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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先生停頓片刻,側眸看向窗外毫無征兆飄起大雪的橫濱,語調淡淡。 “安布雷拉不會放過你的。從接觸這個世界起,你就回不了頭了?!?/br> “那就先休息兩年,”我擦掉腳印,“等異能緩和,他們敢來,我正好和他們算賬?!?/br> 直起身,陌生先生身旁的落地窗映出我的影子。那倒影里的女性,眼中閃耀著使人膽寒的堅定,和以往平庸溫吞的我天差地別。 收回視線,胸膛里跳動著的、絕不可能被任何東西動搖的決心,讓我一秒也沒有猶豫地告訴他—— “我的人生還長著呢,怎么能因為這些敗類就放棄!” 陌生的先生沉默了。 我結束工作來到門前,問他:“我們會再相遇嗎?” 等到快要放棄的前一秒,我終于聽到他的聲音。 “會?!彼麥睾驼f。 于是,我笑著邁入了暗影幢幢的樓道,走向寒夜風雪—— 我住院了。 那天在病房里大哭一場,最后意識都模糊起來,只隱約想起是治君接住了昏迷的我。醒來后,小森小姐已經一切如常地回到了崗位上;我作為高燒反復毫不起眼的輔導員,安安穩穩住進了醫療點;而完成一切“治療”的治君,被送回了收容人宿舍……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又進入平靜溫吞的孤島日常,連安布雷拉小隊也不見了蹤影。 困惑的我用剛退燒的腦子思考半晌,最終只勉強記起,蘇醒的異能好像和治君身上某種力量產生沖突,把我們兩人的意識都拉進了某段回憶——可怎么回想,也不記得到底是哪段回憶、治君和我又經歷過什么了。 被治君所擁有的不知名力量壓制后,異能重新沉睡下去,連帶著記憶碎片也消失無蹤。當然,副作用同樣消失了。 康復的我揣著滿心疑問離開醫療點,習慣性給治君發了條短信交代出院的事。一分鐘后,出乎意料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治君:嗯,好好休息?!?/br> 第16章 冬(四) 和治君的通訊莫名其妙恢復了。 雖然不明白治君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才會回心轉意,但就結果而言,無疑是個特大喜訊。 生活恢復往常平淡瑣碎的節奏,不知不覺來到十二月下旬。 嚴冬的寒冷氣息徹底統治了孤島,最近沒有下雪,可路面和房檐都掛了霜花。我在差點被冰面滑倒后,也加入了裹成一團慢慢挪動的人群,一時間整個島上像是被圓滾滾大軍占領了,場面古怪又好笑。 因為要籌備應付更低氣溫的衣物,前輩拖著不太想離開溫暖宿舍的我去雜貨店逛逛。我縮手低頭,半張臉埋在圍巾里,跟在她身后聽她一一點評店內懸掛的羽絨服,時不時“嗯嗯”回應兩聲。 治君那邊,剛降溫的時候就寄去了被爐,冬季衣物除去收容所配發的標準套裝,我也陸陸續續挑選了幾套保暖防寒的送過去,暫時不需要添置什么了。 純粹作陪的我眼看前輩挑剔完了一整排應季服裝,就要走進過季處理區,不由得出聲提醒。有些失望的前輩回頭看看,嘆著氣反身,重新打量起那些款式乏善可陳的羽絨服,我無奈笑了笑,沒有立即跟上,而是繼續向前走。 處理區大部分是相對氣溫來說過于單薄的秋季長袖,我走馬觀花地踱過去,指尖擦過一件件顏色各異的織物,停在貼墻的最后一件衣服上。 那是一件只適合夏天穿的、漂亮的鼠灰色細條紋麻質和服。 我忽然怔住,取下這件不合時宜的和服,凝視良久。 前輩選完羽絨服,提著袋子來找我,我顧不上和她搭話,先揚聲叫來店主大叔:“麻煩您幫我把這個裝起來——” 暌違已久的新一次會面開始前,我得到了“安布雷拉公司人員離開孤島”的確切消息。 “可喜可賀?!碑敃r正準備出門來會面室的我波瀾不驚地回應了向我分享情報的前輩,心態十分寧定。 并不是覺得他們走了就可以高枕無憂,只是,暫且沒有必要擔心這件事,一直記掛反而讓自己寢食難安,平白耗費精神。 過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懷抱如此理念的我,拉開會面室的椅子,穩穩坐了下去。 治君比我慢幾分鐘到,在我正對面的老位置落座。 照例是我挑起話題,也不拘泥于內容或者順序,隨心所欲地聊著;治君說得少,但總會恰到好處地接話,讓我感受不到被冷落。 “啊,之前那本太宰治的文集,治君看完了嗎?”像是偶然想起來似的,我詢問到。 提到這名字,治君情緒一如既往地微妙,點了點頭。 他仿佛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確看完了那本文集一般,鳶色眼眸微垂著,彎出一線溫柔弧度,笑著對我說出書里的句子:“‘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br> ——即使我一直沒有提到那件過季的和服,可他果然領會了我的用意。 聽著他的聲音,我不知不覺熱淚盈眶,幾乎沒等到話音落下就哭了起來。 眼淚一串接一串,沿著發熱的臉頰滾落在我手背上,原本合攏搭著膝蓋的雙手不由得握緊了,把那些熾烈的水珠一并鎖在掌心。眼淚沿著掌紋蔓延開去,好像要把命運一同浸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