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林黛玉。

    他不免嘆了口氣。

    可轉念又想，這樣姐妹們聚在一塊兒說話的時候也好。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那點兒想要眾人都看著他，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的心思都淡了。

    從前一不高興了就摔玉，人家不在乎他的時候也摔玉，每回只要一摔玉，別人的目光總能放到他身上，賈母、王夫人，便是姐妹們，也都上趕著安慰他。

    后來他又摔了一回玉，那會兒賈母倒還真就過去安慰他了，丫頭們也都七手八腳給他把玉撿回來又戴回去，可他得意地一回頭，卻發現姐妹們都用陌生的表情看著他，仿佛他只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兒一樣說話的時候也大多都是用哄孩子的語氣。

    賈寶玉憤懣過一段時間，病了一段時間，結果姐妹們也都客套的很，問過了就散了。

    全沒有他想象中的殷勤對待。

    唱戲的時候沒人聽，這戲唱了還有什么意思？

    他看著和姐妹們說說笑笑的林渙，心里生出了一點兒想法：若是我和他一樣，姐妹們是不是也會跟我好？

    只是這一點兒想法剛生出來，就叫他否決了。

    若是林渙知道他有這種想法，估計也要覺得稀奇的，實在是賈寶玉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他一點都得不覺得賈寶玉是往后能夠因為看破紅塵去考科舉的人，出家倒是有可能。

    他總覺得，賈寶玉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誰惹他不高興了，他立時就要發作出來的，過后去哄，也不過是因為生了氣的人對他橫眉冷對，讓他受不了這種相處的氣氛了才會去哄。

    大約唯一例外的就是對林黛玉了吧。

    可就是對著林黛玉，也有不例外的時候，張道士要與賈寶玉說親的時候，賈寶玉因為別人不知道我的心還可恕，連他也奚落起我來而心中更比往日的煩惱加了百倍。

    若要說是因為他心里愛林黛玉，可也能說因為他因著自己愛，所以希望能得到對等的信任和愛，若是得不到，他立馬就會生氣惱怒更甚。

    便如考科舉等事也是如此。

    說起考科舉，林渙在圍場呆了幾天差點玩瘋了，回去以后就被沈倦拎到了書房里寫大字，正郁郁的時候，外頭有官差來了，連聲恭賀林渙。

    他啊，考中秀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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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林渙考中了秀才！

    他最開始留的地址是林家的, 報喜的衙役先去了林家，結果林渙不在家，他們又找了榮國府, 府里頭林黛玉才說可能在沈倦這里。

    衙役幾經波折才找到這兒, 不過倒也沒損了他們的高興，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容易蹭喜氣的，多跑兩趟也沒什么。

    他們把整個事情和林渙說了一遍, 末了恭喜道：往后小公子就是秀才老爺了，以后定能金榜題名！

    林渙樂呵呵地傻笑。

    還是沈倦準備了打賞的荷包，給來的衙役們挨個分發下去。

    衙役眼睛都亮了。

    他們去別人家的秀才那里都是幾百文錢的打賞 , 到了林渙這里，竟然是五兩銀子的荷包。

    而且不止沈倦給了，他們去林家、榮國府里通報的時候，那兩邊府里也是給人賞銀的，別的不說, 這加起來都得有十兩銀子了，夠他們家半年的嚼用的。

    既然拿了銀子, 也不因為多跑了兩趟而感覺生氣了, 道賀都是真心誠意。

    林渙這回考秀才可就不像上回一樣毫無把握了, 上回他那是環境太差，而且太迷糊了, 這回他可是準備齊全, 還有倦哥給他押題，所以心里是有一點感覺的。

    【心上人：恭喜歡寶?。?！】

    【白菜豆腐腦：哇, 以后我們歡寶就是秀才公了！我聽說秀才見官可以不用下跪？太爽了吧?！?/br>
    【一言不合：恭喜??！歡寶這三年真的太努力了，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還天天在模擬考場訓練, 我看著都心疼，幸好考中了！】

    【圖圖的耳朵：我就說歡寶可以的！歡寶是全天下最棒的！】

    直播間好激動啊，他們一路看著林渙慢慢成長，從童生到秀才，林渙經過多少努力，他們心里是很清楚的。

    自從三年前林渙差點因為環境原因考不好以后，無語給他出了一個模擬考場的辦法，林渙還真去弄了。

    那會兒直播間有黑粉覺得他根本堅持不下來，也別說黑粉，就是真粉絲也覺得他可能堅持兩個月就放棄了。

    結果林渙硬生生堅持了三年，從來沒有落下過一天。

    他們記得有一回，林渙發著高燒，所有人都勸他別去了，他仍舊堅持著，把當天倦哥給他布置的作業給做了。

    從那天以后黑粉就再也沒有嘲笑嘻弄過他。

    所以，直播間一直覺得，這么努力的林渙一定能考中的。

    結果他真的做到了！

    直播間的那群粉絲差點連夜給他點鞭炮。

    林渙趕忙阻止了，聽說他們那邊不讓放煙花和鞭炮，萬一回頭還因為這個被拘留了可怎么辦？

    直播間差點感動哭了，然后給他刷了半天的禮物，都不貴，是那種看著特別熱鬧的，比如小煙花，流星雨之類的。

    林渙最后哭笑不得地阻止了，認真說：不過是個秀才，你們這么高興做什么？往后我可是要考舉人進士當狀元的人！現在慶祝會不會太早了？

    【豬都跑了：不早不早，等以后你考中了舉人進士我們還可以再慶祝一下！現在我們就是純高興啊?！?/br>
    【古文學研究：是的，歡寶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了，還記得你小時候特別不喜歡看書，現在已經是個大小孩了?！?/br>
    林渙嘿嘿笑：那不是從前的先生不好嗎？我還要謝謝你們呢，教了我好多的東西。

    好啦好啦，不說了，再這么感謝下去沒完沒了的。

    他蹦跶著跑到沈倦跟前：先生！你夸夸我嘛！

    沈倦本來是面無表情的，聽了他這話，松動眉眼笑了：歡寶很棒。

    林渙：！

    啊啊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倦哥夸他就是比別人聽著好聽一點，可能是因為沈倦很少夸人？

    他記得前段時間，就是二月份的時候，倦哥手底下帶的班有個學子考中了進士，那個學子頗為高興，還說要請先生吃飯？

    結果倦哥沒去。

    其余先生為了鼓勵他，還夸了他，倦哥則拿著他的卷子，認真的給他講了半個時辰他做的題目有哪里不對，給他分析起承轉合，然后告訴他，殿試加油。

    就這樣，那個學子還高興得不行呢，逢人便說倦哥對他的殿試期望很大。

    那會兒把林渙酸得不行。

    現在可好了，他一點都不酸了！在倦哥心里，他一定是最好的學生！

    林渙美滋滋。

    然后沈倦就不留任何情面地給他講了一個多時辰的文章卷子。

    林渙：

    高、高興太早了。

    不過還是高興！

    因為倦哥給他講了一個時辰的卷子！說明先生對他還是比較重視的！開心心！

    直播間都表示，你開心就好，他們很久沒有看到過這么愿打愿挨的人了。

    結果就因為沈倦給他講了一個多時辰的題目，他完美地錯過了賈府給他準備的慶功宴。

    過去的時候，賈母還抱怨了兩句：這樣的喜事兒，也不知道與我們說一說，整個府里都等著你回來蹭蹭喜氣呢！

    林渙笑瞇瞇的：老祖宗，原是我先生有事兒找我才耽誤了回來報喜，左右還不晚？明兒我請大家吃席！

    一聽說是沈倦找他有事兒，賈母也不抱怨了，反倒樂呵呵地答應下來要吃酒。

    這回史湘云也在，林渙來的時候她正在抱怨，說林黛玉她們去圍場也不帶著自己，她可想出去了。

    這會兒聽了林渙中了秀才，連忙拍手：好！林哥哥真厲害！才十三歲呢，就中秀才了！

    她說完又想起賈寶玉，連忙問：愛哥哥呢？他不是也去考科舉了么？可中了不曾？

    大堂里快樂的氣氛凝滯了一下。

    【心上人：我突然發現史湘云的嘴也挺厲害的，專挑著得罪人的說哈哈哈，跟賈寶玉還挺配的，兩個都是嘴上功夫厲害的?！?/br>
    【一言不合：笑死，我現在只想看史湘云和賈寶玉對吵，他們兩個要是吵到一半不跑路的話，估摸著能互懟一天?！?/br>
    【無語：現在是觀察表情，分析心理的最佳時機，直播間有沒有平時看不懂臉色的人？現在是一個學習的好機會，把握??！】

    林渙聽完，默默觀察了一下所有人的表情。

    史湘云本來是笑著，結果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這會兒四處張望著，看有沒有人給自己解圍。

    三春就是標準的吃瓜狀態，不過每個人的反應也不一樣。

    迎春有點害怕，似乎是擔心有人發火吵架，有些欲言又止，探春緊閉著嘴，有點擔憂的表情，惜春正在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襟帶子。

    薛寶釵在思索，林黛玉則皺著眉看林渙，擔心賈母她們遷怒到林渙頭上。

    【白菜豆腐腦：怎么樣？能不能看出點啥來？】

    【圖圖的耳朵：我只能看出來，歡寶沒有白疼林meimei，meimei是真的在擔心歡寶?！?/br>
    【一言不合：惜春好像有點太冷漠了按理她都不到10歲啊?！?/br>
    【豬都跑了：那也沒辦法呀，環境造就了她的性格，也不能怨她，其實她現在好像比以前好點，雖然看著不明顯?！?/br>
    賈寶玉也在，他羞愧地低著頭，不敢吭聲。

    他這回沒考中，不光沒考中，卷子也沒答完，只是怕賈政怪罪、別人嘲笑，都不敢說出來。

    這會兒史湘云問起他，再加上林渙都考中秀才了，他卻連個童生都考不過，委實有點丟人，明明只相差一歲啊。

    他不敢吱聲，就靜靜地坐著。

    過了一會兒，王熙鳳才笑說：不著急呢，便是慢慢考也使得的，你們沒聽說過，還有六七十還在考秀才的人么？

    她自嘲：要我說啊，寶玉都已經會作詩了，哪像我，大字不識得幾個？

    探春立馬說：好嫂子，你這個沒讀過書的比我們讀過的還強呢，這府里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你管著的？有模有樣的，我們可做不來。

    王熙鳳嗔她一眼：你哪是做不來，你是不想管罷了！我早就該拉著你們一塊兒管家！整日里在那里躲懶，倒叫我累死累活地伺候你們！

    她向賈母哭道：老祖宗！你可得替我做主！好歹把這幾個丫頭支給我，幫我干點活好不好？也叫我松快松快。

    薛寶釵抿著嘴笑：要松快還不簡單？等明兒林兄弟請吃席，鳳丫頭你索性丟開手，好好玩一回就是了！

    王熙鳳點著她：還是你想得好，等明兒，那些個媳婦婆子的可別來找我，我得大醉一場才好。

    林黛玉也笑：那我們明兒可等著二嫂子唱貴妃醉酒了？

    【一言不合：不知道你們發現一個問題沒有，她們好像挺喜歡叫某丫頭的？比如顰丫頭、鳳丫頭、三丫頭之類的?！?/br>
    【金金不計較：好家伙你這丫頭多的我都快不認識丫頭這兩個字了?！?/br>
    【科普專家：丫頭有三種說法，一個是晴雯、襲人那樣的奴婢，主家會叫她們丫頭，二是賈母、王夫人那樣的長輩，會叫黛玉他們叫丫頭，三是同齡之間關系親密的也會叫丫頭，其實前面的都無所謂，我比較關注的是為什么寶釵也會管王熙鳳叫鳳丫頭?！?/br>
    【白菜豆腐腦：是啊，其實我感覺原著里頭，她們的關系并不好，只是一般，寶釵和王熙鳳論血緣上還更親近一點，結果王熙鳳是鐵打的寶黛cp粉，堅信木石前盟的，而且鳳姐和平兒討論家里姑娘們的時候對寶釵的評價并不算好，說她不干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王熙鳳這種社交小能手，對誰都能說得上話，但是原著里從來沒有寫過她和薛寶釵單獨說話?！?/br>
    【白菜豆腐腦：所以我一直覺得她們兩個的關系并不好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薛寶釵會叫王熙鳳叫鳳丫頭?！?/br>
    林渙想了想說：可能是展示她們的熟絡？寶釵心冷，面上卻是溫和的，和姐妹們看著相處的都還不錯，我甚至有時候都覺得她可能是借著這個和姐妹們關系好，掩蓋自己的冷漠，結果被鳳姐兒這個人精看出來了。

    林渙其實覺得薛寶釵這個性格還好，至少維護了面上情，讓彼此不會那么尷尬，用直播間跟他說的話就是，塑料友誼又怎么了？它雖然假，但是它永不凋零??！

    而且寶釵就真的沒有一丁點兒的心嗎？她還給林黛玉弄了燕窩調養身體，對于所有人，她好像是通透的，看人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便是賈環那樣的人，她也從不會看不起。

    便是金釧兒，有人說她表現得過于冷漠，但是在林渙看來，給幾兩銀子的燒埋錢其實比可憐兮兮地掉兩滴同情淚要好得多，她說就對外頭說是金釧兒失腳掉下去的，一個是維護賈寶玉的名聲，這事兒傳出去就是yin辱母婢的罪名，另一個也是為了金釧兒的名聲，人都死了，難不成還說她是勾搭主家少爺被教訓了不堪恥辱跳井死的？

    林渙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錯。

    寶釵的無情在于她冷靜克制又通透，對任何人與事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并非是純然的冷漠。

    王熙鳳玩笑式的抱怨，賈探春打蛇隨棍上的夸獎，加上薛寶釵插科打諢轉移話題，這場無形的硝煙就彌散了。

    只是林渙聽說晚上賈寶玉回院子發了好一通的火氣。

    第二天林渙就在院子里擺了宴請他們一塊兒吃酒。

    又有闔府里的媳婦婆子們來給他道喜，林渙身邊沒合適的人，問王熙鳳借了平兒去招待的。

    這一天果然王熙鳳沒搭理那些個來問事兒的管事，林渙也聞弦歌而知雅意地幫她把人都擋在外頭了。

    正吃著酒呢，賈寶玉院里的丫頭匆匆忙忙趕過來，在寶玉耳朵跟前說了兩句話，賈寶玉急得起身就要走。

    林渙看見了，忙問：寶兄弟怎么了？

    賈寶玉頭也不回：我院里出了點事兒，回去看看。

    林黛玉說：能是什么事兒？這么火急火燎的，就跟背后有人追他似的。

    林渙也好奇，連忙趁賈寶玉還沒消失，把直播間分屏挪過去了，嘴上卻和林黛玉說：回頭咱們就知道了，不管他，你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