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有些措手不及，這番對話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中。她從來沒喜歡過文學，高考不過剛剛過了文化科的線。這種心思下，她腦子有點亂，甚至感覺邊上有人也在聽著她們的對話，像看戲。

    一直跟在身后的林冉也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教授，您該不會是看不起藝術類的學生吧？都要大學畢業了，還問高考成績，誰記得啊?！?/br>
    林冉跟在周涵身后，出言回懟。她以前就最討厭班級里那些只知道死讀書的書呆子和丑人，多考幾分就覺得自己了不起。

    老師，父母也把那些成績好的人捧起來，好像他們多厲害似的。不就是會做兩道題嘛。

    周涵好聲好氣向這人請教，這女教授沒露出什么笑臉也就罷了，問高考成績還有為什么選表演不選中文系，簡直有病。

    史教授一愣，也察覺到自己問的不太妥當，見學生說特別喜歡文學，就老師的職業病犯了。

    “是我冒昧了，在我看來首都電影學校也是很好的學校，絕對沒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br>
    史教授很快致歉，解釋了一句。她怎么會看不起兒子的同學！

    周涵覺得這發展不太對，著急想打圓場，身后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想，教授應該沒什么特別的意思?！?/br>
    白瑤瑾在后面聽了一嘴，正巧她也想結束這和她一直聊公司的什么張總夫人，也感覺教授的語氣神態沒有惡意，幫忙解個圍。

    順便，那些個資料她也可以要一份？

    “問高考成績就沒意思……”

    林冉還想著辯解幾句，看到這位陌生婦人穿著氣質都不像是普通人，小聲嘀咕兩句住嘴了。

    她敢懟同學、懟教授，也是因為這些人她得罪的起，管不到她頭上。但萬一這個看起來就很貴氣的太太是什么大人物，她不想得罪。

    白瑤瑾對她這個回答微微一笑，還有在場也聽見這場對話的人直接捂嘴輕笑。

    “史教授，剛才你們說到的書單時候也可以發我一份嗎？”

    白瑤瑾笑眼彎彎：“淺顯一些的，如果有視頻就最好了?！?/br>
    “和這位同學一樣，我女兒小時候也喜歡看各種文學名著。以前怕她分心耽誤學業，現在反而覺得自己也可以看看，多和小孩多些共同語言?！?/br>
    另一邊又冒出來了個插話的：“太太，聽說您女兒好像在國外最好的大學讀書，是直接讀到了研究生？”

    “一家子都太優秀了??！”

    張總夫人不甘心被忽視，抓著機會就上來給白瑤瑾拍馬屁。

    聽到這記馬屁，白瑤瑾和史教授都沒露出什么表情變化，只有周涵和林冉更覺得尷尬，別人掃過她們的視線都讓她們心煩意亂。

    到這里，講座中場休息時間結束，史教授示意大家都回到觀眾席上，講座下半場開始。

    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周涵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緊緊握著拳，精心制作的美甲都快將她的手心戳出血印來。她才不信這些有錢人的太太、小孩都是學霸！不過是欺負她面生，沒權沒勢！自己今天這一趟不僅沒討著好，還丟了人。

    周涵雖然沒對林冉再說什么，但林冉也難得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低氣壓。

    林冉也心情不好，什么女兒在名牌大學讀書，說不定是就買的！她聽說很多有錢人都是花錢買名牌大學撐門面，有什么好炫耀的。

    周涵何必熱臉貼冷屁股，不就是個中文系的教授推薦書單，回頭她再幫周涵找別人要就行了。

    另一邊，收到母親回復的蘇蔓打算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就讓助理給她去奢侈品店買兩份禮物。

    等打開通訊錄，蘇蔓才反應過來。自己重生了，現在沒有秘書和助理。

    此時此刻，自己的錢要么投進了股市，要么花在“幫助”股價早日回到應有價值的cao作上。

    她現在沒時間去買，錢包也確實有點捉襟見肘，不能隨便花。

    蘇蔓計算著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每天要支付的利息和支付給第三方的費用、在國外的生活成本，也忍不住輕輕呼了一口氣。

    她也恍然察覺到自己重生過來以后，看似已經恢復了平靜和理智，也確實在做空股票這件事上做了很多事前的調查和努力，卻還是暗中被死亡、重生、穿書者、劇情影響著。

    被不甘心的情緒影響，被預知的自信影響。pao pao

    難怪她那個私生子弟弟作為穿書者會那么堅定地覺得他一定會成為站在世界金字塔頂端的新豪門掌權人。

    她都變得有些激進。

    不過，蘇蔓倒也沒有真的懊悔。

    哪怕這個世界也可能和她“見到”的世界不同，未來發展的走向不同，又或者有其他的重生者也要改變命運從而形成翅膀，煽動出其他的變化。

    這個決定是她經過大量的考證、估算，認真思考、判斷做出來的。依靠的不是單純的預知，更多是邏輯規律，企業發展、股價背后升降的必然。

    哪怕事情不會按照“上一世”那么順利發生，她之所以趕往美麗國，又在這里停留數日，花費大量心力就是要努力促成她想達成的結果。

    讓汽車芯片存在安全隱患的事情重新回到公眾視野，讓該企業的盈利現狀提醒更多的大小股東正視其真正價值。

    蘇蔓眼神堅毅，做生意從來都是有風險的。巨大利潤的背后更是巨大的風險，畏手畏腳不是她的風格。

    盡人事，才聽天命。

    她這幾日的努力通過各種渠道默默發力，也有許多人在背后攪起這一池水。無聲的戰役打的轟轟烈烈卻不見血，倒是讓蘇蔓終于可以輕松了一些，混在魚群當中不那么引人注目。

    接連忙了好多天，蘇蔓把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借來的股票也已經全部售出，只等著最終結果的到來。

    空下來的蘇蔓也抽空去見了自己的幾位老師和同學。

    在這些人看來，蘇蔓回到她的國家也僅僅不到一年時間。

    老師和個別同學好奇地詢問她這次來美麗國是不是打算重新回這邊發展，得到她否定的答復眾人遺憾了一兩句倒也沒什么其他特別的反應。

    畢竟，大家分別不算久。

    精英們的性格雖各有不同，卻多是理性而忙碌的，鮮少將大量精力投入在傷感和感慨中。

    美麗國金融行業每天都會發生許許多多的事，無數的人暴富或破產，新的天才和曾經輝煌現在落魄的過往天才也不計其數。

    躲在背后的蘇蔓的一些行動自然能被查到，但如今的局面已經有“大魚”下場，這個過于年輕也沒有什么戰績的東方女孩最終還是被認為是走了運的投機者。

    就是之前和她通過電話的中國同學高健因為知道不少“內幕”，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夜晚，他和蘇蔓約在一家私密性很不錯的咖啡廳見面。

    在知曉蘇蔓最終投入的金額數目時，高健還是忍不住驚掉了下巴。

    “真的是太瘋狂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br>
    “所以，以前我覺得我們經濟水平差不多全是我自己的錯覺？”

    高健一邊不敢相信地搖著頭，一邊試圖重新認識一下這個讓他覺得分外陌生的同學。

    “存款，抵押了不動產，再加上杠桿，就變成這個數目了?！?/br>
    蘇蔓喝了口咖啡，告訴他實情。

    “你的膽子真的太大了，哪怕大家都不看好，誰也不知道市場會堅持到什么時候?！?/br>
    “這么多的利息你怎么付？”

    “國內還有不動產、車子，手里有股份，可以全部賣掉還錢。大不了從普通人再開始?！?/br>
    蘇蔓不慌不忙地回著，她不是真的急紅了眼的賭徒。大膽，卻沒有真的孤注一擲把自己的一切和未來都賭在這個事情上，也是做好了自己扛不住的準備。

    可以變成窮光蛋，但不能真的用自己還不起錢的去投資，讓蘇蔓這個名字的信用受損。

    對于做生意的人來說：信用，比生命還重要。

    高健原本以為他這個同學和他一樣也就是國內正常中產階級人家的小孩，誰知道人家原來是個隱藏的超級富二代。

    人比人，氣死人。

    “難怪你要回國，這是有皇位要繼承啊?！?/br>
    高健隨口說了一句，就看到蘇蔓臉上表情未變，抬眼看他的眼神卻立刻變得不太和善，隱隱透著一股涼氣。

    高健雖然不知道內情，但很敏銳地察覺到某股殺氣，直覺性地快速轉移話題。

    “反正事情已經成定局，就看是你的利息燒的快還是這風向轉的快了?！?/br>
    “不過我不得不說，還是佩服你這個膽量，是這個?！?/br>
    高健對著蘇蔓比了個大拇指，看到蘇蔓冷淡的白眼也不在意。

    蘇蔓的性格是真的冷，如果不是當時整個學院都沒幾個中國人，他也不會和這個學校出名的冰山美人接觸。

    后面發現冰山是真冰山，人是真的聰明、厲害，也出乎意料地靠得住，也值得做朋友。

    只要習慣了對方性格的冷淡，蘇蔓這人是真的比很多人都好相處。不用擔心人家口腹蜜劍、表里不一，也不需要擔心她作為團隊伙伴會背叛、中途放棄、拖后腿，她是一個非常專業且執著的好同伴。

    說完了這個話題，高健突然嘆了口氣。

    “你膽子是大，敢和我說實話、讓我給意見、敢投這么大手?！?/br>
    “不只是你，我們很多人都知道這兩年有不少做空機構和做空者都暗中動作，大家都明白股價太虛高了，卻一直穩在那里甚至依舊在漲?！?/br>
    “漲得讓人也眼紅又心慌?！?/br>
    又忍不住連說了兩句，高健才感慨看著同學道：“還是羨慕你們這些有錢人啊，這么闊綽的啟動資金，賺錢比我們容易太多了?！?/br>
    蘇蔓喝了口咖啡，不在意地回他。

    “你不也是有錢人?！?/br>
    高健趕緊擺手：“我算什么有錢人，普通打工人罷了?！?/br>
    “而且，投行的工作壓力太大了，行業競爭也太厲害，現在經濟還算復蘇了一些。前兩年更不好混?！?/br>
    “不過，不管經濟怎么樣。這條街上隨便砸一個要么是超級富豪要么是所謂的超級精英?！?/br>
    “越來越感覺，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br>
    高健自嘲一笑，以前在國內讀書的時候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做什么都輕輕松松就能拿到第一，惹來別人羨慕的眼光。

    包括這兩年，從前的同學、老師乃至親戚朋友談起他也都說他是在美麗國的精英，賺著想都不敢想的大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里面沒這么光鮮、容易。

    高健說者無心，蘇蔓卻十足有意。她放下咖啡，向這位同學再次提出了挖他回國和自己合作的意圖。

    “要不要賭一賭我這次的做空會不會成功？”

    “輸了，我灰溜溜回國?！?/br>
    “贏了，你跟我回國幫我?！?/br>
    高健一愣，想說你這賭輸贏，我有什么好處啊。但看向面前滿臉認真的同學，又不由認真聽了下去。

    聽蘇蔓冷靜地分析著世界大局和經濟大局的變動，國內市場的變換與擴張、新興行業的崛起，聽到她畫出來的讓人覺得好笑又忍不住為之心動的未來。

    真的要回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