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即使他這樣對你夏嘉譽小聲呢喃,眼眶忽然有點紅。 不知道為什么他情緒這么激動,謝行之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頭安慰,但想了想還是收了回來,對他輕輕莞爾:不用擔心,現在事情還沒有那么嚴重,也不只有你死我活這一個解決辦法,我會盡全力讓大家都不受傷。 夏嘉譽垂下眸子,像是決定了什么,還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幫你嗎?除了告訴你我母親的計劃。 謝行之愣了半秒,點頭:有,當然有。 但他轉頭一看,發現房間里被謝安珩收拾得干干凈凈,連能寫字的紙筆都沒有。 你晚上可以再來一趟這里嗎?他征求道,不用上來,站在陽臺下面就好,我給你一封信,你幫我轉交給趙家,趙鴻鈞。 用夏嘉譽的手機給對方發消息,或許會被攔截,還會留下記錄,風險太大,謝行之只能選擇這個最傳統的通信方式。 好。夏嘉譽答應,非常鄭重地說,我凌晨的時候來找你,院子里的保鏢差不多那時候換班,我會學蛐蛐叫,你聽見了就把信從窗戶丟下來。 晚上。 剛到飯點,房門就打開了,這次隨著推餐車的侍從一起進來的還有謝安珩。 分開了一整天,他看起來也冷靜了不少,等侍從把餐車推到桌子旁邊,謝安珩輕聲說:出去吧,剩下的我來。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頓時安靜下來。 謝行之摸不準他在想什么,正在琢磨著要怎么開口,驀地被他握住了右手。 有了前幾次突然被襲擊的記憶,他下意識就站了起來,繃緊身體做出防御的姿勢。 但隨即手腕的傷處很輕柔地覆上一絲涼意。 謝行之準備抽回來的胳膊停在半空。 謝安珩在幫他上藥。 面前的男人眼睫低垂,動作輕緩,神態認真。 謝行之不知道謝安珩身邊又發生了什么,但他的態度明顯和前幾天有了很大的區別,托著他的手也盡可能輕,要碰不碰的樣子。 傷口早就不疼了,只是一點皮膚上的磨損,甚至對于謝行之來說連傷都算不上。 昨天晚上就已經讓家庭醫生來處理過,但這對于他們而言還是不一樣的。 準確的來講,這是重逢以來,謝安珩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軟。 雖然沒說話,但謝行之能感受到謝安珩的態度,他在用這種方式為自己昨天的行為道歉。 帶了緩解疼痛的藥物的繃帶將他那只手纏好,謝安珩又伸出手掌,示意他把左手放上來。 我自己來吧。謝行之想去拿他手里的繃帶。 但謝安珩躲開了,一抬眼皮:手給我。 不知怎么的,他雖然繃著臉,看起來依舊是冷漠的樣子,謝行之就是偏偏從這副表情找到了一點小時候的影子。 每回他有哪里傷到了或者是身體又不舒服,謝安珩都是緊張得要命,說什么也不肯讓他自己處理,甚至不讓他起身。 他這個做哥哥的反倒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幾□□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閑散日子。 謝行之默默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把左手放在了謝安珩掌心。 即使已經回家了,謝安珩似乎還是很忙,給他上完藥又布了菜就準備離開。 安珩。謝行之試著喊住他。 已經走到門口的人腳步一頓:我不會讓你走,你不用 我不是要走。剛才那一片刻,謝安珩幾乎完全和曾經的他重合起來。 這一年的經歷或許傷害到了他,但謝安珩本質上還是沒有改變,仍舊是那個讓他熟悉的人。 謝行之望著面前的背影,試著問:能不能給我幾張紙,還有一支筆?我在房間里什么也干不了,很無聊。 果不其然,謝行之清楚地看見謝安珩磨了一下后槽牙,但還是低低道:等著,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他笑了笑:好。 成功拿到紙筆,到了凌晨,夏嘉譽果真如約站在了陽臺下。 謝行之已經把該交代給趙鴻鈞的東西都寫好,又用膠水仔細黏合,扔給了夏嘉譽。 后者撿起來,對他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轉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41章 夜里萬籟俱寂, 又了結了一樁心事,謝行之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他對著熟悉的天花板發呆,恍惚了一陣子, 感覺面前的吊燈和床簾越來越模糊。 哥哥!突然, 一道瘦小的身影探到他面前。 謝行之眨眨眼, 反應了好半天:安珩?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 面前對他笑的正是謝安珩。 小時候的謝安珩。 哥哥答應了要教我的,不能反悔。謝安珩仰著腦袋望他, 嗓音還是幼時特有的稚嫩。 謝行之微微一怔, 轉頭望了望四周。 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場景, 他們正在一家商鋪后面自帶的小庭院里。 而這家商鋪則是他和謝安珩剛剛搬到九安區后,主要經營的第一家店子。 哥哥?他半天都沒回答,謝安珩牽著他的手來回晃了晃, 等一下岑向陽哥哥過來了,你又沒時間了 小孩的這番說辭他也耳熟得很,是謝行之第一次決定教他一些格斗腿法的時候。 他一個人畢竟精力有限,謝安珩現在還是以學習為主,最多也不過帶他練幾套動作,更多的時間都是在跟岑向陽對練。 謝安珩雖然不明著說出來,但總是隱隱約約跟岑向陽有點爭鋒相對,生怕別人把他的哥哥搶跑了。 謝行之露出懷念的神情, 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軟的頭發,答應道:好,哥哥今天肯定教你。 小孩聽了立馬喜笑顏開, 牽住他的手。 這時候的謝安珩還很瘦弱, 謝行之依照著記憶, 讓他在自己對面站著:起手式還記得嗎? 記得。謝安珩點點頭, 擺出一個標準的姿勢。 行, 你先用力往我這里踢一下,試試看力道。謝行之對他拍拍自己的胳膊。 現場條件比較簡陋,練習的用具還在岑向陽那里放著,后者在來的路上,只能暫時先這樣將就,反正小孩的力氣也沒多大。 但謝安珩聽了卻微微睜大眼睛,猶豫地小聲道:可是,哥哥 謝行之沖他歪頭:快點啊,踢過來試一試。 他態度篤定,謝安珩這才抬起腿。 但這一腳踢上去卻軟綿綿的,不是沒力氣,而是他根本就沒有用力。 這一幕和曾經完全一模一樣,謝行之記得他當時還很惱火,因為無論他怎么說,哪怕是嚴肅地訓斥,謝安珩就是不肯對他用力踢。 唉呀,我來看看是誰不肯聽他哥哥的話?岑向陽終于拎著兩套護具走了進來,尖著嗓子學謝安珩的聲音,人家怕把哥哥踢疼了,不敢用力嘛 謝安珩抿起唇,有點惱羞地瞪著岑向陽。 但岑向陽明顯不當回事:護具我放在這了,行之哥,我再出去買兩瓶水。 好。謝行之應答。 等他走了,小孩轉身便撲進謝行之懷里,把臉埋在他胸口。 怎么啦?害羞了?謝行之明知故問,逗他。 他記得那時候謝安珩也是這樣,整張小臉蛋都漲得通紅,小小聲在他跟前嘟囔著告狀:我才沒有像他那樣講話。 謝行之被他可愛得低頭笑個不停,實在是手癢,捏了一把他滿是膠原蛋白的臉蛋:那你是怎么講的,說一句哥哥聽聽? 謝安珩看出來他在逗自己玩,臉上紅得更厲害。 他越是害羞,謝行之就越想笑。 即便是這樣,謝安珩也沒有拒絕謝行之,小孩仰著腦袋看他,烏黑的眼瞳水汪汪的,滿眼都是他的倒影,信任又依戀。 兩個人鬧騰了半天,最后謝安珩實在是讓他折騰得招架不住,萬般僵硬地學了岑向陽的那句撒嬌的話。 話說出口,他臉上已經實在是繃不住了,說完就把腦袋死死埋進謝行之衣服里,不管怎么哄都不肯抬起頭了。 謝行之笑得更開心,可眼前的場景卻忽然全部離他遠去,謝安珩稚嫩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后徹底消失不見。 他睜開眼,還有點沒回過神來,后知后覺對上熟悉的墨色雙瞳。 恍惚中,這雙眼睛和剛才那對濕漉漉的眸子重合。 謝行之一時間看愣了神。 直到這雙眸子的主人出聲驚醒他:哥哥做夢了? 嗯。謝行之扶著額頭把自己撐起來。 他揉了揉太陽xue,發現原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餐車都已經停在了小桌旁,精致的早餐擺好了,小米粥還在散發騰騰的熱氣。謝安珩坐在他床頭,也不知道盯著他看了多久。 謝安珩的目光落在他嘴角殘留的笑意上,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耷拉著眼皮問:你一直在笑。 夢到誰了?岑向陽嗎? 謝行之放下手,轉頭盯著他看了半晌,頗有些無奈地道:夢到你了。 房間內當即安靜,謝安珩像是沒料到這個答案,一時間怔住了,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謝行之還有些沉浸在剛剛的夢里,笑了笑,輕聲說:我夢見我們最開始到九安區的時候一起開的第一間店鋪,還記得么?就在租的房子背后那條街上。 他轉過頭,看見謝安珩垂著眼皮,似乎在回憶。 謝行之于是繼續道:你每天一放學就往店里跑,那段時間生意還挺好,店里賣的鹵鴨腿你最喜歡吃,剛開始招的店員總是忘記給你留,好幾次你回來晚了,賣完了,都沒能吃上。 我就在后面的小鍋里再給你單獨做一頓,再后來干脆每天都給你加一份留著。 他露出懷念的神色。 謝安珩耷拉著的睫毛顫了顫。 我剛剛還夢到第一次教你腿法的時候。想到剛才夢里的小孩在他懷里撒嬌,謝行之又忍不住笑起來,我說讓你往我身上踢,怎么說你都不肯,最后踢了一下也是做做樣子,比撓癢癢還要輕。 然后你向陽哥笑你,你還害羞地往我懷里鉆,學他說的那一句怕把哥哥踢疼了不敢用力 謝安珩忽然一動,身下的椅子在地上劃過去,發出嘎啦一聲響。 謝行之被他打斷。 他笑了笑,心道謝安珩一年過去還是這樣臉皮薄,便停了下來。 而另一邊座位上的謝安珩卻在謝行之看不見的角度攥緊了扶手,指尖都微微發白。 許久過去,他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哥哥又何必再說這些 謝行之轉過頭:嗯? 謝安珩猛然轉頭站起身,背對著他,似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做什么,你也沒必要講這些言不由衷的話哄我開心。 謝行之怔忪,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點什么解釋。 但謝安珩絲毫不給謝行之喊住他的機會,拉開把手就離開了房間。 晚上。 臥室內。 夏嘉譽再次從窗戶翻了進來,把趙鴻鈞帶給他的信件交給謝行之。 信件是打印下來的,除此之外,趙鴻鈞還很體貼地給他帶了一部手機,不過很可惜,謝行之打開試了一下,在這里用不了。 我的手機也不行。夏嘉譽抬頭四處望了望,但沒找到什么。 想想也知道謝安珩不會這么容易讓他們拆招,謝行之道:手機發消息還可能被攔截,就是得多麻煩你跑幾次。 夏嘉譽搖搖頭:沒關系,不麻煩,我本來在家也沒什么事情。 信封都還是粘和完好的,對于這一點謝行之也很信任他,便當著他的面把信拆了起來。 夏嘉譽倒是很避嫌地站在一旁,不去看信紙上的內容。 但他見到謝行之越看眉頭皺得越深,還是忍不住問:怎么了? 情況不太好。謝行之將信折起來撕碎,丟進浴室的下水沖掉。 趙鴻鈞夫妻二人連夜趕回滿北市,又聯系了許家的家主和他所有能動用的人際關系,一番灌酒之下,從許家老頭子的嘴里問出了一點名堂。 大意是除了施家母女和夏景輝,整個滿北市想要拉謝安珩下來的人還有不少。 如今由施家牽頭,有了主心骨,曾經被謝安珩得罪過的人紛紛蠢蠢欲動。 謝安珩現在完全就是深陷風暴中心,只要棋差一著,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而有了他這一年來踩著其他人上位的先例,一旦他這次敗了,施家人和夏景輝必然不會還有仁慈之心。 夏嘉譽一直跟在他身后,見他心事重重,猶豫半天,還是說:你很擔心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謝行之坦然點頭:我朋友帶來的消息,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很不樂觀,但我在這里也幫不上忙。 你可以和他談談,如果他愿意聽你的,讓他退出這場爭斗。夏嘉譽望著他。 謝行之笑了笑:退出? 我不可能讓他退出,夏景輝是他的生父,這些家產如果他有能力爭得,那就是他的。他語氣平靜,我只是擔心他的安全。 謝行之微微皺起眉頭:而且他現在對我心懷怨氣,只要提起這些商場上的事,他就完全不愿意跟我講話了。 夏嘉譽咬著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謝行之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么:你不用覺得為難,你本來就站在你母親那一邊,就算知道一些消息,也沒必要告訴我。 你幫不了他的。夏嘉譽忍了好久,突然道。 謝行之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