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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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安何意興闌珊道,梅雨確實不是位合適的聽眾,如果換成羅蕾或者洛修,他倆肯定會捧場幾句,尤其羅蕾,應該能領會到他拋出來的梗。 梅雨又聯想到一個不敢置信的可能:既然不用再費盡心思往上爬,你對著松木那段謙卑下屬的表演是為了什么? 一是加深松木對我的好印象,讓我能見到木清河。安何眨了下眼睛,二就是因為好玩。 果然! 梅雨心累,所以他才無法相信梅冷的暗示。 他不是傻子,梅冷對安何身份明里暗里的暗示,他并非全然沒有看懂,只是無法相信,所以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就像梅雨剛回王都時,在月季區教堂對神父說的一樣,神明存在的時代過于遙遠,對于現在的人而言,祂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 梅雨雖然是神的信徒,但同樣如此認為。 而安何太鮮活了,充滿煙火氣息。 他是一個有喜怒哀樂,有血有rou的人類。 兩者之間根本無法劃上等號。 * 天色漸晚。 在天邊的紅霞燃燒正旺時,幸化來到據點的食堂。 由于時間較早,此時的食堂除了員工外沒幾個人,但幸化依舊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快步走到窗口前打飯。 等待期間,幸化一直靜不下心,不停緊張地左顧右盼,直到盛滿熱騰騰飯菜的兩個飯盒重新回到手上,他總算稍微松了口氣,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 他穿過走廊,悶頭朝人少的地方走,連湯汁從飯盒的縫隙灑出來,燙到手了也不在乎。 轉過一個拐角,一個拳頭迎面而來,幸化來不及閃避,被堅硬拳頭徑直擊中脆弱的面部,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飯盒脫手砸在地上,盒蓋掀開,里面的飯菜灑了一地。 幸化艱難撐起上半身,感覺鼻梁火辣辣的痛,他抹了把口鼻的位置,摸到滿手的鼻血。 他心中一涼,還是被逮到了。 兩三天前,幸化偶然撞見花豹大人對一名長相不錯的女成員進行威逼脅迫,讓她去自己的房間。靜靜等到花豹離開后,幸化毫不猶豫轉頭去找松木大人,告發花豹的勾當。 花豹遭受了嚴厲的處罰,對告發者懷恨在心。松木沒有透露幸化的名字,但花豹不知通過什么渠道,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他害怕被松木再度處罰,不敢親手報復幸化,便暗示了下面幾個不□□穩的普通成員,給幸化找些麻煩。 一旦這件小事傳到松木耳朵里,花豹還能推脫是普通成員內部的矛盾。 他們看著幸化,不讓幸化去找松木大人通報。 即使有去找松木大人的機會,幸化也不敢了,再觸怒花豹大人,花豹很可能冒著受罰的危險也要殺了他。 幸化剛從另一個弱rou強食的反神派組織出來,可不敢相信反神派的人。在上一個組織,許多人覺得他把組織當成家,其實只是做樣子罷了,這樣有助于他更好融入那些激進的瘋子,讓首領看到他的忠心。 現在,即使其他人對木清河吹捧得再天花亂墜,幸化也始終保持懷疑態度。他可不敢相信,如果花豹真將自己殺了,木清河會用花豹的命來償還自己,畢竟花豹是擁有優秀異能的重要成員,他只不過是沒有異能的無名小卒。 之前松木對花豹的懲罰,幸化就覺得太輕微了,花豹僅僅消失了一天,隔天就自如在外行走,今天還被派去執行了任務。 至于為什么加入反神派,混口飯吃罷了。 還有,為了死去的父母。 你非要躲什么呢?頭頂響起大漢的聲音,乖乖被我們打一頓不就好了? 幸化再度抹了把源源不斷的鼻血,抬頭惡狠狠瞪向大漢。 大漢的鞋子踩住他的手掌,在上面碾了碾,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們啊,你得罪了花豹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遠處,安何和梅雨看到這一幕。 花豹留下的爛攤子。梅雨道。 對于反神派的成員,梅雨沒有多余的同情心,而且木清河即將抵達,他需要低調一點。 所以,梅雨無動于衷站著。 安何:我得去處理一下。 梅雨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安何笑著問:很奇怪嗎? 梅雨無言以對。 回想安何做過的事情,確實稱不上一個壞人。 他本來想刺一句,安何是身為瀆神犯與反神派的人惺惺相惜,包括那個羅蕾也是一樣。 結果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他又想到梅冷暗示的那一重身份。 如果安何真的是至少不把他當瀆神者,他如此幫扶反神派的人,又是為了什么? 梅雨依然缺乏真實感,想不明白。 安何已經走過去,梅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大漢剛說幸化得罪了花豹大人,就聽見花豹的聲音響起:誰得罪我了? 大漢一驚,顧不得驚訝于花豹大人的突然出現,他思緒急轉,花豹大人這么說,莫非是不滿自己將他的名字抖露出來?確實,花豹大人表面不能與報復幸化的事扯上關系。大漢眼珠一轉,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切,非但沒有收回踩著幸化的腳,反倒多用了一分力道,沖安何賠笑道:花豹大人,您聽錯了,我們是和幸化有點私人恩怨需要解決。您今天怎么有閑情雅致到這里來了? 安何道:你先松開。 大漢一時沒聽懂:什么? 安何不厭其煩地重復:松開幸化。 大漢滿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將踩著幸化的腳挪開了。 安何彎腰伸手,在幾道震驚的目光中將幸化扶起來。 然后,他輕柔拍掉幸化衣服上的灰塵。 幸化滿臉呆滯,全身肌rou繃緊,僵硬得像石頭。 安何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放在花豹臉上,顯得十分滲人,我是來向幸化道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07 14:31:36~20210408 14:53: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見、22505671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殲星炮警告、一場 空城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6章 血淚(三更) 幸化臉色發青, 想不通花豹在打什么算盤。難道是惺惺作態做給松木大人看,徹底撇清自己的嫌疑,然后暗地里更加狠辣地報復他?幸化為腦海翻涌的各種不祥猜測高高懸起了心, 面部肌rou僵硬,艱難地憋出一句話:花豹大人,您沒有做過需要向我道歉的事。 怎么沒做過?安何不贊同地蹙眉, 如果說剛才的笑容是詭異,現在就是純粹的嚇人, 幸化雙腿一軟, 感覺花豹變得比從前可怕了許多。 安何放緩了語氣: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嗎? 平靜的聲音落在幸化耳朵里, 變成了深深的威脅, 幸化連忙說:當、當然,我愿意接受。 安何拍了拍他緊繃的背脊, 需要什么補償,盡管向我開口。 被拍的部位升起一股涼意,幸化寒毛直豎,恭敬垂下頭,對您的寬容,我深表感激。 安何微笑點了下頭,轉而看向大漢幾人。 大漢強行把震驚和迷惑壓下去,滿臉賠笑問:花豹大人, 您有什么吩咐? 安何道:我已經向受害者道歉,你們只是站著旁觀? 大漢的腦子一時還沒轉過彎,小心翼翼發問:您是指? 安何冷冷道:道歉。 大漢嚇得一哆嗦, 連忙帶著小弟向幸化連連鞠躬道歉。 幸化滿臉發懵,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看了看手背被踩出的鞋印和紅痕,疼痛感依舊殘留在上面, 應該不是夢吧? 這樣才對。安何神色稍緩,等離開這里,你們自己去領罰吧。還有,據點內部禁止拉幫結派,再讓我看到你聚集團伙欺壓其他成員,嚴懲不貸。 大漢幾人一點質疑都不敢提出,點頭哈腰連連答應下來。他們在外面游手好閑,吃飽上頓沒下頓,加入這個組織才有了好日子,可不想被趕出去。而且花豹大人是組織上層,高貴的異能者,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他們,即使再覺得今天的花豹大人奇怪,他們也沒資格提問,只有死死憋在心里。 安何話鋒一轉,變得嚴肅起來:不要衣食無憂以后,就在安逸的環境中墮落下去,外面的危機遠未消除,我們加入據點,是因為認同木清河大人的理念,想要跟隨他的腳步。 別忘記,現在的恩惠都是木清河大人賜予我們的,他不將我們視為下屬,而是同道中人。遵從木清河大人理念的我們,本身就是少數派,更應當團結友愛,互幫互助,而不是欺凌弱小。你們已經違背了據點創立的原則,除了應有懲罰外,我罰你們再抄寫木清河大人制定的規則一百遍。 站在后面的梅雨都差點被安何這一段話唬住了。 看來安何確實玩得樂在其中。 梅雨悄悄擦了把汗,他突然覺得,安何原本升到組織高層的計劃,其實真有可能成功。 急促忙亂的腳步聲從轉角另一端傳來,伴隨紊亂的沉重喘息聲,之前被幸化從花豹手中救下來的女孩子滿頭大汗跑過來。幸化帶的兩個飯盒,其中有一個就是她的,她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見幸化遲遲沒有過來,便有了糟糕的猜想,急匆匆趕來。 看到花豹高大的身影,她發現真實情況比自己猜測的還要糟糕百倍,因為體力消耗過度而發白的臉龐愈發沒有血色。她沒工夫注意幸化的表情細節,于是沒發現幸化不是悲觀與絕望,而像是見到了什么特別不可思議的現象,有種尚未回神的恍惚感。 花豹的視線投過來,女孩子嚇得心臟都要停跳,曾經的不好回憶再度浮現。她經過短暫的劇烈心理斗爭,選擇擋在幸化身前,色厲荏苒瞪向花豹,你做出這種事,就不怕松木大人知道嗎! 幸化反應過來,正要開口解釋,安何輕輕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一道突兀的鼓掌聲響起。 木清河從屋頂一躍而下,他早已到來,靜靜旁觀了這里發生的事情。 梅雨一凜,他居然沒察覺木清河的存在! 木清河留著罕見的長發,身穿類似神父的寬大衣袍,不過月季區教堂的神父服裝是肅穆的黑色,而木清河衣服的主基調是白色。他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像是從油畫走出來的人物。 他身后一步距離跟著松木。 松木低頭道:您都聽到了,我覺得可以免除花豹的后續處罰。 不,松木。木清河噙著微笑搖了搖頭,他可不是花豹,你錯認了我們的客人。 松木震驚抬頭:什么? 這位,倒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木清河的目光落到梅雨身上,你說是吧,梅雨大人? 梅雨茫然問:您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事到如今,就不必再偽裝了吧。木清河的左眼浮現點點星光般的銀白光輝,恕我直言,你并不適合做這類行為。 梅雨驟然看向安何,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安何的異能失效,而是安何根本沒用異能為他遮掩。 安何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梅雨鎮靜下來,緩緩開口:木清河。 目不暇接的變故使幸化等人茫然無措,他們這些底層普通成員不知道木清河的長相,聽到梅雨叫出木清河的名字,才認出這位長發青年的身份,驚訝過后連忙要行禮,木清河笑著阻止:不必。他看向安何,這位客人剛才說得對,我們是抱有相同理念的同道,而并非上下級。 安何表層的假象快速融化,露出真實面目。 木清河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幕,真心實意稱贊:真厲害,我用一只眼睛都看不穿你的偽裝,是精神系的幻術異能吧? 安何爽快承認:沒錯。 花豹怎么樣了? 你不如猜猜看。 不用了。木清河含笑搖頭,我不在乎他的下場?;ū脵嗔χ阕龀龅凝}齪勾當已經不止一樁,我來此原本是準備處死他,你代為解決,也省去了我的麻煩。 安何道:幫你們解決了一個害蟲,不謝謝我? 多謝。木清河從善如流。 他對梅雨說:你們從哪里找到這樣的人物? 梅雨面無表情: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木清河早知從梅雨那里得不到答案,聞言也不介意,他誠懇向安何發出邀請:你先前的一番話深得我心,你的異能我也無比欣賞,我們有機會可以多聊聊。你會知道,信奉新神才是未來的大勢所趨,幫助王室并沒有前途可言,王室會抱著他們對疾病之神的忠誠信仰一起沉沒,所謂的日輝船,終究不是真正的太陽,它也會有熄滅的一天。 梅雨大怒:一派胡言! 梅雨大人,我不是在對你說話。木清河笑容不變。 他看著安何,你考慮的怎么樣? 安何笑了笑,不留情面地回絕:沒有考慮的必要。 太遺憾了。木清河的笑容首次斂去,他輕輕嘆了口氣,即使惹你不快,我也要親眼看看你的底細了。 話音未落,木清河的右眼浮現與另一只眼瞳同樣的銀白星輝,輝光旋轉起來,形成如夢似幻的美麗星環。 安何悠閑站著不動,任由他使用技能。 木清河臉上浮現凝重之色,眼底星環旋轉的速度不斷加快,直到他忽然悶哼一聲,痛苦地抬手捂住眼睛。 從他捂住的眼睛位置,流淌下兩道血淚。 梅雨震驚看向安何。 松木急忙要上前查看首領的情況,您怎么樣了? 木清河的右手依然蓋在眼睛上,他抬起另一只手,制止松木過來的動作。 松木只好站在原地,用焦急擔憂的目光看著木清河。 木清河呼吸加深,梅雨察覺到他的脈搏在加快跳動。稍微恢復一點后,木清河就放下沾著血液的右手,讓人看到他布滿血色,星輝黯淡的眼睛,他忍著雙目的刺痛,死死盯著安何,仿佛要將安何的樣子刻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