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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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東楊成功混入夏家做了一名粗使丫鬟,現在她叫小善。 “這里是西院,每日卯正,主家分家的少爺們都要在這里集合練武,所以咱們要先把這里打掃干凈?!贝顧n小喜領著任東楊走在院里,告訴她一日里的活計。 小喜個子中等,只到任東楊肩膀,此刻努力擺出前輩的威嚴,倒也有板有眼。任東楊跟在她身后,低著頭縮著肩膀,小喜說什么,她都連連應是。 小喜心想:這個新來的怎么更呆。 小喜今天時不時地在想小善——上一個小善,現在應該叫蠟梅了。二夫人說要在粗使丫頭里找個老實的去服侍年少爺,小善就被挑走了。照理說貼身丫頭比粗使丫頭輕松體面多了,可小喜總是忍不住擔心。誰不知道年少爺就是個活閻王?這些年不知道糟蹋害死了多少女孩。小善長得不美,應該可以免遭毒手吧?可是小善又不夠機靈,不知她會不會不小心觸怒年少爺遭罰? 小喜想得愁腸百結,看著眼前這個更不機靈的新小善,重重嘆了一口氣。 匆匆給任東楊講完后,小喜帶著她劈柴去了,日落前可得把這些柴火劈完,不然沒飯吃。 任東楊一邊劈柴,一邊回想剛才小喜說出來的信息。每日卯正,夏家年輕一代要在夏宅西院練武,夏樓雖懶懶的不管家中事務,對子侄們的武功倒很上心,不僅嚴格教導,還會親自與小輩交手cao練。任東楊盤算著怎么能自然地在打掃完西院后留下來,看一看夏家年輕一代的平均水平,順便觀察一下夏樓的功力。 小喜看著任東楊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呆樣,手下動作卻很快,太陽尚未開始西沉,柴火已劈完一大半了,照這個速度下去,再過一會兒,她一個人就能把柴劈完。 小喜走到任東楊身邊,拉拉她的衣袖,悄聲說:“喂,別干這么快,你以為劈完柴就可以休息了嗎?管事娘子看見咱們這么快干完,只會給分更多的活。你慢一點,日落前劈完就可以了?!?/br> 任東楊的思緒被扯回來,點點頭,放慢速度。 小喜看任東楊既能干又上道,心中對新小善的評價高了許多,愉快地劃起了水。 日落時分,管事娘子看到任東楊和小喜已經劈完柴,喊她們去吃飯。 路上小喜小聲囑咐:“待會兒你領饅頭的時候,主動說要兩個,不然她們只按一個分呢?!?/br> 任東楊也小聲回:“好,謝謝你?!?/br> 小喜有些得意:“這有什么,以后我罩著你?!?/br> 入夜,忙碌了一天的仆役們終于可以睡覺了。任東楊跟小喜住的是七八人的大通鋪,小喜的鋪位在頂頭,她往旁邊挪了一個位子,把頂頭讓給任東楊:“免得你踹到別人?!?/br> 這樣對任東楊來說方便很多,等到同屋的人皆已熟睡,她悄悄走出門外。 任東楊照舊先去了夏庭的住處聽墻角,沒有什么新鮮事,不聽也罷。她還不想回去睡覺,腳步一轉,去了夏家莊西面江邊的樹林。她立在樹梢,負手看月亮。 忽然南邊江上傳來琴音,絲絲裊裊,不絕如縷,雖然隔得遠聽不真切,但蒼涼悲愴,扣人心弦。任東楊不由意動,腳步一點,施展輕功,循著琴聲而去。 沒過多久,任東楊看見明月之下,江心之中,有一葉小舟,琴聲正是舟上傳來。 任東楊輕輕落在舟篷上,她的輕功名喚“鶴振羽”,以輕盈迅捷見長,此刻落在舟篷上,并未引起小舟一絲異動。 小舟隨水漂流,一白衣男子獨坐船頭撫琴,任東楊靜靜聆聽。一曲終了,任東楊正準備離去,卻聽男子朗聲道:“閣下無聲而來,駐足良久,此刻又要無聲而去嗎?” 任東楊無奈,只能落到舟上,朝男子行了一禮,客客氣氣地說:“公子琴音如同仙樂,令人陶醉?!?/br> 男子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清雋的面龐。任東楊心想:難怪今晚無星,原來是落在他眼中。 男子問:“姑娘可聽出什么?” 任東楊略一沉吟,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這是黍離之悲?!?/br> 男子星眸一亮,面上露出笑意,他抱著琴站起來說:“姑娘夤夜至此,落在我的舟上,也是緣分一場,可愿意在這小舟上稍坐,用些粗茶?” 任東楊估摸了一下,一個時辰的時間總是有的,和會彈琴的美人聊聊天,比自己一個人出神強,便欣然答應:“好啊?!毕肓讼胗旨右痪洌骸皠e讓這小船接著漂了,再漂,我回去可遠了?!?/br> 男子這次是實實在在笑出來了,他將小舟搖到岸邊,從舟篷中取出矮幾,擺上兩碟果品:一碟琥珀核桃仁,一碟金絲金桔。又沏了釅釅的茶遞給任東楊。 任東楊看他忙得不亦樂乎,飲食味重喜甜,分明是個樂呵的,難道剛才清逸出塵的謫仙模樣和曲中透出的悲愴之情都是她的錯覺? 都安頓好了,男子才鄭重自我介紹:“在下慕鴻,鐘呂閣門下,敢問姑娘貴姓芳名?“ 原來是慕鴻,任東楊心中暗道。此次來夏家做任務,安滌愁不僅收集了夏家的消息,并夏家附近的大派也有涉及,鐘呂閣便在其中。鐘呂閣之人皆擅音律,慕鴻是鐘呂閣閣主關門弟子,鐘呂閣在與江陵一江之隔的岳陽,難怪他會出現在此處。江湖傳聞他性子孤僻,獨來獨往,這傳聞倒和任東楊對他的第一印象相符。想來他對江湖事也未必十分關心,任東楊就說了真名:“東楊?!?/br> “冬日暖陽?真是溫暖的名字,像姑娘一般可親?!?/br> 任東楊不置可否,拈起一片核桃仁丟進嘴里,問:“阿鴻,有什么煩心事嗎?作這樣悲傷的曲子?!?/br> 慕鴻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含笑:“非也?!娙?,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經》乃至情流溢之作,在下每每誦讀,都心向往之。于是便想擇感觸尤深者譜曲,以琴抒情?!?/br> 任東楊喝了一口茶解膩,隨口贊道:“有想法?!?/br> 慕鴻接著說:“師姐們也稱在下此舉甚好,卻又說如今世人心浮,恐怕作曲僅能自娛。在下本不以為意,真情付與清風明月亦是好的。到今日遇到冬陽姑娘竟能品出曲中意味,在下才覺出這欣喜多出自娛自樂太多?!?/br> 任東楊在心底感謝了一下師爹和jiejie對自己常抓不懈的讀書教育,笑瞇瞇地繼續附和慕鴻,吃著甜食喝著茶,覺得今晚挺舒暢,做任務的憋悶都消散許多。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任東楊覺得自己該回去休息了,便起身告辭。 慕鴻戀戀不舍地問:“冬陽姑娘明夜還來嗎?” “不一定?!?/br> “在下這幾日總是在這里的,若不在江上,便在江邊花垣村外的群青小筑,姑娘可隨時來找我?!?/br> 任東楊答應了,提足回夏家莊,徒留慕鴻在背后目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