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巧了!剛才我正在和他講證據。成燁的音量突然提高,他正色道:再說,這人是你們局長下令叫過來的。怎么?你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就想在我面前直接把人帶走? 那張清雋面龐似是露出一抹譏諷,成燁笑道:而且趙隊,你們局長是讓我負責這個案子不是你。 此話一出,趙一圍原本堆著笑的臉上登時變得非常難看。 他知道有人查案向來不知深淺,但是沒想到,眼前這人居然如此給臉不要臉。 只是一個小小的D市刑偵隊長而已,這要是今天立場調換,讓他變成自己的職位,那天不還得給他捅出個窟窿! 所以趙一圍不甘示弱,也立馬回道:成隊這話可是嚴重了!這本來也是我們市局接到的案子,我有權過問,況且還輪不上由你們D市全權負責。 再者,我這是替組織保駕護航,你空口無憑,光說有證據可是如果偵查方向出了錯誤,借著警局名義隨便扣押老百姓,你知道,這種行為很嚴重,是要被上面通報批評的! 成燁不明所以,趙一圍一直嚷嚷著抓錯了人,難道他是真有什么其他證據? 這時周文斌收到趙一圍向他使來的眼色,再次靠近成燁,面帶公式化微笑,將手中那張紙放在了成燁面前。 就在成燁撿起那張仿佛毫無重量的白紙,看清上面明晃晃的黑色字體后,這張A4紙放在手心卻有如千斤。 因為那上面印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警局還沒調出來的秋褚易車載導航記錄。 根據這份GPS定位記錄,十一月二號當天下午四點到五點十六分,秋褚易確實在成燁所圈出來的那片護城河區域活動,但是 他的活動也只限于開車而已。 上面白紙黑字清楚寫著,秋褚易那天除了紅綠燈以外就沒有過一次長時間停車。 也就意味著剛才成燁的推理完全錯誤。 因為秋褚易下午四點到五點半之間一直行駛,不可能存在殺人、處理尸體的時間。 在成燁看來,這份無罪證明就像特意為秋褚易打造的一樣所有時間,所有地點,一切細節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可是紙上那枚官方公章以及來自趙一圍的嘲笑注視卻叫他一句話都反駁不了,甚至連嘴都張不開。 如果你們還想了解更多,可以去問我的律師。 秋褚易出聲,眸中目光冷漠,這一室寂靜突然被人打破。 然后他從椅子上起身,動作看起來既高貴又優雅。 走至兩人身邊時,秋褚易也仍不忘記向他們點頭致謝,一副因為自己而耽誤他們寶貴時間的紳士做派。 最后在趙一圍成隊如果你有意見,等會兒可以和我一起去找局長作為結束語,秋褚易與他的律師連個眼神都吝嗇給的,留下兩個不戰而勝的背影瀟灑離去。 就如同話劇主角那樣,優雅謝幕。 * 剛歸國五載的秋褚易目前正是S市炙手可熱,人人都想結交的商業新貴。 哪怕不??措娨暤牧譂?,都或多或少曾在某支廣告、訪談節目中,無意瞥見這個身家以及相貌都異常出眾的天之驕子。 于是林澤窺著滿面陰沉的成燁,又看了看與外面形成鮮明對比眼前空蕩蕩的屋內,內心倍感煎熬。 成隊長,那我們我們現在該做點什么?林澤小心翼翼地問,其實他心里非常后悔自己跟了這件案子。 從性質上看,這就是一樁現場有目擊者、證據也確鑿的分尸殺人案。 只不過被害人還有嫌疑人的身份特殊一些當然,這也是導致整個案件被特殊對待的必要條件。 成燁卻始終保持剛才的姿勢長腿曲在桌下,上身傾斜靠近桌子,雙手握拳放在地圖上自從秋褚易被人接走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動過了。 那張一向帶笑的面龐,此刻卻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那些溢于言表的憤怒帶著他臉部肌rou隱隱抖動。 聽到林澤的問題,成燁像是從夢中驚醒,猛然回過神來。 他立刻收起不小心暴露的真實情緒,臉上又露出一個違心笑容:你問我,要怎么辦是吧? 林澤看著成燁臉上這幅皮笑rou不笑的模樣,心底那股強烈的畏懼情緒再次卷土重來。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成燁遲早都要面對,所以還是好心腸勸道:那個成隊,我們支隊應該不會讓你太難堪的。你別看他這人嘴上說的厲害,其實私下對我們好著呢 停,打??!成燁卻冷笑:不管你們支隊是什么樣的人,對你們好不好,我都要去找你們局長問清這案子究竟讓誰負責 不過我現在內急,要上廁所。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讓我先解決不是! 說完他也離開審訊室,大步流星就向三樓局長室旁邊的男廁所徑直走去。 第6章 竊聽器。 廁所。 憑借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自古以來就是小道消息各路八卦齊飛之地。 當然,警察局的廁所也不例外。 甚至要比外面的普通廁所更具優勢,因為在這兒你可以聽說上到省市國家高級干部的辛辣秘聞,下到三教九流黑道毒梟的奇人逸事。 內容絕對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不知道。 嘩嘩嘩 后方的自動感應出水裝置在探測到人體的晃動后,愛崗敬業地按照程序履行自己職責。 第六遍。 成燁在心中默數,此時,他也剛好抽完第二根煙。 就算是坐在馬桶上,但時間久了成燁雙腿還是有些麻木,但聽起來外面聊天的熱情卻絲毫沒有停息之意。 成燁心想:看來共廁聊卦不僅適用于女廁,就連男廁也逃不脫這一可怕定律。 不就是分局的刑偵隊長,破過幾樁兇殺案嗎,有什么了不起?憑什么剛到咱們局就可以直接負責案子?咱們同樣警校出身卻只能參與掃黃打非?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我們要怎么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只怕我到時心系案發現場,最后卻只能身老各大高樓會館了 這是一位話中重點在建功立業上的懷才不遇兄,成燁之前那兩根煙也幾乎都是伴著他的吐槽吞云吐霧,直至消失在空氣當中。 嗨,誰知道他是什么背景?所幸有另一位還算理智的陪聊在場,否則,成燁都擔心之前那位會不會在未來對他知法犯法。 然而陪聊兄很快話鋒一轉:別看人家是小地方來的,興許背后說道大著呢!我聽說D市分局那位局長千金,好像最近也要調過來學習呢!誰知道是不是跟著某人一起來的咱們可得罪不起。 再說,前些天不是給咱們分案子了嗎?就是幫人尋找女兒那個。 這兩個案子根本沒有可比性!那個報案女人看起來瘋瘋癲癲,說的還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再者,就算找到她女兒了,這對未來也沒有什么實質性幫助! 陪聊兄這次沒說話,撇撇嘴,心想好像確實是這么一回事兒:一個是性質惡劣的分尸案,一個是幾乎每周都會發生的失蹤案(這種案件還大多無疾而終),兩者對于仕途遷升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成燁剛到人家地盤就負責這種意義重大的案子,讓之前那位心里產生強大落差,也由此激發不少憤懣:真是太欺負人了!我并不是對他個人有意見,而是關心十一二的案情! 他長這么大S市指不定還來沒來過呢,和咱們怎么比?一旦案件涉及交通城內各方關系,這個案子他接下來又要怎么破! 不勞您費心。 藏在廁所中的成燁聽到絲毫不惱,反而在心中笑:組織要是多點您這種憂國憂民的好公仆,復興大業必成! 眼看新拿出來的第三根煙都要燒到尾巴,成燁一掏口袋發現沒有第四根之后,他終于開始思考自己究竟要在廁所躲到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眾所周知,上廁所的時間越長得痔瘡的機率就越大。 就在成燁掂量到底是自己的括約肌更重要一點,還是外面那兩位老兄的面子更重要,正在心中正進行艱難抉擇之時,萬能的上帝仿佛聽見了他內心深處的愿望許久不見進人的警局三樓男廁,終于又迎來了它的新客人。 而且聽腳步,好像還不止一位。 作為曾出現在剛才八卦的不重要配角秋褚易,帶著他的律師周文斌竟也走進了這間平時很少有人光顧的三樓衛生間。 見到有人進來,懷才不遇兄與理智陪聊兄的冗長吐槽只好戛然而止。 他們沒有認出此刻站在面前的,就是他們肖想那樁兇案的嫌疑人??赡苄闹獎偛耪f的過火,害怕被人聽見,所以簡單洗洗手就匆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只不過離開前,理智陪聊兄似是隨口提:也不知道里面那個哥們上沒上完?咱們倆在之前他就在了,大號也不用這么久吧?這腸胃不好還是得吃點藥 聽到人終于走了,就算被人質疑腸胃有毛病,成燁也絲毫不放心上因為他的腿現在問題更嚴重! 正想起身走出去,成燁冷不防又聽見一道有些熟悉或許還有一丁點討厭的聲音說: 您應該還好吧? 這是秋褚易在和警局朋友道別之后,周文斌私下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兩人來這里的主要目的當然不是上廁所。 在觀察周圍沒有任何可安裝竊聽器的地方,以及相信沒有人敢活膩歪在警局男廁裝攝像頭,周文斌靠近秋褚易,附在耳邊悄悄問:您剛才沒有說什么吧? 秋褚易沒有開口。 外面天色已晚,廁所房頂的白熾燈發出耀眼亮光,但他整個人抑或是記憶還停留在剛才的那片黑暗中,眼眸有時還會隱現一絲突兀光亮。 周文斌見雇主站在水池邊不動聲色地搖頭,也不知是在回答哪一問題,但注意到雇主滿面從容的神態甚至連身上西裝都沒有一絲褶皺后,心里懸著的那顆巨石終于落地。 您做得很對。周文斌知道自己不應該懷疑雇主。 雖然共事已久他從未看透這位看似真誠的雇主,但他就是對秋褚易非常有信心,因為無論是公司還是私人事務,這位雇主都從未讓他多費一分心。 想到這點,周文斌以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以后的事情您交給我來處理,往日公司那邊沒少和市局打交道,我相信這個案子很快就可以得到解決,不會占用您太多時間! 秋褚易抬頭,看著鏡子里晦暗不明的自己,終于開口:我知道你的能力。 他說話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是弦樂團中的低音提琴同時也是讓成燁最難以忘懷的獨特音色。 好不容易盼到聊八卦的那兩位走了,成燁本以為是上天眷顧,讓他迎來起身的勝利曙光,卻萬萬沒想到進來解救他的,居然還是一位只要他出去場面就會變尷尬的熟人。 就算三樓男廁被清掃的很干凈,成燁能忍受得了這里環境,但是他的腿可受不了了簡直就像犯錯被懲罰一樣,他的腿現在又麻又癢。 所以成燁心一橫,猛地起身推門,在另外兩人的詫異目光中,表情無比自然地走到水池邊。 他甚至主動和他們問好:喲,巧了不是!成燁又刻意站在秋褚易身邊,笑道:秋先生,您說咱們是不是特有緣?沒過一會兒居然又見面了。 但他僅得到秋褚易的冷冷一瞥。 成燁從小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而且只要是他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又倔又臭性格用他爸的話來講,如果后來沒迷途知返做了警察,那他現在肯定就是個混混了。 而現在特別是經歷過剛才的挫敗之后,他就鐵了心,打算將這個特點在這位老朋友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嘩嘩嘩 成燁這邊將手洗好卻沒用紙擦干,只是甩甩,而水珠差點濺到另外兩人身上。 然后他再次湊近秋褚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像是想要從那副英俊面容窺出其皮下的真正面目,但秋褚易仍是沒有動容。 成燁忽然話中別有深意地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秋先生,您應該不介意我們以后總碰面吧? 這時,周文斌稱職地伸手擋在雇主面前,措辭嚴厲:成警官,該辦的手續我們已經辦好,現在秋先生是無罪釋放,請你的言辭放尊重一點! 聽到這話成燁笑笑,目光看過去卻像在看一條會吠的狗,那張本應清冷的臉上寫滿不屑:我也沒說什么,又沒說他就是真兇。再者十一二這個案子目前還是由我負責,只要秋先生關心他妻子的案子 他刻意停頓,半晌后才吊兒郎當道:那以后,我們該打的交道還是一樣都不會少! 在周文斌惱怒的目光和秋褚易冷漠的眼神中,終于輪到一次讓成燁留給他們瀟灑離去背影的機會。 待成燁走后,秋褚易似是沒有聽見那番夾槍帶棒的威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他神色如常問:我等下是不是可以回家? 與其他事情比起來,他還是更關心這個問題。 周文斌點頭:是的,一會兒手續都辦完之后您就可以離開,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他想想又說:您別把剛才那小警察的話放在心上,這邊只有他一個人也成不了什么事兒的。 回想剛才成燁充滿幼稚的威脅,秋褚易笑笑:不必擔心,我不會受到這種無聊之人的影響。 見秋褚易眸中不似作偽的笑意,不知為何,周文斌忽然產生一種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覺 不在乎所處局面,不在乎不利證據,也不在乎妻子的案情 周文斌猛地搖頭,趕緊將懷疑雇主的想法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