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抬起手臂,她就順勢踮起腳尖。另一只手也在半空中仰著。生怕豆漿撒到地上。 “干嘛?” 衛魚稍微往前站了一點。他的個子實在太高了她踮著腳都很吃力。 “同志,你行行好?!?/br> 方令越彎腰,衛魚躲閃不及。他的臉放大好幾倍出現在她眼前。 “逗我好玩嗎?” 她只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凍僵。她使勁搖頭,“我是認真的!”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豆漿,忍痛割愛道:“這個,給你喝?!?/br> 他一動不動看著她。 她又說:“我沒喝過,真的!” 她把豆漿遞到他的嘴邊,方令越無動于衷。他用最后一點理智問她:“我是誰?” 衛魚只覺身體更冷了。她于是認真地打量他。 對臉盲癥患者來說,世間沒有美丑之分。而對于重度臉盲癥患者來說,甚至分辨不了聲音。 對他們而言,聲音是一個人,而臉又是另一個人。她無法將聲音和人臉合成一個生命體。 衛魚認真地分析這張臉有什么特征。然后將腦海中儲存的人名與之對證。 可是,這個人的臉太干凈了。 沒有黑頭。 pass 沒有雀斑。 pass 沒有痘痘。 pass 沒有痣。 pass 沒有刀疤等任何可以作為特點的概念。 她很為難。 方令越早沒耐心。將工作證甩給衛魚。衛魚接住工作證。 一瞧。 終于知道那種似曾相識的冷冰冰的壓迫感從何而來。 她再一次沒有認出自己的上級。 “對不起!對不起!”她真不是故意的! 方令越抬起手看時間。袖子被衛魚拽著。 “松開?!?/br> 衛魚想,如果方老師早一點說這句話,她說不定會想起他。 她順從地放下手臂。他手上一松,徑直離開。 衛魚看著他挺拔的背脊線,欲哭無淚。 方令越走得遠了,抬起手臂。 袖口處原本沾滿灰塵,現在卻閃著光。進入電梯后,他面對透明的墻。 這張臉,有那么不好認嗎? 徐志宇趕著時間點到臺里,衛魚一向比他早。他到了很久,都沒見著人。于是給衛魚打電話。 無人接聽。 過了半個小時,他又打電話。 衛魚接到徐志宇電話時,還在大門口。 徐志宇大致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下樓接人。掛電話前,他特別囑咐衛魚,他會穿一件紅色外套。 方令越回到辦公室,點燃第一支煙。抽到一半,又把外套穿上。 他下樓時,徐志宇剛好到。 衛魚隔著老遠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外套的人火急火燎地跑向她。 她趕緊喊:“徐志宇!” 在暗處的方令越收回剛要邁出去的步子。大理石墻磚印出他模糊的臉龐。 他瞪了一眼墻,狠狠吸一口煙。 多管閑事必自斃! 他頭也不回,邁步走遠。 徐志宇走到衛魚身前。 “你說,你個臉盲還去追小偷。不是鐵定成不了的事嗎?” 衛魚委屈?!拔腋嬖V過他,只要工作證?!?/br> 如果他好心還回飯卡,她一定感激不盡。 徐志宇刷過卡,衛魚總算進去。 徐志宇看她蔫蔫的樣子,安慰道:“破財免災!人沒事就好!” 衛魚點點頭。 他們經過方令越辦公室時,衛魚下意識的往里看。方令越正埋頭看資料。 衛魚收回視線。腦子里跳出一張模糊的臉。臉盲癥患者一般會選擇記憶一個人的特點。 衛魚想,下一次她一定不會搞砸的。 最完美的臉。 一定是方老師。 豆漿早就冷了,衛魚還是一口氣喝完。 飯卡里的三百塊是找不回來了。 這意味著,她這個月預支了下個月的伙食費。還要重辦工作證。辦/證之前,還要去請示方老師。 方令越聽到敲門聲,頭也不抬。衛魚又敲了一次,方令越臉臭臭的。 “進來?!?/br> 衛魚雙手交握垂在身前。方令越不說話,她更不敢說話。 方令越將手里的資料放到一邊。 “什么事?” 那種冷冰冰的感覺又將衛魚包裹地無處可躲。 “我,我來補辦工作證?!?/br> “證呢?” 衛魚嘆口氣,“被偷了?!?/br> 見對方不理,衛魚繼續說:“早上遇到一個小偷,被搶了包?!?/br> 方令越淡淡地說:“干我什么事?” 心提在嗓子眼,衛魚大氣都不敢出。 “我看上去像辦/證的?” 衛魚連連擺手,“不,不像!” “你說說看,辦/證的長什么樣子?”其實,他是累了。 衛魚琢磨不透,暗暗地說:“我想,應該,長著一張辦/證的樣子?” 方令越無奈地勾起嘴角。 “去找老趙,他管辦/證?!?/br> 總算有驚無險,最后方老師還笑了。 衛魚心里稍微放心些。 于是臨走前,她鼓足勇氣說:“方老師我不是故意認不出你,更不是逗你玩。我,我有臉盲癥?!迸R了,又補充道:“好像很嚴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