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雖然還是跟平常一樣，可是眼底的神采卻消失了大半。聽布萊恩說，這一個多星期他都待在房間里，幾乎沒有出過門，這讓艾倫不禁有些擔憂。

    “今天我不用去國會，我們出去吃早餐吧，附近有家茶餐廳很不錯?！彼麄儸F在已經不住在皇宮里了，艾倫特地換了一處幽靜的別墅，安保級別更是提到最高，生怕章亦再出什么事。

    被子里的人動了動，良久，一個悶悶的聲音才從里面傳來。

    “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吧?！?/br>
    “亦，你這樣下去會弄壞腸胃的，起來吃點東西吧。不想出去的話我們就在家里吃，我現在就讓他們做?！卑瑐惏欀?，自責不已。如果不是因為他掉以輕心，讓他那個禽獸大哥有可乘之機，章亦又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章亦的臉陷在枕頭里，搖了搖頭。艾倫擔憂地看著他，正在手足無措之時，床頭柜上章亦的腕表震了兩下，一條視頻通訊浮在空中。

    “阿亦，你還好嗎？”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章亦的肩膀一僵，他掀開被子，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只是神情還是有些疲倦。

    “我挺好的?！?/br>
    那晚發生的事，艾倫沒有瞞著裴夕，兩人之前已經大吵過好幾次，裴夕更是恨不得立刻飛到聯邦，把章亦接回自己身邊?？伤F在也是被發配的狀態，章亦如果跟著他去十九區，處境說不定更危險，他不可能讓章亦跟著他受苦。

    狠狠地瞪了艾倫幾眼，裴夕看向章亦，柔聲道：“既然醒了就去吃飯吧，出去走走，別老是悶在房間里?！?/br>
    章亦“嗯”了聲，起身開始穿衣服。艾倫見他這么聽裴夕的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有些酸澀。等章亦進了洗手間，他臉上的笑容徹底褪去，眼底顯出幾分少見的落寞來。

    “他這樣已經幾天了？”他聽到裴夕問。

    原來通訊一直沒關，艾倫轉過頭，硬著頭皮道：“快一個星期了?！?/br>
    裴夕臉色一變，他雖然是臨床醫學出身，但是在精神病學方面也有涉獵，他把章亦這些天具體的表現都問了一遍后，臉色越來越差。

    “你現在立刻預約一名精神科專家?！?/br>
    艾倫不愿相信章亦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他仍抱著一絲僥幸，試探道：“會不會我們弄錯了？又或者是因為他變成了Omega體質，所以情緒方面有些多愁善感？”

    “我比你了解他，就算體質轉變成Omega，他也還是那個章亦。他現在這么反常，只能說明……他真的是撐不下去了?！?/br>
    艾倫很清楚裴夕這番話是什么意思。其實從章亦來聯邦的第一天起，他就感覺到了，章亦一直沒忘記周以南，而關于他的所有事，他一直都藏在心底，他們根本觸碰不到，更別提去幫他解開心結。

    “我現在就聯系皇室醫院?！卑瑐惿裆?。

    “你們倆在聊什么？”洗漱完的章亦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沒什么?！迸嵯ρ杆俪瑐愂沽藗€眼色，“我還要出診，先掛了，下次再見?！?/br>
    看著裴夕的影像消失，章亦一時有些茫然。他轉向艾倫，后者正目光深沉地盯著他，仿佛要從他眼睛里挖掘出某些東西。

    “亦，下午我們去做個檢查，好嗎？”艾倫捉起他的手，放在手心摩挲。

    章亦微微一愣，接著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可以啊。檢查身體嗎？”

    “嗯?！卑瑐愑行┆q豫：“……還有一些別的項目，時間不會太久?！?/br>
    “時間長也沒關系，反正我在這里也沒事可做?！闭乱嘈π?，他走出臥室，在餐桌旁坐下，開始吃傭人準備的早餐。艾倫注意到他吃得很慢，仿佛那些東西很難下咽似的，可艾倫很清楚，絕不是因為食物的原因。

    下午兩點，艾倫準時帶著章亦去了一個私人診所。他在會客室外等了一個多小時，章亦才出來。他見章亦一副困倦的樣子，立刻走上前去，擔憂道：“亦，怎么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章亦搖了搖頭：“就是睡了一覺，還有些困?！?/br>
    跟在他身后拿著記錄板的白大褂扶了扶眼鏡，朝艾倫道：“殿下，我們可能需要單獨談談?！?/br>
    “亦，你在這等我一下，我跟醫生談談?！?/br>
    “好?！闭乱嘤刹既R恩陪著，在休息區的沙發椅坐下。旁邊就是兒童游戲區，堆滿了積木和電動玩具，兩個金發的小孩子在跑來跑去地嬉鬧，艾倫見章亦盯著那兩個小孩看，心頭忽然被觸動了一下。

    亦現在變成了Omega，是不是說明他也會有生育的能力？那亦這些天的反常，難道是因為他肚子里——

    “殿下，我們進去談吧?！备ヌm克醫生指了指左手的方向。

    “啊，好?！卑瑐愡@才回過神，快步走進那間會客室。只是跟弗蘭克聊了兩句，他心底燃起的那一絲火花就熄滅了，后者滿臉鄭重地通知他，章亦的精神狀態很不樂觀，被初步診斷為中度抑郁。

    “中度抑郁？”聽到這四個字，艾倫的臉色白了一下。他的母親當年就是死于抑郁癥導致的自殺，他比誰都清楚這四個字意味著什么。

    “醫生，你確定嗎？亦他之前一直是個很開朗的人，也很愛笑，會不會是哪里出錯了？”

    弗蘭克嘆了口氣，看向艾倫：“殿下，我想問問病人近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應激事件？就是會造成心理傷害的事?！?/br>
    艾倫想到那晚章亦蜷在地板上被人圍住的樣子，胸口一痛，啞聲

    道：“是，他差點……被人侵犯……”

    “嗯，這樣就說得通了?！备ヌm克把手上的記錄板遞給他：“病人清醒的時候根本不愿意回答任何問題，阻抗非常強烈，我不得不采取催眠的方式進行診斷。這是我記錄下來的關于病人潛意識的報告，除了有一段痛苦的回憶外，我還注意到，病人經常會無意識地喊某個人的名字?！?/br>
    “名字？”艾倫掃了眼面前的報告，雖然不愿去面對，但還是緩緩道：“是叫周以南嗎？”

    “對，就是‘以南’這兩個字?！备ヌm克飛快地在紙上記下什么，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又變得困惑：“不對，不是姓周，應該是姓蘇?！?/br>
    “蘇？”艾倫瞳孔一縮，某個不好的猜測映入腦海，他試探著道：“蘇什么？”

    “病人的聲音比較小，我也不是很確定。好像叫蘇——”弗蘭克努力回想著。

    “蘇然?！?/br>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艾倫臉色十分平靜，但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他根本沒料到，那短短的半個多月里，章亦竟然會真的對囚禁他的蘇然產生感情，而且這份感情一直被他壓抑在潛意識中，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愿去面對。

    艾倫按著隱隱作疼的額頭，有些頹然地倒在椅背上。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當初他跟裴夕費盡心機也沒能讓蘇然徹底遠離章亦，沒想到，向來表現得人畜無害的蘇然在他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帶走了章亦，而且只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在章亦心底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最讓人可恨的是，他用的手段還是最無恥的囚禁！艾倫無比受挫的同時也不禁在想，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讓章亦對他動心？

    第089章：壞消息

    “亦，我們該回去了?！?/br>
    從會客室出來的艾倫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第一時間走到章亦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章亦點點頭，看了眼艾倫：“是不是檢查結果有什么問題？”

    “一些小問題而已，不礙事?！卑瑐悹恐庾?。章亦想說些什么，但嘴唇動了動，還是將肚子里的話咽了回去。

    “亦，你喜歡待在聯邦嗎？”回去的路上，艾倫忽然問章亦。

    章亦一怔，下意識道：“喜歡啊。怎么了？”

    艾倫略顯苦澀地笑了笑：“可是我覺得你待在這里并不開心?！?/br>
    章亦沒有說話，他垂下眼睫，有些神經質地絞著自己的手指。略長的指甲深深地扎進了rou里，他卻渾然不覺，直到艾倫有些惱怒地抓住他兩只手分開。

    “亦，你在干嗎？”艾倫心疼地摸著他掌心的刮痕。

    “我來這里，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章亦抬頭看他，此刻的他，顯得那么彷徨，那么無助。

    艾倫鼻頭一酸，猛地抱住章亦，歉疚道：“沒有，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br>
    他聽到章亦輕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br>
    章亦的體諒反而讓艾倫心中的愧疚更深。他緊緊抱住章亦，帶著滿腔愛憐，在他的臉頰和額頭不斷親吻著。前排的駕駛座上還坐著布萊恩，章亦察覺到這一點，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避開了艾倫的親吻。

    “咳，殿下……需要現在回去嗎？”布萊恩小聲提醒。

    “嗯，走吧?！卑瑐惖氖诌€摟在章亦腰上。

    回到別墅，晚餐已經做好了。艾倫好說歹說，才勸章亦吃了半碗飯。吃完飯的章亦沒多久又困了，躺在沙發上打哈欠。艾倫給他放科幻戰爭片看，想讓他提提神，可看到一半，章亦就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睡著了。

    艾倫只好關了電影，找了條毯子給章亦蓋上，坐在沙發邊凝視了他一會兒后，他去陽臺給裴夕打了個電話。

    “檢查結果是中度抑郁?！?/br>
    那頭久久沒有聲音，艾倫按著額頭，自責道：“他變成這樣我負有很大的責任，你怎么罵我都沒關系?！?/br>
    “不只是因為那晚的事吧？”出乎他意料的，裴夕并沒有針對他。

    “嗯，醫生對他進行了催眠診斷，說他潛意識里一直在壓抑對那兩個人的感情?！?/br>
    “兩個人？”裴夕的神情一下僵硬無比，他忘不了周以南他可以理解，可是另一個人……

    “就是你想的那樣?！卑瑐愅h處的夜景，綠眸劃過黯然：“他也愛上蘇然了?！?/br>
    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裴夕低啞的聲音才傳來：“我早該想到的，其實我那個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勁了?！?/br>
    艾倫挫敗地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關鍵是怎么樣讓章亦好起來?！?/br>
    裴夕嗯了一聲，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劃過一絲異色。

    “你最近有關注帝國的軍事動態嗎？”

    艾倫皺起精致的眉：“我聽說帝國軍部高層近期變動頻繁，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br>
    “是真的。我剛得到一個軍部好友的消息，紀檢局的巡視組上周進駐了第五艦隊，調查出白朗涉嫌嚴重腐敗。有個知情人提供了很多一手證據，據說白朗當天就被雙開了?！?/br>
    白朗和章亦的過節，艾倫自然是清楚的。他雖不至于幸災樂禍，但也覺得心里暢快得很。

    “這是個挺好的消息啊，你怎么愁眉苦臉的？”

    裴夕“嘖”了一聲，“你不覺得奇怪嗎？白家這么容易就倒臺了，雖然是政治斗爭，但這個過程也太迅速了，那些證據從哪里來的？為什么要等

    這么久？”

    “你說的有道理?！卑瑐惓烈髁艘粫?，緩緩道：“應該是白家內部出了問題。你剛說的知情人，會不會就是——”

    裴夕點了點頭：“他那段時間一直跟白家走得很近，而且聽說白朗非常信任他，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給他做?！?/br>
    “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測，據說巡視組進駐那天，蘇然就出任務了，而且很多天都沒有出現在第五艦隊?！?/br>
    “如果他真的背叛了白家……”艾倫的神情有些糾結：“白家的人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他吧，尤其是白朗?！?/br>
    “嗯，而且白家那個退休的老頭在黑道也有勢力。如果蘇然真的暴露身份，那么他的處境應該會很危險?！?/br>
    雖然遠在聯邦，但白家家主的的心狠手辣艾倫也是有所耳聞的。他完全可以想象，他會用什么手段對付白家的叛徒。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章亦？”艾倫猶豫道。

    裴夕瞟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緒極為復雜：“你自己看著辦吧?！?/br>
    艾倫看著他，眼底浮出了同樣的復雜情緒。

    **

    章亦還在睡。

    艾倫幫他換了睡衣，擦了擦臉，將他抱回了臥室的床上。

    章亦睡得并不好，身體一接觸床鋪，他就下意識縮成一團，像是怕光似的蜷在被子里面。

    艾倫凝視著他，感到一陣深重的無力感襲來。

    繼續待在聯邦，對章亦沒有任何好處。他不可能一輩子都這么逃避那兩個人，更不可能永遠這樣壓抑自己的感情。

    可是讓他回去，也就意味著他極有可能回到那兩個人身邊，自己不得不同時和三個人分享他……這種局面，自己真的能接受嗎？

    艾倫想得頭都疼了，他一個人坐在客廳，抽了一整夜的煙?？斓搅璩繒r，才疲倦地合上眼倒在沙發上。

    吵醒他的，是腕表的滴滴聲，從章亦的臥室里傳出來的。他以為是章亦的鬧鐘響了，輕手輕腳地進了臥室，正想關掉它，卻見章亦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床上，正在跟人通話。

    “于光，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