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不太對勁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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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照流正要接著說下去,眼前陡然殘影一閃。 他側身一避,眉尖揚起。 為了奪回骨哨,那具骷髏居然頂著威壓站起來了,一擊不成,又準備撲上來。 結果就對上了面無表情的謝酩。 他硬生生在中途轉了個方向,襲向楚照流。 楚照流無情地抬起扇子,“梆”地又一下敲在他腦袋上:“老實點?!?/br> 骷髏:“……” 楚賀陽看醉了。 他們有點迷幻。 楚照流懦弱地躲在扶月山上百年,據說一直病歪歪的要死不活,全靠討好他那幾個師兄,用靈藥吊著命……怎么跟傳聞里不太一樣??? 楚照流忽然想起了什么,拋了拋手中的骨哨,悠悠道:“這東西對你這么重要?不如這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還給你,如何?” 骷髏眼中冒著幾縷白色的幽焰,好半晌,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打不過面前倆人,遲滯地擠出一個字:“……好?!?/br> 楚照流:“為何選在此地作亂?” 骷髏眼中的鬼火跳躍著,嘶啞道:“我離不開這座山?!?/br> 離不開。 而不是不想離開。 楚照流下意識地和謝酩對視一眼,愣了下,又同時別開目光。 骷髏繼續補充:“我需要吸食生氣和靈氣,順便,找一具新rou體?!?/br> 結果生意剛開張,就發現楚照流和謝酩兩位甚為優質的rou身到來,他非常高興地引著他們上套。 現在后悔得只想把自己鎖進棺材里挺尸。 “這只哨子是你的本命法寶?”楚照流打量他,“我看你也沒缺骨頭啊,二百零六塊,塊塊雪白,打理得很精致嘛?!?/br> “……”骷髏道,“那是我夫人的骨頭?!?/br> 楚照流流里流氣拋骨哨的動作登時一僵。 居然把人家如此貴重的東西拋在手里玩,他真是太十惡不赦了! 他趕緊客客氣氣地把哨子遞回去:“不好意思,得罪了尊夫人?!?/br> 骷髏的思維不太清晰,一句話總要思考一下才能說完,珍惜地撫摸著手中的骨哨,下半句才擠出來:“若是丟了,我就得磨十七夫人的骨頭了,但我比較喜歡十四夫人骨頭的質感和音色?!?/br> “……” “山上的兩座陣法都是你布的?”楚照流選擇跳過這個話題,“除去那座霧陣,另一座才是這座山上最強力的陣法,相逢即是有緣,不如來交流交流布陣心得唄?!?/br> 骷髏愣了愣,完全不知情:“另一座陣法?” 楚照流眉心一突,斂起笑意。 居然還存在第三人? 謝酩容色冷淡,薄薄的眼皮低垂著,似乎完全沒在聽,見楚照流沒再問了,冷不丁插進一句:“為何沒殺那些人?” ——也是因為那些采藥人都還活著,所以骷髏還能站在他們面前回答問題。 骷髏眼中的火光明明滅滅:“我不知道他們是敵人,還是我的臣民?!?/br> 最后兩個字引起了兩人的注意:“臣民?你是誰?” 骷髏道:“我姓陶,單字瑞,是西雪國的大將軍?!?/br> 陶瑞這個名字,楚照流和謝酩都沒聽過。 但西雪國,兩人都聽說過。 西雪國在塵世里也是相當了不得的大國,曾經盛極一時,甚至能請動一些修士入朝掛名,偶有同僚閑談兩句。 但是…… 楚賀陽剛剛被嚇過一跳,此時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出聲:“西雪國?早在幾百年前就滅了,哪還有你的什么臣民?!?/br> 骷髏眼中跳躍的幽火陡然滯住。 就仿佛是他眼中的魂火滅了一般。 “滅了?” 陶瑞好像不能理解這兩個字,喃喃重復:“滅了?” 洞窟里一陣死寂的沉默后,骷髏眼中幽幽的魂火又旋動起來:“是了,滅了……我沒有護住我的君王與臣民?!?/br> “都是他……都怪他……” 不知道這個“他”是誰,骷髏眼中的魂火在轉紅,儼然是失去理智的前兆。 楚照流瞇了瞇眼,還沒來得及有什么動作,一股陰冷刻骨的怨氣猛地爆發而出。 骷髏顫抖著,全身的骨節都在咯咯作響,狂亂地叫喊:“殷……殷……是他,都怪他!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是他的人嗎,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子民被屠殺……” 楚照流淡定回答:“顯然不是?!?/br> 陶瑞置若罔聞:“我效忠的君王死在動蕩中,故國的臣民也早已全部埋葬……” 他眼中的兩點幽幽之火深紅如血,急劇地跳動著,洞窟中的溫度急劇下降,砭骨的陰風吹得楚賀陽幾人站立不穩,啊啊慘叫著喊救命。 下一刻,憤怒的咆哮響徹山崗:“我要你們陪葬!” 楚照流笑了:“哪有這么不講道理的,我們做了什么,就要被你拿去陪葬?” 骷髏充耳不聞,那股直抵靈魂的怒與怨迅速膨脹。 卻在炸開之前陡然冷卻。 鳴泓的劍光如雪,鋒銳一如劍主本人,勢如破竹地割開了稠濃而近乎化為實質的怨氣,劍尖閃著一點寒光,抵在骷髏雪白的額前。 謝酩額前的碎發被風拂開,手腕穩穩舉著劍,露出幽邃清冷的一雙眼,語氣淡淡:“想魂飛魄散嗎?” 陶瑞不管不顧,舉起手中的骨哨要吹。 鳴泓劍一壓,凜冽的劍風陡然穿透了伶仃的骨架。 骷髏眼中的魂火仿若被罡風吹起,倏地散了。 周圍的一切動靜凝滯,失去魂火的骨架往前走了兩步,攥著血紅的骨哨,沒能再發出一絲聲音,砰然倒地,濺起一地骨灰塵埃。 只是一絲怨氣與不甘,深深銘刻在白骨上罷了。 一個心系君主與臣民的大將,竟然變成這副半妖半鬼的模樣。 楚照流無聲嘆了口氣,思索了下,略一拂袖,四分五散的骨架重新恢復人形,被風帶回了高座上。 謝酩漠然收劍,對他的做法并不置評:“如何破陣?” 楚照流思索了下,從懷里掏出一副陣棋,丟給謝酩:“勞煩劍尊大人跑跑腿,去山頂布下陣棋,我留在此處?!?/br> 別人稱呼謝酩劍尊,是又敬又怕的尊稱。 只有楚照流,這兩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音調總是慢慢悠悠、往上飄著,比起尊稱,促狹的調侃意味十足。 換作過往,謝酩不會給他面子,此刻卻只是深深看他一眼:“好?!?/br> 看謝酩眨眼間就離開了洞窟,往山頂放置陣棋去了,楚照流觀察滿地的尸骨,想起陶瑞沒喊完的那個名字“殷”。 修界與塵世的界限分明,鮮少有修士會真正地入俗,他和顧君衣以前會在凡塵俗世逛逛,但對塵世的史書了解也不深,畢竟也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只聽說過西雪國的名字。 殷嘛,估計就是將西雪國覆滅的敵將姓氏。 漫不經心地想了會兒,耳畔突然響起一聲:“喂?!?/br> 楚照流掀掀眼皮子。 楚賀陽幾人剛才被陰風刮得頭破血流,狼狽得不行,縮在角落里當鵪鶉,謝酩一走,又紛紛膨脹起來。 “你和謝酩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楚賀陽充滿懷疑打量他,又撇撇嘴,“差點忘了,謝酩在扶月宗待過幾年,哈,人不怎么樣,命倒是好??咳吮幼o活著,也算你這樣的廢物唯一的活路了?!?/br> 跟班一陣哄笑。 楚照流不由感慨出聲:“幾位,我要是像你們這么悲哀狼狽,抹脖子的心都有了,你們卻還笑得出聲,如此樂觀,真當得上‘身殘志堅’四字?!?/br> 楚賀陽和跟班大怒:“找死!” 楚照流偏了偏頭,沒再搭理這幾人。 他感應到,謝酩將陣棋布好了。 兩座陣法互相排斥,瞬間,洞窟又混亂起來,地上殘存的骨節吱吱作響,一股濃郁的殺氣自四周山呼海嘯而來! 原本氣沖沖地要來給楚照流一點顏色看看的楚賀陽被殺氣一刺,臉色慘白,砰地就跪了。 這些人平時就躲在楚家的庇護下,有戰事也不需要這樣的戰力,何曾面對過這樣的殺意。 “好大的煞氣?!?/br> 楚照流半瞇起眼,手中的扇子隨意一扇。 空氣幾乎是靜止的洞窟深處倏地卷起了微風,自他腳下而起,眨眼便化為足以掀起巨浪的狂風。 淡青色的靈力如海如浪,將昏暗的洞窟映得熾亮,單純來自磅礴靈力的威壓,便讓山壁顫抖起來。 那股鋪天蓋地的殺氣瞬間被逼退,楚賀陽卻絲毫未感輕松,瞳孔縮成一點,不可置信地瞪著楚照流:“你!” 那股淡青色的靈力,居然是楚照流的! 怎么可能!他不是靈脈盡碎、修為化無、變作廢人了嗎? 他不是個人盡皆知的廢物嗎! “你、你……” 楚賀陽一時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現了一百年前那個一鳴驚人的絕世天才,十三歲結丹,天資卓絕,曠古絕今,風光無限、前途無限,他站在一旁,看著小少年步伐輕快地路過,明明觸手可及,卻覺得仰著頭都望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他立在云端。 爾后這個天才又從云端摔到了泥地。 好像一個奇跡在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