧? 聽成燁挑明真正失蹤者的情況,直到這時史渝才沙啞開口:我meimei后來確實聯系過我們,她也沒有和我們斷過聯系在她換工作之后說是認識了一個對她特別好的jiejie,名字叫杜嘉蘭。我承認,這點她確實和其他失蹤者不同 但轉眼她的情緒變得再次激動:但是警官,這并不意味著阿湘就是自愿去到國外!阿湘是不可能和我們不商量就走的! 史渝的話中所指已經非常明顯,她干脆看向坐在旁邊椅子上的秋褚易,原本藏在眼底的敵意此刻全然暴露:秋先生好像還沒告訴我們,他是在什么情況下遇到的阿湘,而阿湘在遇到他的時候又是怎樣一種狀態我想,阿湘的遇害肯定與她當年被人拐騙到國外有關! 史小姐,不好意思,請您言語之間不要如此針對秋先生。 周文斌稱職替秋褚易攬下逐漸失控的話題,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回道:據我所知秋先生與您meimei平時感情深厚,他不可能做出您想象的那種脅迫蔣小姐出國的事情,而且之前警局已經仔細調查過秋先生在蔣小姐遇害當天的行程,調查結果就是無罪。 既然秋先生不回答我的問題,那你說史渝轉而沖著周文斌怒目而視,可是后者好像并不在乎:你說我meimei是怎么去到國外的? 我想這件事情除了蔣小姐本人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我們現在還是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為好。周文斌無愧做了這么多年律師,不論與什么人談判他都是一樣的平靜語氣,同時這種毫無情感起伏的處理方式也叫敵人沒有半點可乘之機。 眼見史渝說不過周文斌,情緒即將再次崩潰,成燁趕緊用眼神示意高志強給人家遞過點紙巾,而史渝在接過之后也甕聲甕氣地沖老高說了聲謝謝。 成燁自此便接過話茬,他將目光看向身為話題中心卻從未開口講過一句話的秋褚易,用一種不無懷疑的語氣問他:那你呢? 秋先生要不要親自和我們大家說一下,你當年究竟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遇到改名之后的史湘。成燁見秋褚易臉上的冰冷似有融化,繼續追問:還有你認識蔣南希的時候,知道她從前的那些事情嗎?她這么多年就沒有主動和你提過? 剛才成燁瞧得不錯,秋褚易在聽他提起那段記憶的時候,面上表情確實有過一絲不自然。 能讓堅硬盔甲的表面出現一絲裂痕,也是因為成燁恰好提起了他此生最不愿回憶的那段時光,也是他一生之中的至暗時刻。 那一年的秋褚易剛結束高考,原是朝氣蓬勃準備開啟人生新篇章的最好時間節點,卻不想當年父親突然身敗名裂鋃鐺入獄,加之事發后母親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他在親人的建議下才不得已背井離鄉,遠渡重洋。 當時秋褚易做的是再不返回故土的打算,不過也正是在那時在幾千米之外的異國,他意外偶遇了同樣經歷過某些事情并且已經脫胎換骨的史湘。 如果我說,我在遇到南希之前并不清楚她以前的事情,而她也從來沒有和我講過 秋褚易伸手攔住要替他講話的周律師,曲膝向成燁的方向探身過去,那雙黑亮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這位昔日舊友,但是從視線高度來看,他又像只是在盯著那雙曾于人潮人海中向他伸過來的雙手。 一向平靜無波的心緒此時似被微風拂過,盡管表面波瀾驟起但他忽然彎起嘴角,也以同樣不信任甚至略帶嘲諷的語氣反問: 如果我這樣說,你會相信我嗎? 成燁,成警官。 第24章 小情人。 秋褚易向成燁看過去,而成燁又何嘗不是正在看著他。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無聲對視,仿佛一場無形的刀光劍影,室內一時寂靜至極。 在場之人皆能清晰感受到秋褚易問完后屋里驟降的氣溫,警察與受害者家屬之間也無端彌漫一股本不應出現的劍拔弩張氣氛。他們兩個都不肯率先移開自己的視線,仿佛只要后退一步就在向對方承認自己的懦弱。 就像成燁了解秋褚易那副自翊紳士的脾氣不可能允許他在別人面前失控發飆,他當然也知道此時問秋褚易有關十年前的事情雖然沒有提起他那位鋃鐺入獄的父親,但也無異于揭開那條他心底最大最深、或許早已腐爛壞死的傷疤。 相信,我怎么會不相信你說的?片刻后,成燁突然泛起笑容不過仍未移走視線,他盯著秋褚易同樣四兩撥千斤。 沒有哪個妻子會想讓丈夫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段不光彩的過去,蔣南希沒有和你說過這些才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