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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許久未曾安眠,這次卻感覺好似睡了很久很久,沒有什么光怪陸離的荒誕夢境。 只覺得整個人像是在很溫暖的午后,懶散地曬著太陽,力竭的身體宛若枯涸垂落的舊枝受到細心的滋養,重新抽枝發芽。 沉睡之中,她的面目柔和,可待她緩緩睜眼,將那銀絲垂幔撩開,一見那熟悉的正殿,雅致的擺設,亮卻暖的上清珠卻叫她剎那之間便冷下臉來。 是了,她想起來了,斐孤還沒死。 她起身發覺身上的衣袍已經干干凈凈,鬢發也整整齊齊梳攏,神魂雖未補齊,但也比她之前好了許多。 司命沒什么表情,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她下了榻,抬眼便看見那個人在她不遠處的軟榻上小睡。 斐孤安靜地躺在軟榻上,看上去沒什么變化,一如既往的蒼白俊美,身上也好似看不出傷痕。 她漸漸走近他,手中恨水乍現。 那個人沒有防備,司命已果斷地再度對著他心口刺了進去。 血色當胸蔓延,斐孤這才睜眼看她,神色看不出惱怒,只是輕輕笑了一聲。 司命心知失敗,冷著臉要抽出劍,斐孤卻微微起身,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只極冰冷的手握著她的右手,帶著她從自己胸口抽出那把沾滿血色的劍。 長劍脫離身體應當是極痛的,但斐孤卻語氣散漫,不當回事:“這一劍還不如掌哀芝叫我痛??嚅?,你以為我還會輕敵嗎?若沒有絕對的把握,我為何不封了你的法力?” 司命面不改色,只是想,若掌哀芝足夠叫他痛,那么補恨果更能叫他生不如死。 “還在生氣嗎?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騙你?!膘彻履笾氖滞?,司命只覺手腕一麻,恨水便啷當墜地。 他輕輕一扯將司命拽入懷中,摟著她的腰抵在她的肩頭,極親昵的姿態,語氣柔軟又委屈:“我以后再也不騙你了,我只是嫉妒他,嫉妒你待他那么好,但我真的沒有想殺他?!?/br> 軟榻之上,兩人貼得極近,司命不發一語,抬手便用力按在他尚在流血的傷處,冷眼看他,終于開口:“你信不信,你不殺我,我總會殺了你?!?/br> “我信??扇缃竦奈覅s也不是那么容易死了的?!膘彻绿ь^便吻上她的唇,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似有無限眷戀。 司命沒什么反應:“卑鄙無恥?!?/br> “是,我卑鄙無恥,可是若不如此,再過千年萬年你眼里也不會有我?!膘彻聫纳迫缌?,任她按在自己胸口,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 司命收回手,冷冷道:“如今也沒有。為一點凡情,你好好的神不當,非要墮魔,可笑至極?!?/br> “緣分天定,誰叫我偏偏愛慕你?!膘彻麻L嘆一聲,卻捉住她的手施了個凈身訣,拭去她手中血跡,掩去自身濃重的血腥味。 “孽緣罷了?!?/br> “孽緣也是緣,只要你別離開我,一切好說?!?/br> “我總會走的?!彼久莺輶觊_他的懷抱。 斐孤卻纏上來,從背后環抱住她令她動彈不得,語調曖昧又瘋狂:“你最好別走,你走了我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來?!?/br> 司命冷笑一聲:“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能做?!膘彻聯е?,高大的身形籠罩住她,微微低頭再度在她側臉落下一個吻。 司命忽然轉過身,強行退后兩步,盯著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意味不明地問他一句:“你就這么喜歡我?” “當然?!膘彻抡Z氣堅定。 “很好?!彼久粲兴嫉攸c點頭。 斐孤還沒反應過來,司命已變出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魔刀,在他驚懼的目光里,對準自己的面孔極快地劃了兩刀。 她下手太快太狠,冷麗端秀的面容霎時毀得不能看,整張臉從眉骨到下巴都縱橫兩道深刻的血痕,那樣狹長的傷痕,當真是不留余地。 魔刀所致,傷口會一直潰爛,在這張本是極美的面容上顯出一種殘忍的破壞感。 猙獰的傷口血色泛濫,那張面容像是上好的美玉被一刀斷開,徹底淪為殘巖碎石。 但她語氣平和,甚至對他微微一笑:“你不是喜歡這張臉嗎?我看你現在還喜不喜歡?!?/br> 斐孤的鎮定從容剎那間煙消云散,他方才已抓住了她的手但始終晚了一步,只能握住毀了那把來源不明的魔刀倉皇地將它化作齏粉。 他眼睛一片血紅,顫抖地捧著她的臉,聲音抖得語不成調:“你一定要這么逼我嗎?不痛嗎?” “還喜歡嗎?”司命大大方方地看著他,只是再問了一遍。 斐孤什么都聽不進去了,眼里只有她面容上殘酷的傷痕。 魔刀傷神,就如陰骨陣一般對仙家而言是不可扭轉的傷痛。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神思混沌,情狀慘切,仿佛傷著的是自己一般,傾其所有給她治傷,試圖撫平她的傷痛。 而司命只是漫不在乎地一遍又一遍問他。 “還喜歡嗎?” “還喜歡嗎?” 他不知道自己回答沒有,只覺所有話語被掐斷在喉嚨深處,盯著那傷源源不斷地輸送靈氣。 但司命卻在他無意識重復的一遍又一遍喜歡中沉了臉色。 “喜歡?!?/br> “喜歡?!?/br> “喜歡?!?/br> 無論她問多少遍,他白著一張臉,還是執拗地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