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勸說的對象十分不耐煩，冷冷嗆到：“別用這種惡心語氣指揮我。真當自己是我們的‘父親’了？我爸七年前就被沉尸橫濱港了！”

    在我理解少女話中給出的信息前，擋住我的男人已經壓低聲音。

    “壹號！”他氣勢嚴肅起來，“別跟這孩子說這些！”

    “‘孩子’？”少女仿佛聽到了某個荒誕笑話，揚眉看我，“這‘孩子’掃平意識空間的時候，可只比現在大三歲——才不需要你們這些外來人格可憐！”

    我呆呆聽著他們爭執，對上少女銳利的目光，眼神不由得飄移了一剎。

    她“嘖”了一聲，厭煩道:“……別把她當需要保護的弱者?！痹捯粑绰?，三兩步躍上欄桿，縱身跳入黑暗。

    因為遲疑沒能攔下少女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轉身面向我。

    高大健碩的他仿佛一座小山矗立在我跟前，壓迫感十足。我有點費勁地仰著頭瞧他，下一秒，他屈膝半蹲下來，換成了只用我俯視的姿勢。

    “抱歉，亂糟糟地吵了一通，你應該很困惑吧?！蹦腥讼裰槐П芩频囊幰幘鼐囟字?，輕聲解釋，“這里是你的意識空間，我們……算是外來者?！?/br>
    他跟我簡單介紹了一下我所掌握的異能力“讀心術”，在我懵然重建三觀的時候繼續解說：“在所有人格里，‘壹號’是最特殊的那個?！?/br>
    我眨眨眼，盯著他。

    “她是由十八歲的你的一部分意識，混合其他……精神碎片形成的?！蹦腥撕炻匀チ藥讉€字，“性格有些偏激，但很依賴你?！?/br>
    依賴？不太看得出來。不過，因此才說是“我們”吧，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人……

    我點頭，問到引起他們爭執的那句話：“‘沉尸’……是什么意思？爸爸怎么樣了？”

    男人默然，有一會才緩緩開口。

    “你的雙親，已經離世七年了。發生了很多事……”

    “不是自然死亡吧?！闭嫫婀?，我的聲音非常平靜。

    回應頓了頓：“迫于威脅，自殺——不過仇人已經被你親手解決了?！?/br>
    “我明白了?！?/br>
    “……尋光？”男人小心觀察著我，大概生怕我嚎啕大哭。

    但我反而對他笑了笑，抓抓頭發：“不會哭的。畢竟我沒什么實感嘛！完全不記得這些事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br>
    如果現在回家，就能看到忙著做飯的爸爸，和在客廳寫資料的mama。沒由來的有這種錯覺，因為我昨晚睡前才和他們互道了晚安——

    果然很奇怪啊，本該一眼望到頭的平凡人生，到底是怎樣走到今天的呢？

    “我不記得了。全部?！钡皖^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情不自禁攥緊了它們。

    “那幾年都是不好的事，”男人更加放柔了語氣，安慰我，“難得忘記，不用急著想起來?！?/br>
    聽到這話，那張兩人合影忽然閃過腦海。畫面中的女性已經長成我憧憬的模樣，堅強，從容，溫柔，有面對一切風雪的勇氣。

    我抬頭。

    “……不，我想，還是有好事的?！?/br>
    意識回歸身體時，手中還拿著從臥室帶出的合影，女性柔和的笑容正對著我。凝視著照片，我慢慢的也抿出一點笑。

    不知何時結束了查探、停在我身前的少年低頭看我，鳶色眼眸沉靜如寶石。

    他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去哪了？”

    我一怔，回他一個燦爛笑容，脫口而出:“聽到了一些情報！治君，我跟你說——”

    ——這十年里，一定是好事多。

    第30章 年少對白（三）

    回歸身體前我在意識空間和看不到臉的男性聊了很久。

    他自我介紹到：“我是‘軍火庫’，由不同勢力武裝人員的記憶組合形成，所以對各種熱武器都很精通。目前負責協調管理意識空間內的人格們，也為你制定訓練計劃?！?/br>
    “‘軍火庫’？”我同他并肩坐在墻邊，抱著膝蓋陷入疑問，“……這不會是我起的名字吧？”

    “是。不過你不常稱呼我全名?！蹦腥藢Υ私邮芏攘己?，溫和說。

    ……這種完全不像人類的名字，確實挺難當面叫的。

    再想起之前的“壹號”，我不禁對自己的起名天賦產生深深質疑，尷尬一笑，問：“說是有很多人格……大家都在房里嗎？安靜得仿佛沒有人一樣呢?！?/br>
    螺旋走廊的房間幾乎無法計數，但除了應該是屬于“壹號”和“軍火庫”的第一、二扇門開著，其他的都房門緊閉，幽靜空間里只有我們兩人的交談聲回蕩。

    軍火庫點頭。

    “有幾個不喜歡外出，所以呆在房間里；其他的——都被關起來了?！?/br>
    改變姿勢時手臂碰到了壹號房門垂下的鎖鏈，金屬冰冷的觸感使我打了個寒噤：“關起來了？”

    軍火庫默默往旁邊讓了一截，給我留出更大的空間，平靜道：“人格里能順利溝通的屬于少數，畢竟是由形形色色人類的記憶混合而成，瘋狂才是正常結果。當年你為了壓制他們費了很大功夫，實在無法共處的都清理掉了，剩下的危險分子全部被關押著，需要時再放出來?！?/br>
    他站起身，走到外側指向第三扇門。

    “那是‘數字幽靈’。精通黑客技術，擁有超乎尋常的計算能力。因為不必掌控身體也可以將計算能力共享給你，所以一直充當著輔助ai的作用。不過他很討厭社交，就算共享能力的時候也不怎么說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