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就在眾人以為,不用多久就能看到鳳城城墻的時候,裴如晝忽然聽到隊伍的前方傳來了一陣sao動。 前面怎么了?裴如晝問道,說完這些話,他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裴如晝現在的狀態還是那么的差,他剛一說話,就覺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好像是有小羽毛在不斷撩撥一樣,又干又癢。 見狀,周圍的人趕忙圍了過來,將茶水遞到了裴如晝手中。 而聽到他的話,侍衛也立刻轉身去看外面發生了什么。 裴如晝最近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就要咳嗽一下。他本來想要喝水壓一壓,然而沒想到幾口下肚,嗓子眼里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明顯。 并且他感覺到自己的口中,出現了一股熟悉的腥甜味。 是血 天吶,公子您怎么了! 還沒有等裴如晝說什么,從桃就立刻高聲呼喚了起來。 時節以至深冬,哪怕鳳城沒有晝蘭關冷,可裴如晝還是穿著一件白色的狐裘。因為久病,裴如晝變得比少年時還要清瘦、單薄。 就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 看到她這緊張的樣子,裴如晝連忙擺手說:沒有什么大礙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千萬不要同郡主說。 是是是!從桃嘴上答應,但是心里面早就已經著急得不像話,根本沒有將裴如晝的話記在心中。 她直接撩開簾子,叫人去端溫水進來。 至于裴如晝,雖然他已經習慣了動不動就要吐血,但是這么幾次下來,再加上受傷中毒使得元氣大損,還是讓他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暈。甚至于同時開始耳鳴,將周圍的一切屏蔽在外。 裴如晝本能地靠在了窗框上,而為了讓馬車里面的血腥味散掉,從桃方才也將馬車的窗簾一起卷了上來。 有一點點鹽粒似的雪花,從窗外輕輕地飄了進來,正巧落在了裴如晝的睫毛上。他就這么靜靜地靠在這里,微蹙著長眉,并努力調整呼吸。 此時,沒有人在意剛才那一陣sao亂。 裴如晝唇邊的鮮血雖然已經擦掉,但是唇色依舊像暮春里的櫻桃一般紅,在蒼白面孔與白色狐裘的映襯下顯得尤其突出。 此時鳳城已經在戚白里的控制之下,早在幾天之前就有人來裴如晝的隊伍中接他過去。 而現在外面的那陣sao動,正是那些人引起的。 從桃一邊端溫水,一邊隨口向剛來的人問:外面那里發生什么了?怎么這么吵? 來人搖了搖頭,也有些疑惑的說:好像是有人想要到跟前來見見公子,被那群侍衛擋住了。 哦,這樣啊從桃沒有多想,她徑直端著水轉身回到了馬車里。 至于剛才被派出去那個侍衛,看到來人之后則大吃一驚。 他看到不遠處被擋著的那個人,竟然是七皇子戚云遙! 這看到戚云遙之后,他也猶豫了起來。也是這個時候,那個侍衛才想起一件事他們現在在鳳城的城郊,這里正是皇陵所在地。 他曾經聽說過裴如晝和戚云遙兩個人的關系非常好,而現在戚云遙已經直接堵在了路上,自己是不是應該去通知一下裴如晝,對方現在就在這里呢? 可是看到那個守在這里,不讓戚云遙向前去的侍衛,他又重新糾結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擋在戚云遙面前的人上前抱拳說:抱歉,殿下。六皇子之前交代過,讓您不要隨意出皇陵。 聞言,戚云遙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說:這里也算是皇陵范圍內,怎么你也要管我? 自然不敢。 裴如晝派出去的那個侍衛,覺得對方的語氣有些沖,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更重的話還在后面。 那人笑了一下說:殿下還說,不許人去打擾裴公子。想來若是七殿下出現在這里,裴公子一定會不高興的。 戚云遙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他握緊了韁繩戚云遙已經習慣了失去了自由,但是他沒有想到,現在自己連裴如晝一面都見不到。 就在幾人在這里糾纏的時候,車隊依舊在慢慢往前走。 也正在這個時候,戚云遙透過敞開著的窗看到了裴如晝他閉著眼睛坐在窗邊,看起來無比脆弱。 裴如晝的身上,似乎只有唇有一點顏色。 戚云遙從前并不曉得心痛是什么感覺,但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早已布滿裂隙的冰面,表面上看上去很平靜,但是只差那輕輕一敲,便會分崩離析。 剛才那一眼,突然打破了戚云遙的冰面。他的心就像是湖水上的薄冰,突然碎裂開來。接著便是難以言喻的痛,還有窒息。 如晝戚云遙無比艱澀地擠出了這兩個字。 他本能的想要開口叫住裴如晝,但沒有想到,最終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又想起了蛇毒。 戚云遙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裴如晝。 甚至于明明已經走到了這里,但是戚云遙卻還是不敢去見裴如晝。 他的心中已滿是愧疚與悔意。 然而戚云遙無能為力。 風和雪還沒有停止的跡象,馬車里的血腥味飄散到了戚云遙的鼻尖。 這個時候馬車里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有人將簾子放了下來。裴如晝那張蒼白的面孔,就這樣消失在了戚云遙的眼前。 下一刻,馬車與他擦肩而過。 第49章 皇寺祈福 在征戰西域的這些時間里, 裴如晝的獲得了不少新的封號和賞賜,不過他對這些也沒有多少興趣。 除了光策侯這個早就被裴如晝刻在了心底的封號外,剩下的他壓根從未在意過。 而只等回到鳳城, 馬車緩緩駛近一座熟悉的庭院時,裴如晝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了一件事 公子, 將軍府到了。裴如晝身邊的人小聲向他提醒。 剛才在鳳城城郊的時候,因為裴如晝吐血的事情,隊伍的稍微被耽擱了一下, 所以等到最后到達鳳城的時候, 太陽已經落山了。 且先不論戚白里在百姓心中,究竟是怎樣一個復雜的形象。 剛剛為當朝收復西域的裴如晝,在眾人眼中都是實打實的英雄。 早先聽說裴如晝今天就要回到鳳城,很多人都到了這里想要迎接他, 或是遠遠地看他一眼。 不過因為裴如晝行程耽擱了一下, 所以等他回到這里的時候,路上已經沒有人了。 此時此刻街道顯得有些冷清, 侍從的話音剛一落下,裴如晝就輕輕地拉開轎簾向外看去 。 鳳城還在下雪,這里的雪和邊塞不一樣。在四面紅墻的映襯下, 它好像沒有邊塞那么寂寞,卻又有一些格外蕭索的感覺。 大家都覺得,人生病的時候會變得敏感一些。因此看到裴如晝望著遠處不說話,周圍的人還以為他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從桃走了過來, 看著頭頂的牌匾笑了一下說:公子, 您看現在您是鎮西大將軍了。 她這么說, 是想要轉移裴如晝的注意力, 讓對方開心起來。 聽到這番話, 裴如晝抬頭就看到,不遠處的門匾上寫著鎮西將軍府幾個大字。 他稍微愣了一下,終于將這件事想了起來。 是啊,自己現在是鎮西大將軍了。 這是裴如晝的封號之一,曾經他屬于自己的父親。 鎮西大將軍府依舊是從前那個鎮西大將軍府,只不過主人算是徹徹底底的換了一個。 想到這里,裴如晝也覺得事情有一些神奇。他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這個牌匾上的名號,也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就像他沒有想到,自己將會成為光策侯一樣。 裴如晝一直生病休息不好,擔心打擾到他,殊明郡主后半程不再和裴如晝坐在同一架馬車上。 現在裴如晝的弟弟剛才睡醒,正迷迷糊糊的被侍從從馬車上抱下來。而在他之前,郡主已經先下了馬車。 此時女人正裹著厚厚的狐裘抬頭向那個牌匾看去,顯然除了裴如晝以外,殊明郡主的心情也異常復雜。 裴如晝看到,母親朝著那一塊朱紅色的牌匾嘆了一口氣。 或許重新回到這里,她比裴如晝更加惆悵。 看到這里的氣氛有一些不對勁,從桃趕緊裝作什么也沒有發現似的說:公子,我們快些進去吧,外面有些冷, 嗯。裴如晝點了點頭,跟著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雖然裴如晝比原本定的時間回來晚了一些,但是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他回到鳳城的消息還是傳遍了整個皇城。 如今的裴如晝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且不說他身上的赫赫戰功,單單說他和戚白里的關系,就令人無比羨慕。 可以說裴如晝算是現在是鳳城里面最值得結交的權貴。 因此就在第二天清晨,裴如晝剛起來沒有多長時間,鎮西大將軍外面,就陸陸續續傳來通報都城里的官員,無論大小、文武,全部在天清晨來拜訪裴如晝了。 他們認為,這樣做是代表對裴如晝的重視。 然而裴如晝卻沒有一點搭理這群人的意思。 盡管裴如晝身體非常不好,但是他卻并不想用自己狀態,作為借口來拒絕這些人。 殊明郡主當然也一樣。 我們一直生活在晝蘭關,又不認識他們,他們現在趕過來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殊明郡主嘴里滿是埋怨。好不容易回到了鳳城,殊明郡主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太醫來為裴如晝好好治病。 看到外面那群人,她真的是心煩意亂。 殊明郡主在鳳城長大,是一個非常講究禮數的人,但同時她也有皇室女的傲氣。 看到外面那鬧哄哄像集市一般的景象,殊明郡主一雙細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她顧不得什么身份地位禮數,現在就想讓那群人離開。 大概是從戰場上歷練了一圈回來吧,裴如晝變得比以前成熟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他沒有以前那么容易沖動了。 看到母親的態度,裴如晝就趕緊叫人把殊明郡主攔了下來。 娘,您犯不著因為這件事得罪那么多的官員。裴如晝現在一說話,嗓子眼就疼。 因此他將語速放慢了許多,而整個人的氣質也隨著語速一起沉了下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反正現在太醫已經到我跟前了,鳳城里面有些過于熱鬧,我也不喜歡在這里呆,我們還不如換另外一個地方去休息休息。 就像裴如晝說的一樣,現在戚白里雖然還在四處征戰,但是在他離開皇城之前就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裴如晝的馬車前腳剛到這里,后腳從宮中來的太醫,便全部出現在了鎮西大將軍府邸。 現在戚白里離開鳳城,而皇宮中的其他貴人也陸續失勢,太醫們也因此閑了下來,裴如晝便是現在他們最值得照顧的人。 誰都知道裴如晝和戚白里的關系好,要是能將他治好了榮華富貴,豈不就在眼前? 因此現在太醫們不但擠進了鎮西大將軍府,還將渾身解數都使了出來。 清靜?殊明郡主稍微有些疑惑的將這兩個字重復了一遍,她自然也想求清靜,但是在鳳城里有哪些地方可以找到清靜呢? 對!就在剛才說那句話之前,裴如晝想到了一個地方,我想去鳳城城郊的皇寺。 皇家寺院自然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不過裴如晝之前并沒有關注過這一點,他只知道有這個寺廟的存在,并不曉得那叫什么名字。 鳳城的歷史要比當朝長很多,那一座位于鳳城城郊的皇家寺廟,從上朝甚至上上個朝代開始,便是達官貴人們喜歡去的地方。 那里雖然說是寺廟,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也是一個尋找清閑的地方。 聽完裴如晝的話,殊明郡主也覺得他說得可行。 不過她還是有些猶豫,畢竟去皇家寺廟也是應該有原因的。 就像是看出了母親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裴如晝緊接著就說:大易歷朝也不過幾十年而已,而鳳城百姓雖然活得比較安寧,但是這天下離太平仍有一段距離。更重要的是戚白里現在還在衛國于情于理,我都想去替戚白里,還有這天下百姓祈福。 裴如晝說話的語氣,和之前聽起來好像沒有什么不一樣,但是與他最最熟悉的殊明郡主卻覺得,裴如晝似乎是在努力模仿從前的自己。 他剛才的語氣雖然輕松,但是眼神早已經不是幾年前那樣了。 而看到殊明郡主猶豫的表情,裴如晝又補充了一句:再說,還有那些犧牲在西域的將士和父親他們。 殊明郡主剛才還在想,裴如晝從前不是那種相信神佛的人,但是聽到他這一句話,郡主便不再堅持。 女人點了點頭說:哎好吧,晝兒,就像你說的那樣去做吧。 之后殊明郡主又轉身向站在自己后面的侍衛說:將公子剛才說的那句話傳出去。 是! 鳳城這地方,消息傳的比風還快。 就在這天中午,裴如晝還沒有來得及出發,他將要去皇寺為戚白里與天下祈福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鳳城。 因為裴如晝那邊一直在瞞著自己的病,而很多人也已經忘記了他之前中了蛇毒的事情或者說因為裴如晝前陣子在戰場上的表現實在太好了,已經讓他們以為那蛇毒不再起作用了。 聽到裴如晝將要去廟里,他們并沒有想到這與裴如晝的身體有關,而是非常自然的將這件事,與裴如晝還、戚白里兩個人的關系聯系了起來。 這么看,傳聞果然不錯,裴如晝和戚白里的關系的確很好。 裴如晝剛才結束一場長途旅行,從晝蘭關乘馬車到了鳳城。他雖然說是要去寺廟,但是也不能那么著急就走。 裴如晝在家中休息了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他將要去寺廟的事情,也傳到了戚白里耳邊。 令裴如晝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并沒有如他想的那樣,在戚白里的耳邊過一遍就當結束。 與此正相反的是,不久后戚白里給裴如晝寄來一封長信。盡管這封信上并沒有說他對這件事的看法,只是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自己在他國的見聞,并說等未來要帶著裴如晝一一游歷過去,但裴如晝還是從戚白里的字里行間,讀出了無比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