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他皺眉,不吃。 在凌安身上,裹著脆弱,躁動,抗抑郁藥物的糖衣。 搞藝術的多少有股瘋勁。 嚴汝霏把藥片遞到他嘴邊,好聲好氣叫他認真服藥,凌安面無表情敵垂下眼,說:不要。 聽話,有病就要治。 說完,他耐心十足地掐住凌安的脖頸,另一只手拈起藥片含在口中,嘴對嘴強行把藥喂了進去。 凌安幾乎喘不過氣來,直到他松開手,才捂著脖子急促地喘了口氣。 嚴汝霏低頭吻他一雙泛紅淚光的眼睛,伸手拍拍他的臉,翹起唇角笑道:好好吃藥啊,不要把死掛在嘴邊。 時間線跳轉回到現在,汽車駛出隧道,路燈光線流轉,嚴汝霏朝身側看過去,凌安凝望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凌安到公寓前下了車,與他道別。 手機在大衣口袋里震了震,在拿到手機前先碰到一個絲絨盒子。 之前是我不對,我訂了新的戒指嚴汝霏在電話那頭說著,下了車朝他走近,送給你。 凌安盯著自己手里絲絨盒子里閃爍的鉆戒,一時失神。 求婚? 他不太能理解,嚴汝霏都已經拿到合作項目了,有必要做到這份上嗎,與一個不愛的人求婚,這是連自己這種爛人都做不到的地步。 凌安像沾到臟東西一樣,立刻撤開了手,戒指盒砸落在地,他皺了眉倒退半步,下意識地拈了拈剛剛碰了戒指盒的指尖。 別給我這種東西。他的反應就像是犯惡心。 31、第 31 章 這種態度宛如汽車飛馳碾過門口雪地融化了的坑洼,將冰冷泥水濺起澆了聽者全身。 實在難以忽略,不論是這句話還是他的細微厭惡的表情,都叫嚴汝霏不解。 為什么? 你剛才在說什么? 嚴汝霏緩慢地走向他,執起對方的手,低垂睫毛,手勁卻大到將凌安的手掌骨都弄得劇痛,你這只手,不就是為了戴我的戒指。我都給你重新訂了一對你還想怎么樣 難得心血來潮求婚,甚至已經在思考婚禮流程請哪些客人了,對面這個人卻徑直將他的誠意棄之如履。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凌安不耐煩到直接打斷他,抽出來自己的手,我不愛你,少自作多情了,你在我這兒也就一張臉能看。結婚就算了吧,我相信你能找到樂意與你聯姻的好伴侶,不會是我。 說到后面,他的語氣已經全是不以為然,仿佛在說一件無趣的事。 嚴汝霏被他這段話沖擊著,難以置信,難道凌安真的不愛他嗎? 不可能分明他們曾經和現在,不論他如何對待凌安,后者幾乎都愿意與他重新來過。 這不是愛嗎。 似乎有什么黑暗的東西正在生根發芽,嚴汝霏也摸索不清,他點了根煙,瞇起眼睛往外看,凌安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已無半點留戀。 戒指盒跌在花壇旁邊,沾了泥沙,嚴汝霏低頭看見了,走過去拾起,慢慢擦拭干凈。 那天凌安就是這種心情嗎,被喜歡的人當面踐踏真心。 凌安父母沒有婚姻關系,嚴汝霏同樣出生在破碎家庭里,但是他不在意這種東西所以無法換位思考只有縹緲無用的同情。 他心里猶疑得發麻。 這可不行,他喘息著想。 他總有辦法讓凌安答應結婚的 凌晨回到公寓,房間里外格外靜謐,他坐在沙發里,忽然手機屏幕亮了。 你猜我上次在K國看到什么? 徐夢的信息。 凌安輕笑了一聲,關掉頁面。 K國的風景不夠動人,以至于徐夢的旅游是去探尋別的東西。 不怎么喜歡電子通訊方式的原因之一就是會留下記錄,對他這種人來說不安全,如果徐夢當面和他說這句話,他會讓這人少礙事,但是徐夢不敢。 明知這種事發信息他是不回復的。 雖然回復了也不會怎么樣,最多就是被徐夢拿去當激嚴汝霏。 想到這里,凌安瞄了眼剛才收到的禮物,一枚鉆戒。嚴汝霏和他之前的念頭重疊了,他也琢磨過訂一對戒指,像是倒退回童年裝扮一個玩具。 如此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假期結束,全城恢復工作狀態。 凌安代表公司出席新年慈善文藝晚會。這年頭策劃執著于將晚會弄得像大型秀場,他本是計劃露個臉就走,不太耐心,即便在鎂光燈面前也一張心不在焉的冷淡面孔。 主持人是個頗有名氣的男秀星,在鏡頭前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來人。 凌安的五官并非毫無瑕疵,氣質卻罕見,這會兒正低垂著睫毛,在臉頰上落了兩片扇形的陰影,對上他雙眸和遲來的禮節性微笑時,主持人的臺本不由得稍微慢了半拍。 他客客氣氣地問了兩個無聊問題,凌安三句并作兩句敷衍作答,當然沒人敢為難這一位。 凌安在入場門口停了片刻,寧琴匆匆踩著高跟鞋小跑過來。 一轉眼,他見到蘇摩在紅毯前被主持人纏住,外放聲音很大,這人正被套話,毫無防備:最近在做什么?哦,就是出去玩了一趟,和一個朋友,嗯,是圈內的,男的。 凌安倒是笑出來:蘇摩怎么一點沒變呢。 寧琴已經聽得為公關部今晚的加班捏一把汗,他在她手里拿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來看了眼,沒收到重要郵件又放回去了。 寧琴眼尖,注意到他手上戴了戒指。 平日出席這種場合,凌安一般都是戴名表,從未見過他戴戒指,還是鉆戒,隨便看幾眼都能知道價值不菲,不由得打趣:你也開始戴戒指了。 他說:是啊。 凌安的戒指戴在無名指,這種位置未必有什么意義,何況是他這么隨意的人。 他和寧琴在休息室里待了一會兒,談了些接下來公司的安排,不久后他就辭職回林氏了,有的事還沒處理完。走出來的時候兩人迎面撞上蘇摩。 蘇摩有段時間沒和凌安見面了,臉上頓時揚起高興的笑,拉著他聊了會兒。 進場之后被侍者引到自己的座位,表演還未開始,大廳里的人都在走動,他遇上兩位商界的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 這種場合來的大部分是商界和娛樂圈人士,他算兩頭沾邊,被好些人來來回回碰杯打招呼。 這場合不能談商務,聊的全是圈內新聞,近期的笑柄是一位企業家的千金被父兄強嫁給門當戶對政要的兒子,婚禮上新娘沒到場,直接玩失蹤,企業家父子難以收場。凌安也耳聞此事,只覺得她可憐。 的人友好碰面了,霍爾斯摟著一個男星向他樂呵呵走來。 他立刻微笑與兩人握手,心想但愿蘇摩別走過來與霍爾斯敘舊,再說幾句新聞今晚公司都不用下班了。 霍爾斯因為前任的關系與凌安十分熟絡,拿了杯酒與他聊了起來,不說客套話,張口就聊起凌安公司某部電影的情節問題,旁邊的男星都聽得一頭霧水。 凌安對劇情信口拈來,隨便糊弄了他幾句。 一轉身,險些與一個男人撞上。 你急著找誰?蘇摩?男人語氣淡淡,今晚穿了身深灰的熨帖西服,乍一看十分性冷淡,唯一的亮色是之前他送的藍表。 他低垂眼瞼,嘴角噙著笑意,若無其事捏一杯香檳與他碰杯,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這種場合,凌安一向得體。 在躲你的下屬向我發影評。 你怎么不來找我呢。 我不知道你在,要是知道了,我可不會讓蘇摩出來。 霍爾斯注意到自己老板也到了,上前與他寒暄,驟然瞥到凌安手上的戒指,又看向嚴汝霏拿著香檳的左手,奇道:你們都戴婚戒?不是同一款。 嚴汝霏笑了下:你猜? 當凌安出現在他視線里。他就認出來了,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鑲碎鉆簡潔款式,是先前凌安藏起來那一對之一。 他幾乎瞬間心跳漏了一拍。 這算什么意味呢,凌安戴上了原本計劃送給他的戒指 聽完霍爾斯的話,凌安瞥了眼嚴汝霏,發覺他也戴了鉆戒,也在無名指。他不感興趣所以沒有仔細瞧。 看起來都是定制設計款,是這種場合不戴情侶戒嗎?霍爾斯摸了摸下巴,你們還沒有訂婚? 凌安回答:沒有,謝謝關心,我與嚴先生已經分手。 霍爾斯一聽這話,頗有眼色地找了個由頭離開了。 凌安不理會旁邊的男人,轉頭與另一人談笑。嚴汝霏遠遠看著他,青年手里拿著杯酒,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戒指耀眼得難以忽略。 等到無關人走了,嚴汝霏垂眸與他說:戒指很適合你。 凌安嘖了聲:確實很適合我。 他低頭看戒指的時候,繾綣目光在上面慢慢劃過。 此時離晚會表演開始還有十來分鐘,遠處走進一個被幾人簇擁的女人,個子高挑,一雙鳳目掃過人群,目光準確釘在某個角落,嚴汝霏與凌安,兩人正一人一杯酒在閑聊。 凌安側目,心有所感也發現了對面的陳蘭心。 兩人遙遙對視了一眼,表演開始了,四周暗了下去。 散場時間,寧琴在會場門口等凌安出來,司機已經到了,遠遠見到一些熟面孔走出門,陳蘭心也在其中,凌安與嚴汝霏一左一右走在她身邊。 看起來似乎有話要聊。 正如寧琴所想,三人在侍者指引下進了一樓的空廳。這地方本是林氏的產業,林蘭心與已故丈夫結婚二十五周年時興建,名字也是紀念的意味。 她玩笑今晚的表演,說起蘇摩在臺上唱的歌,說「印象很好」。 凌安奇道:他唱得不怎么樣。 瞥了眼邊上的嚴汝霏,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樣盯著他,也附和道:一般般。 我就是隨便說說陳蘭心淡淡笑了起來,有些日子沒見著你倆了,都在忙什么? 這么一問,聊天自然變成了工作匯報。 她無趣地打斷:算了。 嚴汝霏知道母子倆有別的話要聊,也知道他們要聊什么。 他找了個理由告辭。臨走前不忘囑咐凌安早點休息,伸手理了理對方的衣領。 這一幕被收在陳蘭心眼中,她笑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們這樣親近。 話里有話。 等到他走了,凌安問她:發生什么事了? 他心里捋過近期林氏的幾件大事,至今風波未平,但他不參與林氏事務,陳蘭心特意召見他是為什么呢。 嚴汝霏? 陳蘭心果真將話題指向了剛剛離開的另一個人。 林氏出了點問題她問,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他以為陳蘭心在開玩笑,可她不開玩笑:問題大到需要我出來結婚? 這是一方面,何況你們很般配。 陳蘭心的反常也不像平日風格。 嚴汝霏有林氏的把柄?他想也不想。 她回答:是有一些。本來不想這時候告訴你的,我之所以想讓你回林氏也是這個緣故。以后得托你繼續照顧陳孟,畢竟他父母都不在了,又與其他人不親。你與嚴汝霏聯姻,對雙方都有一些好處至少對你在海外的擴展有利。 陳蘭心臉上的笑容,像冬日湖面浮起的冰:你這么拼命工作,從你回國開始,我都看在眼里,你為了什么,我也清楚?;囱┑呢熑卧谀闵砩?,你在這方面代替他因為你是他的戀人,你必須為了他活著。 我的責任也包括和他長得像的人結婚?你讓他來告訴我。 我快死了,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到你和淮雪辦婚禮,就差一點,實在可惜 嚴汝霏向我提議聯姻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樣很好,不論是對你,還是對他,你們都能拿到想要的。林氏不如以前了,我也老了,以后這些都是你的,與他結婚,很好。 我一直以為你把我當家里人。 凌安只覺得喉嚨里被堵住,說話都變得困難,陳蘭心的愿望,仿佛詛咒纏住他。 被林淮雪的家人懲罰,是他的報應嗎。 我們確實是一家人。陳蘭心回答。 指針到將近十二點,嚴汝霏再看了一次表盤,之前凌安送的百達翡麗,眼角瞥見里面走出來兩個人。 凌安將陳蘭心送上車,自己站在臺階上,點了根煙,有個記者上前問了他一句什么,被他的助理攔下來。 你還沒走凌安見到他,挑了下眉,還是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是啊。 凌安善解人意:既然如此,跟我坐一輛車吧。 十二點,兩人乘車回市中心,寧琴在電話里與凌安交待明天的行程,他一一應下,又囑咐她明天聯系方律師和事務所,她奇道:出什么事了? 凌安:沒事,我要結婚了,擬一下婚前協議。 說完他不顧寧琴的追問掛了電話,轉頭朝身旁的男人臉上吹了一口煙,隔著一層模糊霧氣,嚴汝霏發現,這張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孔似乎更遙遠不可捉摸。 真沒想到,陳蘭心這么喜歡你,她已經瘋掉了,你也要陪她這么做?你要下地獄的,和我一起。凌安這樣說著,聲音發冷。 鉆石耀眼,凌安的冷笑也如星辰炫目。 嚴汝霏并不否認,微笑道:陳蘭心這么快決定了?哦,我記得你不信教沒事,與你一起下地獄也好。 他在這一刻很快樂,凌安成了他推波助瀾奪來的情人。 她喜歡你,就像她喜歡我一樣這是好事嗎,我也在問自己。凌安吐出一口煙霧,你要后悔的。 嚴汝霏奇道:談戀愛不就是奔結婚去的? 凌安卻與嚴汝霏相反,他想到那個企業家的女兒在婚禮上消失的故事,也不想與這個人結婚。 在此之前,在婚禮上,他和嚴汝霏是否也將在眾人的祝福面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