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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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無非是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兩個字了。 這里的所有人都想回家,但是Z知道,他根本沒有家。 他長到這么大,和家這個詞最接近的,居然是那間帶鎖鏈的、囚禁了他三個月的房間,居然是那輛套餐里贈送的紅色玩具車。 提到家之后,男孩仿佛打開了話匣子。 為了壓住自己心底那份令人越來越喘不過氣的恐懼,那男孩開始頻繁提自己的家。 我mama在等我回去呢,男孩說,今天發成績單了,我考了全校第二名,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你知道嗎,我mama做的糖醋排骨特別好吃。 我最喜歡我mama做的糖醋排骨了。 煩死了。Z想。 他一點都不想聽。 Z不想承認這種感覺類似于你從來都沒有吃過糖,邊上卻有個人不斷在告訴你他有很多糖,他的糖很甜。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這樣的感受,他告訴自己:只是因為他話太多了。 在某個瞬間,他有種想現在就殺掉這個人的念頭。 要是能讓他閉嘴就好了。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Z又在某些時候希望他能多說一些和mama之間的故事。 因為這些故事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過。 男孩偶爾察覺到這個同屋的人脾氣有點奇怪,他有時候看起來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但當他真的閉上嘴少說話之后,冷不防地,那人又會突然說一兩句話,重新開啟話題。 你上次說你攢零花錢,Z抿著嘴,低聲說,最后買了什么? 那是昨天的話題了,昨天男孩絮絮叨叨地說我攢了一年的零花錢,給我mama買了一份生日禮物 男孩性格很好,沒有計較昨天Z忽然對他冷臉的事,他想起mama,微微笑了一下,他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買了一條銀色的手鏈,她很喜歡等我以后賺錢了,就給她買條更好看的! 隔了一會兒,男孩又說: 你喜不喜歡動物園?我很想去動物園,等冬天過去,我mama要帶我去動物園今年冬天真的好冷,什么時候能過去啊。 Z就這樣知道了他和他mama之間的很多事情。 因為缺一個孩子,所以游戲開始的時間并不按照他們被關進來的時間算起。 等到游戲開始,在游戲開始的第一天,所有人都還在消化那個人說的話、沒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Z的手就掐上了那男孩的脖子,他的手不斷收緊,兩個人第一次靠的那么近,男孩才看清這個同屋的人的眼睛那是一雙和常人不同的眼睛,那雙眼睛冷冰冰的蛇似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很快男孩那雙圓眼不再可愛,整個眼球突了出來,面目逐漸猙獰,他的雙腿在地上胡亂蹬著。 死前,男孩最后聽見一句:我想活下去,所以你去死吧。 Z看向楊燕,女人仍在昏迷中,他的視線一寸一寸在那女人的臉上描繪著: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我會那么清楚她和她兒子之間的事情是因為當年我和她兒子被關在同一間房,是我殺了她兒子。 所有人都沒想到Z和這個mama的故事會是這樣。 Z收回目光,又看向解臨:你哥哥很聰明,游戲進行到一半,他就查到了我,他懷疑失蹤名單并不完整,所以找到了孤兒院。我和那個人的關系太緊密了,一開始我們想除掉他是因為找到我就很容易找到他,后來那個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是他想保住我,只要我活著他就活著你哥哥只能死。 那個時候他們只知道解風去了孤兒院,但是他們不知道三個月這個時間點迷惑了解風,解風認為就算還有其他受害者、 三個月這個時間沒辦法解釋,兩者關聯性并不太高。 而且通過之后的走訪,解風又了解到這名走失的孤兒平時性格特別孤僻、不討人喜歡,從老師和其他孩子身上看不出半點難過,他們都認為那孩子是自己主動想走的,他本來就不想在孤兒院待著,所以解風最后把那頁寫著孤兒院的草稿紙給撕了。 因為那場爆炸,解決了解風,也給了Z逃亡的時間。 他不是真的被綁來的孩子,從一開始就很熟悉那里的地形,知道幾個隱蔽的出入口,他在一片混亂中逃了出去,身后救護車聲、警車聲、人群交頭接耳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 但是他不知道該去哪兒,他莫名走回到當初的那個游樂園,他知道那個人被抓了,他蜷縮在滑梯口待了很久,身上全是干涸的泥印和血跡。 他該去哪兒呢? 他在游樂園里待了好幾天。 白天撿垃圾桶里游客扔的東西吃,晚上睡在滑梯里。 直到第十天傍晚,有幾個孩子放了學,他們背著書包,手里拿著從校門口小攤上買的炸串,一路有說有笑地經過游樂園。 Z莫名想到那張圓圓的臉。 以及那個圓臉男孩說過的那句:我mama在等我回去呢 于是在第十天,晚上六點四十分。 他像個從地獄里爬上來的幽魂一樣,站立在那扇門門口。 叩叩。 mama,我回來了。 第160章 春 所有槍口都對準了Z,這樁案子幾乎已成定局。 季鳴銳松了一口氣,向外面的人員通報:人已經控制住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解臨看著Z,忽然說:不,暫時還沒有。 池青:他手上已經沒有人質了,面對那么多刑警,他還能做什么? 池青又問:難道這里有其他陷阱? 他問完之后又自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不可能,這里早已經斷了電,什么都沒有,而且他現在行動受限,以他的行動范圍,就算有陷阱也沒有辦法觸發。如果是自帶計時器的炸彈,他會很在意時間,但他顯然沒有。 不是,解臨說,盡快按住他,他很可能 幾乎就在解臨說話的同時,Z動了。 他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猛地撲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刑警,然后下一刻,就在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短短幾秒鐘里,連不許動這三個威懾性的字眼都來不及說出口,Z的手已經死死地按在那名刑警手里持著的槍上了。 他想奪槍! 敵人忽然逼近,想要控制住他沒有其他選擇,幾乎所有刑警的第一反應都是:開槍。 有行事果斷的刑警立刻把槍口瞄向Z的腿,就在他要扣下扳機的前一秒,他留意到Z的行動軌跡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因為他的動作并不是想把面前的槍搶過來的動作,相反的,他死死地固定住槍口,讓槍口繼續對準自己。 然后他的手搭在刑警扣著扳機的手上 毫不猶豫地、用力按了下去。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槍口幾乎緊貼在他心臟處,某一瞬間,那名拿著槍的刑警幾乎都能通過黝黑的槍口聽到從槍口處傳來的心跳聲,但是下一秒子彈以rou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從這個位置穿過了。 砰 這聲是從他手里傳出來的聲音。 砰砰 這聲是其他刑警慌亂之中開的槍。 Z的瞳孔在瞬間放大,然后又縮小,緊接著,從槍口處傳來的心跳聲停了。 Z在將心臟貼上槍口的那幾秒里,想到了十年前的一些瑣碎細節。 十年前,他成為了楊燕的兒子。 一個見不得人的兒子。 他只能喜歡那個圓臉男孩喜歡的東西,包括顏色、口味以及愛好。 他有天晚上睡前想到圓臉男孩和他同間房的時候說過:我好冷啊,你冷嗎?我可能要感冒了,我以前發燒的時候,我mama都會唱歌給我聽。 那會兒冬天還沒過去,他關掉了房間里的空調,開了窗。 他按照那個男孩的人生軌跡長大,在那個男孩該上高中的時候,每天翻看女人買回來的高中教材。 圓臉的化學成績不太好,所以他寫化學作業的時候不能拿太高的分數,故意錯兩題,女人就會用充滿愛意的目光看向他:你怎么還是這樣,哪門成績都挺好,就是化學老是出錯。 但隨著時間推移,十年前那點回憶慢慢被不斷前行著的、拉長開的時間稀釋了。 他和女人開始有一些只屬于他們的回憶。 今年過年,我們一起去置辦一些年貨吧? 路邊這只兔子挺可愛的,你想養嗎? 作業做得不錯,想要什么獎勵?明天我們去新開的博物館看看怎么樣。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片段在不斷增多,某張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臉離她越來越遠,楊燕時常會頭疼,經常頭疼到難以忍受,后來她包里總會備上幾片止疼藥。 他永遠記得,那是一個雨天。 那年他剛滿18歲,和其他這個年紀的人一樣,個子抽條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小矮子模樣,他穿著簡單的衛衣、身材削瘦,戴著帽子和口罩出門給楊燕送傘。 楊燕搬過一次家,離開了那群都知道她兒子死了的鄰居以后,他的行動不再受限。 下雨了,mama,他站在便利店門口,把手機貼在耳邊給楊燕打電話說,你沒帶傘,我來接你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便利店門口有只野貓,他心情好,傘柄往野貓那兒偏了一些,剛好擋住從上方屋檐上落下來的雨滴。 楊燕彼時正頭疼,她隨口嗯了一聲,然后掛斷電話找止疼藥。 翻遍包都沒找到。 于是她只能一邊忍受頭疼,一邊站在商場門口等兒子。 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疼 好疼啊 她隱約聽到一聲稚嫩且遙遠的聲音: mama 是誰在叫她? mama 楊燕被這兩聲mama弄得精神恍惚,頭疼得幾乎快要在公共場合失態,都沒注意到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少年已經撐著傘、沿著被淋濕的長街走到了她面前。 于是她聽見了一聲來自真實世界的mama。 走吧,他撐著傘,站在她面前說,我們回家。 但是等到兩人走出去一段路,楊燕卻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步子變得越來越慢。 忽然,在剛好亮起紅燈的十字路口,她忽然問:你是誰? 路上車鳴聲繁雜,他沒聽清:什么? 楊燕停下腳步,哪怕這一停,傘遮不到她了。 她全然不顧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問:你不是我兒子你到底是誰。 媽,你在說什么,我是你兒子啊。 你不是,清醒狀態的楊燕眼神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她看向少年的眼睛里再沒有了那份愛,我兒子怎么會是你這種人?你和他一點也不一樣,我兒子善良、樂觀,他絕不是像你這樣的人。 他站在路口,紅色的信號燈在他身后閃爍,他走上前一步,很慢很慢地把她的話重復了一遍:像我這樣的人? 楊燕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她以為少年靠近她是想對她動手,她猛地抬起手、這一抬剛好打在傘柄上,那把傘被她打翻在地。 轟隆 雷聲從遠處傳來。 你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不會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惡魔。 雨勢變大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看了楊燕很久,然后他抿著唇,說了一個字:我后面就沒了。 之后的話楊燕沒聽見,也或許他壓根就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被人在意。 為什么會想起那天呢? 在那屬于他的最后的幾秒里,Z想著。 為什么不是想起殺人時候的快感,想起刀扎進皮rou里的那個瞬間,想起他在那些人耳邊呢喃然后看著他們跟自己一樣沉淪時候的感受,而是那個雨天,他想起了那天他原本想說的話。 那天他站在雨里,想說的那句話是:我本來覺得像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他居然覺得,他可以像這樣生活下去。 雨下的很大。 他渾身都濕透了。 就在那一天,他終于發現,地獄里是沒有路的。 誰開的槍?!你開槍了?! 不是我開的,他他自己開的。 一時間,所有醫務人員緊急出動,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提著藥箱的助理,以及在門外待命的其他組組員都沖了進來,狹小的空間變得異常擁擠。 盡管所有人都清楚:被槍射中那個位置,沒有生還的可能。 Z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地上,確認死亡后,他的身上多了一塊白布,白布遮不住胸口的血窟窿,鮮血染紅了白布。 池青站在邊上,在Z忽然撲上去的時候心也是猛地一跳,他眼睜睜看著殷紅隨著不斷出血一圈一圈在白布上蔓延綻開:他自殺了? 為什么?池青不能理解,你剛才猜到了? 池青本來就很難理解一些復雜的情緒,這段時間進步許多,能差不多分辨別人是真開心還是假高興,以及為什么傷心之類的基礎情緒,但是自殺顯然超越了其他任何情緒。 解臨也看著那塊白布,耳邊是人來人往的喧囂聲,這些聲音顯得此刻的Z更加安靜,他說:因為他很早就不想玩了,是存活還是消亡,對他來說沒什么區別。他一直不怕我們找到他,相反的、他應該等這一天等了很久,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也只有死亡能讓他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