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可欺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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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嬉笑聲聽起來像凄厲的孩童哭泣,怪不得叫‘哭孩’。 岑今感覺耳朵在流血,表情卻更冷靜:“確定要拒絕嗎?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臨死之前我一定會砍掉你半條命。之后剩下半條命的你,能活多久?一天?還是一個小時?猜猜誰能拿到首殺?” “啊啊啊——”怨童尖嘯,像某種刺耳的高頻音波。 岑今微笑的弧度上揚,瘋狂神經的氣質若隱若現:“我一個人先后從護林員、林中小屋走出來,只受一點輕傷,還有戰利品……我不介意在這里大開殺戒?!?/br> 他的手掌劃過砍骨刀,鮮血順著手指骨流下來,表情興奮,仿佛靈魂叫囂著疼痛、渴望著血液,然后環顧神道柱長廊,掃過每一個怨童的目光有如毒蛇舔舐,其中的邪惡癲狂甚至比林中小屋里的獨眼怪物和長發無臉女更瘆人。 這是一個人類,卻比怨童見過的異物還變態。 鴉青色怨童是死在打生樁陋習下的孩童們的疼痛和怨恨的造物,經地下水庫污染而形成喜好殺戮的類人異物,擁有五六歲小孩的思考能力。 它從這黃毛的身上感覺到危險,產生忌憚,不敢貿然廝殺,既怕被其他異物撿漏,也心動岑今的提議。 岑今一邊表演變態一邊默數步數,想著先穩住怨童,悄悄完成題面里的‘九十九步到人間’,說不定這是逃出神道柱長廊的機會。 離考試結束還有九十分鐘,但沒關系,一切都會結束。 他會忘記禁區里發生的一切,回到市區,找份工攢錢然后報名成人大學,在勤工儉學中拿到畢業證,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過完平淡幸福的余生。 岑今在這瞬間做好未來的計劃,下一秒發現原本逐漸靠近的怨童們停下步伐和尖嘯,靜靜看著他,而后背的怨童已經爬到他的肩膀,露出那張滿是裂縫的臉。 “好?!?/br> 什么?岑今覺得可能聽錯了。 “怎么……”怨童的聲道被石灰砂漿破壞,聲音像砂礫刮過鐵鍋背面,“除掉林中小屋和山魈?” 它全灰白色的雙眼陰森森盯著岑今,想的是先除掉林中小屋和山魈,等吃掉他們,再解決這個人類。 岑今騎虎難下,心里很悲傷。 他沉默太久,怨童:“你騙我?” 隨著它一聲質問,溫度陡降,森寒的冷氣直鉆岑今的毛孔,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目光更猙獰變態。 岑今垂眼看著怨童:“我從不騙人。林中小屋、獨腳地公和護林員都會是你的,但你要協助我,殺進地下水庫?!?/br> 他第二次提到‘地下水庫’,怨童們聽到這四個字都表現出恐懼。 果然很害怕。 追因究果,地下水庫可以說都是這群異類的爸爸,害怕才正常。 怨童:“怎么做?” 岑今:“我引林中小屋,你引獨腳地公,讓他們到岔路口廝殺?!?/br> 怨童:“我當誘餌?” 岑今:“怎么,不想出力?好處都讓你占,黑鍋全是我背,你覺得世界上有這好事輪得到你?” 怨童被懟得怨氣橫生,岑今目光冷漠,眼里全是癲狂,仿佛他是個行走鋼絲的死囚犯,不在乎死亡,但死之前會拖住身邊任何東西墊背。 怨童深信岑今是個變態,受利所驅,卻心懷鬼胎,怕是一個陷阱,又丟不下吞食林中小屋的誘惑。 “換順序,我引林中小屋,你引獨腳地公?!?/br> “不怕被偷獵的話,隨便你?!?/br> 拖延不了時間,只能見機行事,好在岑今選了哭孩警戒區作突破口之前就已經想過這種情況,逃不了就正面剛。 除了弱一點的護林員,其他三個警戒區中的哭孩其實處境最危險,因為它在林中小屋的食材中,并有可能也在獨腳地公的食譜里,它是被偷獵的弱勢一方,所以這三角平衡并不穩。 岑今:“在計劃開始之前,我需要準備一點誘餌引出獨腳地公?!?/br> 說完這句話,岑今的定位手表底蓋再次閃爍紅點,然而依舊無人發現。 *** 達成合作后,陰風哀嚎霎時散去,怨童全都消失不見,但岑今分明感覺到每一根神道柱都有一道陰森的目光牢牢盯著他。 岑今敢擔保,只要他妄想逃出警戒區就一定會被怨童追殺。 撓撓頭,岑今調頭回岔路口,觀察到林中小屋還在原地,而護林員不見了。 他蹲在原地冷靜觀察,幾分鐘過后,果然看到一棵古木樹皮緩緩蠕動,一條白皮黑斗眼的怪蛇繞著樹干爬動,半晌后靜止不動,繼續盯梢。 護林員應該躲藏在附近,等著他一露面就撲殺。 岑今感嘆這群異物的智慧不比人類差,要是數量再多點,豈不隨手就能覆滅人類這一種族? 他爬到林中小屋附近的灌木叢里,看見怨童憑空出現在林中小屋的臺階上,四肢著地,像只壁虎一樣飛快爬到屋檐上,準備偷偷溜進小屋里,下一刻被門口的銅鈴頭發現并預警,屋內的獨眼怪物被吵醒,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 “吼——” “嘻嘻……” 小屋里,小孩的凄厲的嬉笑聲和怪物的怒吼交錯。 不過一會兒,一道黑影飛快躥出來,獨眼怪物握著巨大的斧子緊隨其后,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就是現在! 岑今馬不停蹄跑到小屋門廊,對著銅鈴頭興奮張開的大口高高舉起砍骨刀,在銅鈴頭錯愕驚恐的目光下,重重劈了下去。 梆! “嗷——” 岑今二話不說,新仇舊恨一起算,狠狠地劈砍,銅鈴頭逐漸變形,滲出一股股腥臭的血液,直到銅鈴頭尖叫著求饒,他才停下殘暴的行徑。 “饒、饒命……我錯了,大哥,我錯了嗷!” 岑今狠狠一刀砍下去:“大哥是你能叫的?” 銅鈴頭的頭骨裂成兩半,露出白花花的大腦,聞言十分上道:“主人?!?/br> 岑今滿意:“獨眼怪物和長發無臉女這兩個誰才是真正的屋主?” 銅鈴頭:“他們都不是。林中小屋是活的,獨眼怪和無臉女只是房客?!?/br> 岑今:“怎樣才能成為屋主?!?/br> 銅鈴頭瑟瑟發抖:“不不不不知道——” 岑今話不多說,先照著頭蓋骨劈兩刀,銅鈴頭忍不住哀嚎:“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獨眼怪和無臉女怎么成為房客而不被吞噬?!?/br> 岑今停手:“說?!?/br> “喂食!”銅鈴頭趕緊說:“什么都行,什么都吃,血rou即可,只要喂飽林中小屋就可以成為房客!” 這就是獨眼怪偷獵怨童的原因?為了交房租? 岑今想起小屋客廳那面滿是人類、動物浮雕的墻,還有堆滿閣樓的尸骨,心想胃口太大養不起。 “你騙我?!?/br> “我沒有!”銅鈴頭尖叫。 “如果偷獵的血rou全部喂食小屋,獨眼怪和無臉女還怎么祭拜獨腳地公?少騙我,我早知道它們偷獵的哭孩是用來祭拜獨腳地公?!贬衩鏌o表情,目光又冷又喪:“你不老實,還是砍死算了?!?/br> “我全說——”銅鈴頭快哭了,他從來沒遇見這么兇殘的人類,明明幾分鐘前還是被痛打的落水狗。 “因為一個月喂一次就夠了?!?/br> 一個月吃一次?那養得起。 “為什么祭拜獨腳地公?” “獨眼怪和無臉女祭拜獨腳地公的最終目的是吞噬它,為了復仇,為了滿足貪婪的欲望。因為他們最開始是人類,聽說祭拜四??叩莫毮_地公可以求財,所以殺了一個拐賣來的小孩。他們在密林里迷路四天,尸體腐爛后,隨手丟棄河里,最后兩手空空找到獨腳地公。 沒有祭品,男的就殺了女的,剝掉她的皮,冒充小孩rou欺騙獨腳地公,貪婪地要了太多的金豆銀裸,被暴怒的獨腳地公撕碎臉吃掉……剛好撞上水庫暴動,受到污染,由貪婪衍生出來的兩只異物。獨眼怪和無臉女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獨腳地公的金豆銀裸,不僅想私吞它的財寶,還想吞吃掉它。而且祭拜獨腳地公,不需要太多血rou?!?/br> ‘元寶香燭,生rou血食,問獨腳地公,金豆銀裸在何地’,民俗里全對上了。 水桶里的元寶香燭、偷獵來的哭孩,明明是禁區,獨腳地公石像邊卻出現燒過的黃紙、蠟燭和奇怪的碎骨……林中小屋、獨腳地公和怨童三者之間的關系串聯上了。 岑今用砍骨刀背面敲著銅鈴頭輕聲威脅:“記住你的身份,敢當二五仔試試?!?/br> 銅鈴頭死命把自己的頭往銅鈴里縮,如果可以重來,它想當一顆歲月靜好的頭。 怨童最多引開獨眼怪五分鐘,岑今沒太多時間耗,警告完銅鈴頭就推開門,跑進廚房撈起裝滿生rou血食和元寶香燭的水桶就朝著主臥的方向跑去,先用刀粗暴砍掉門鎖,進屋搜出鎖頭和打火機,飛快沖上閣樓。 閣樓裝骨頭的麻袋少了一半,依舊昏暗陰森,尤其住著長發無臉女的廁所更是陰冷異常。 廁所門沒有關緊,幾縷黑發似有生命般蠕動。 岑今小心翼翼走過去,猛地拉上廁所門鎖死,里面的長發無臉女發現有人闖進來,她還打不開門,瞬間暴怒,用力撞著門板并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門板被撞得劇烈響動,岑今則趕緊砸開左手邊房間的門。 這時廁所門縫里鉆出恐怖的黑發,樓下傳出動靜,獨眼怪回來了! 獨眼怪聽到閣樓動靜,大踏步沖上來,斧頭劃著墻壁發出刺耳聲響,岑今心臟劇縮,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水,要是被獨眼怪抓個正著,絕對死命一條。 因為閣樓除了左邊房間有窗,毫無出路,他是甕中之鱉。 ‘哐’一聲,房門終于被砸開,岑今沖進去,無臉女的黑發擰成一條森蚺在他身后瘋狂追擊。與此同時,獨眼怪跑上閣樓,幾步沖到房門口。 此時岑今已經撬開窗戶,回頭看到身形過于高大被堵在門口進不來的獨眼怪沖他憤怒的咆哮,盯了他幾秒,忽然扭頭就跑。 岑今心一驚,提著水桶迅速爬出窗,直接跳到樓下,血水濺了一身,然而他沒有一秒停頓,一落地拔腿就跑。 身后的獨眼怪已到門口,飛快沖出來,這回跑出不死不休的架勢,大概是岑今兩次拆他老家的挑釁行為徹底激怒他。 岑今咬牙狂奔,跑得眼睛充血,喘息突然怒吼一聲:“該你上了!拖他五分鐘??!” 他在呼喊怨童,然而始終沒有動靜,岑今差點心涼,他知道怨童存心報復,要是此刻故意掉鏈子,先死的人絕對會是他! “現在不除掉小屋,等他們吃了山魈,力量壯大,你絕對是下一道盤中餐!” 話音剛落,數道山貓似的黑影撲過來咬住獨眼怪的胳膊和大腿,獨眼怪一手抓起一個直接撕成兩半,數道黑發如樹藤躥出地表,卷住一個怨童便撕碎。 不到兩秒,身后已是血雨漫天的地獄場景。 岑今頭也不回地跑,三兩步跳落到獨腳地公石像跟前,重重放下水桶,抬頭喘著氣說:“生rou,血食?!秉c燃香燭和元寶,輕聲:“問獨腳地公,金豆銀裸在何地?” 似山中鬼魅的石像一動不動,樹葉忽然挲挲響動,一陣陰風自獨腳地公警戒區的方向吹來,若有似無的猿猴嚎哭聲由遠及近。 岑今突然看到距離百米遠的林中小路出現一道身影,獨腳反踵,上身寬下身窄,高約兩米五,長著青色的毛發,兩只手捂住臉,看不清它長什么樣子。 岑今眨眼,那道身影猛地縮近至不足五十米。 他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心跳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