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之中 第34節
書迷正在閱讀:民國兇少的病美人、多年腎虛讓總裁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修真]撩完就跑不負責、公府嬌娘(重生)、[綜英美]身在曹營心在漢、無效標記[星際]、jian臣盯上我家了、全位面都跪求女配做個人、穿成反派總被主角抓去戀愛[快穿]、家養貔貅可鎮宅
寶石藍的小車低調地停在停車位里。這個點停車場空無一人。 對面是a大的圖書館,復古的歐式風格,猶如一座莊嚴神圣的城堡。 圖書館燈火通明,還有很多勤苦的學生在自習。 輪天賦,初羨那孩子資質平平。輪努力,她也不是最努力的那個。她就是擱大街上最普通的那個,身上有眾生的縮影。 傅枳實坐在車里,車窗半開,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銜在嘴里,低頭沉默地點燃。 煙草味在空氣里靜靜燃燒,火星子夾在指間,忽明忽暗。 他慢騰騰地吸一口。想起今晚所發生的的一切,忍不住笑了。 兩年了,從18年那個炎炎夏日到現在,初羨這孩子一直都是最安靜的存在,乖順懂事,勤奮刻苦,從來不需要別人特別上心。倒是真沒想到這么乖的孩子在離校前的最后一晚給了她一個這么大的驚喜。 活了三十來年,不論是青澀懵懂的少年時期,還是成年以后,他身邊從來不乏女人的關注。學生時代他也是情書收到手軟的男神,隔三差五就有女孩子攔住他表白。只是那個時候心思不在這方面,從未在意。 后面工作這種明目張膽的表白也就少了。但來自身邊女性迷戀、崇拜的目光卻從未斷過。他早已習以為常。 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收到這孩子這么匪夷所思的“表白”。應該不能說是表白,而是一個醉鬼在說胡話。 醉鬼說的胡話,他哪能當真呢? “傻帽!”男人輕嗤一聲,轉手掐滅煙,發動車子離開。 —— 舒意禾和王妍已經離校了,寢室也早就被搬空了。如今只剩下初羨的那點行李。 東西她也早就收拾好了,全塞進行李箱里。那只巨無霸行李箱此刻正傻愣愣地立在門后。 初羨的酒早就醒了,應該說她今晚壓根兒就沒喝醉過。她始終保持著該有的清醒。喝酒不過就是為了壯膽。也為了讓自己表白失敗能有退路,畢竟誰都不會跟一個醉鬼認真的。 她故意裝暈,傅枳實檢查了她的呼吸,探了她的脈搏。他的指尖微微熱,是正常的體溫,輕輕貼著她手腕處的那點皮膚。 說實話初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止難過,更擔心傅枳實看穿自己裝暈的小把戲。 心跳還算穩定,就是不知道脈搏跳動正不正常。 好在他什么都沒說。找來宿管阿姨就將她送回了寢室。 這位新來宿管阿姨脾氣一向不好,平時學生回來晚了,找她開下門都罵罵咧咧的。 這次反而出奇的客氣。想必是傅枳實在,阿姨要賣他一個面子。 回到寢室,初羨坐在椅子上僵坐了一會兒。然后掙扎著到衛生間卸妝。 今天畢業典禮,舒意禾拿了單反說要拍照留念。寢室的三個姑娘都化了妝。 初羨覺得很累很累,精疲力盡的那種??伤€是要堅持卸妝。不管多累,她都要卸妝。她是帶妝無法入睡的那種人,天塌下來都必須卸妝。 卸完妝,洗了臉。又沖了個熱水澡,白天出了汗,身上黏膩得厲害。 折騰完初羨就默默地躺到了床上。 時間還早,十點都不到。往常這個點初羨還在挑燈夜戰。 可是現在她太累了,完全不想動彈。只想蒙頭大睡一覺。最好一覺醒來,一切回到原點,什么都沒有發生。 寢室沒開燈,也沒拉窗簾,外頭細碎燈火悄悄掉進室內,落在床前,模模糊糊的幾縷光影。 手機壓在枕頭底下。 它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由暗轉亮,是微信的提示音。 她沒把手機摸出來,而是任由它慢騰騰地滅掉。 不用看她也知道多半是閨蜜舒意禾發來詢問她戰況的。她輸了,輸得一塌糊涂。 初羨躺在床上,內心一片蕭索。 熱鬧散去,回歸寂靜,內心的空洞與缺失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雖說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可難過還是少不了的。好在她喝了酒,傅枳實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醉鬼說胡話,想必也不會當真。 她無奈地閉上雙眼。想睡,卻毫無睡意。 沮喪,無助,懊悔,各種紛繁復雜,難以名狀的情緒積壓在胸口,壓得她非常難受。 從小到大,她不管做什么都比別人難。她早該想到的,這一切根本不會一帆風順。她的喜歡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在今晚,初羨的暗戀無疾而終,徹底畫上了句號。雖然丟人,可總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過了今晚,她和傅枳實就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一切回到原點,從此山高水遠,不復再見。 *** 一夜半夢半醒,僵持到了天亮。 初羨早早到第一食堂吃了頓早餐。a大的早餐歷來便宜,五塊錢能吃得很飽。 她收拾好東西,把鑰匙交還給宿管阿姨,然后拉起行李箱離校。 坐上公交車,看到窗外熟悉的建筑徐徐略過,很快就被甩到身后。 兵荒馬亂的研究生生涯在今天徹底結束。初羨也離開了這座美麗的江南城市。 這座城市繁華熱鬧,當地人熱情親切??伤降走€是生不出歸宿感。離開了也好,回到老家,到熟悉的環境中去。 初羨坐了四十八個小時的火車,腰酸背疼。 一下火車照舊坐上k813路公交車。 夏日晨光黑的晚,傍晚六點,晚霞掩映,光線透亮。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上了瑞陽大橋。 兩側路燈慢騰騰地亮起,燈柱筆直,高聳入云霄。 初羨的目光不斷在窗外流連,內心悵然。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二樓傅枳實。他們曾經一起走過這座大橋。 她一直都弄不明白他為何獨獨那么在意瑞陽大橋。不過她也不會傻到開口去問他。 畢竟成年人的世界儼然就是一只容器,盛著快樂,也盛著難過。每個人心底都或多或少地藏著一些秘密。這些秘密要是開口傾訴了,那它就不能稱之為秘密了。我們應該尊重他人的秘密。不問很多時候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修養。 瑞陽大橋不長,公交車很快就通過了。 大橋往下一個緩坡,公交車順勢從坡上滑下,一個公交站臺入眼。 很快,公交車到站停下。 幾乎是一瞬間的沖動,還未來得及細細思考。初羨慌忙拎起行李箱下了車。 拖著行李箱上了大橋,慢騰騰地在橋上走著。 路燈暈暖柔和,陰影灑了一地,靜謐如畫。 橋下一輛長長的綠皮火車通過,汽笛嗡鳴聲迎風傳了很遠很遠。 比起堰山大橋,瑞陽大橋毫不起眼,設計風格也是中規中矩,乍一眼看過去毫無出彩之處。 云陌那么多座大橋,比瑞陽大橋有名的比比皆是,傅枳實為何獨獨跟她提起了瑞陽大橋? 沈輕寒,沈葭柔,那天在檀香島,他遠遠望著堰山大橋,他究竟緬懷的是誰? 初羨迫切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從橋頭走到橋尾,她被熱出一身汗。汗水浸透她單薄衣衫。好在短袖是雪紡的面料,出了汗也不至于會非常黏膩。 風一吹,她徹底冷靜了下來。心底莫名衍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初羨就被嚇了一跳。她很想說服自己這個想法是錯誤的??煽v觀那幾次傅枳實的反應,只有這個解釋才是說得通的。 站在路燈下,她從背帶褲的褲兜里摸出手機,鼓起勇氣給導師吳院長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兩下那邊就接了,“喂,初羨?你不是回老家了么?到家了沒?” “我剛下火車吳老師?!背趿w維持聲線平穩,“不好意思吳老師,打擾您了,有件事想請教您一下?!?/br> 吳院長音色和藹,“你問吧?!?/br> “沈葭柔小姐您認識嗎?” 電話那頭吳院長靜默一瞬,嗓音存疑,“葭柔這姑娘都去世很多年了,你突然問起她做什么?” 初羨絞著書包帶子,慢吞吞地說:“是我爸爸……” 吳院長也不等她給出合理的解釋,徑直截斷她的話:“葭柔是沈輕寒先生的堂妹,也是枳實的發小,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父親當年任職zj二司,和沈家兄妹一起參與了堰山大橋的設計。08年大橋坍塌,你父親和他們一同參與搶修工作,這兩人沒走出來,你父親失去了一雙腿?!?/br> 吳院長停頓一瞬,又補充一句:“事故發生的時候,枳實也在現場?!?/br> 她沒有猜錯,果然是有淵源的。 青梅竹馬呀!他們只是發小嗎? 初羨沒敢問。 剛剛迫切想要尋求一個答案,迫切想證實自己心中那個想法。臨了她卻不敢開口再問一遍了。她的膽怯和懦弱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實也不用問了,就是她心里想的那樣。她完全不必往自己胸口再扎一刀了。她已經夠痛的了。 “那……那師兄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嗎?”小姑娘尾音顫抖,努力維持鎮定,卻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致都變得模糊了。 有人,有車,有路燈,暗影重重。 吳院長并未察覺初羨的異常,溫聲道:“一開始不知道,后面我跟他講了?!?/br> 所以那天在檀香島,傅枳實其實緬懷是沈葭柔吧? 原來哪里有什么例外和區別對待,不過就是因為父親跟沈家兄妹早年是同事,而她是父親的女兒。他只不過在替那個已逝的女人照顧同事的后代。 原來從始至終一直都是她會錯了意。 她怎么可以這么傻,居然傻到跟傅枳實表白。 他始終都是海面的燈塔,遙不可及。她努力踮起腳尖去觸碰,最后碰了一鼻子灰。 她忙不迭扇了自己一巴掌,“初羨,你特么就是傻逼!” 這一刻,初羨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三歲母親離開的那天。母親坐在大巴車里,她抱緊那包板栗,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離她遠去。母親始終沒有回頭,一眼都沒有。 她是包袱,是累贅,是可以一腳踢開的。她這樣的人居然奢望可以擁有傅枳實。是她異想天開了,她根本不配。 晚風把初羨的淚眼給吹干凈了,她抬手摸了摸干澀的眼角,掏出手機果斷刪掉了傅枳實的手機號碼和微信。 要斷就斷得徹底一些,不要留有余地,也不要給自己任何希望。 做完這些,初羨麻溜拖起行李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