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野玫瑰 第23節
女人的格局真的太小了,只能看見蠅頭微利。 怪不得骷髏會總部的首領拒絕接收女教眾,試想,如果這里是骷髏會,艾絲黛拉是骷髏會的核心成員,他是神殿的人,走進來連盤問都不需要,這些女人就因為嫉妒和仇恨,將艾絲黛拉的位置全盤托出…… 首領就是首領,真的是太高瞻遠矚了。 骷髏會要是接收女教眾,可能過不了幾年,就會被神殿消滅得一干二凈。 安德斯一邊搖頭感嘆,一邊大步走向艾絲黛拉的牢房。 他可憐這個女人。 他知道眾叛親離是什么感覺。假如她能如實說出,究竟是誰陷害他,他會極力克制住藥性,讓她死得有尊嚴一些。 這是他所能給予她的最大的仁慈。 然而,離艾絲黛拉的牢房越近,他越覺得不對勁。 周圍的氣溫太低了,低到不正常,墻壁上的燭光也越來越暗。最讓他神經緊繃的是,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俯視他,被窺伺的感覺如影隨形。 窺伺他的那雙眼睛是如此冷漠,如此陰沉,不帶任何感情,仿佛他是砧板上的一塊rou,可以用視線隨意切割。 自出生以來,安德斯從未體會過真正的恐懼。他是一個身強體壯、血氣方剛的男人,頭腦有一種畜生似的愚昧,認為只要拳頭夠硬,任何事都可以輕松解決。 可現在,他卻體會到了難以形容的恐懼。 他不停地回頭張望,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沒有人在看他,他卻能感受到那道蓄有敵意的視線,像預備捕獵的巨蟒一般,危險地跟蹤在他的身后,想趁他一個不注意,以一種壓抑的、殘酷的、沒有聲響的方式絞死他。 安德斯定了定神,壓下心中跳動的驚懼,深吸一口氣,懷疑是血液里的藥物,使他出現了幻覺。 他用勁捶了捶腦袋,繼續前行。 他把這一切都算在了艾絲黛拉的頭上。 要不是艾絲黛拉,他也不會有這么離奇的遭遇,更不會像個娘們兒似的害怕起來。都怪艾絲黛拉。他二話不說把之前許諾的仁慈拋到了腦后,只想狠狠地折磨她一番,以彌補受到損害的男性自尊心。 然而,即使他不停地催眠自己,被窺伺的感覺是藥物作用,那道冰冷的視線仍像可怖的陰影一樣,籠罩在他的頭上,直到他走進最里面的牢房。 一個女孩正倚靠在牢房門口等他。 她的頭顱和身形都很嬌小,穿著簡樸的粗布衣裳,濃密的發絲如同黑色流瀑般傾瀉而下。 她的眉眼像天使一樣純潔美麗,雙唇像洋娃娃一樣小巧嬌美,臉頰像杏花一樣白里透紅。 可當她抬眼望過來時,安德斯卻在她的眉眼間,感到了一種隱秘的、濃艷的、幾近兇狠的刺激力,這股刺激力把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激得震顫了起來。 安德斯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冷戰,鼻息艱難,喉嚨發干,毫無自制力的禽獸般暴露了丑態。 “你是……艾絲黛拉?”他聲音沙啞地開口,“你居然長成這樣,該死,該死……難怪外面那幫女人那樣嫉妒你!” 艾絲黛拉微微歪頭,用一根手指纏繞著一綹黑發,饒有興味地問道:“她們嫉妒我?” 安德斯立刻把外面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蹲在角落里的西西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們哪里是嫉妒艾絲黛拉,分明是看不慣你,想讓艾絲黛拉玩弄你,懲治你,嚇死你。 安德斯又說:“我知道你是德蒙的人,也知道你在德蒙陷害我……我最討厭別人陷害我,本想殺你泄憤,但看你長得那么……惹人憐愛,又不忍心了?!?/br> 他頓了頓,聲音愈發沙啞,“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跟著我,當我的女人,我會帶你殺出裁判所,讓你過上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第二個是我殺了你,你在地獄里繼續為德蒙做事?!?/br> 艾絲黛拉唇角微揚,拍了拍手:“很棒的選擇。但是很可惜,我也有兩件事要告訴你?!?/br> 安德斯的心“咯噔”一下。 與此同時,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一次,那道視線比之前更冰冷、更可怖、更加充滿敵意,幾乎令他窒息。 安德斯明知道那不過是幻覺,額頭卻還是緩緩滲出一層冷汗。 “第一件事,你被人騙了,我不是德蒙的人?!?/br> 安德斯愣住。 “第二件事,”艾絲黛拉勾著唇角,笑意逐漸變得惡劣,“我對出獄沒有興趣。如果我想出獄,我的小蛇就可以帶我出去?!?/br> 話音落下,一條巨蟒毫無征兆地顯形了。 對上那雙紫藍色蛇瞳的一瞬間,安德斯就反應過來,一直在暗中窺伺他的,就是這條可怕的巨蟒! 此時此刻,它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身上那如魔鬼一樣瘆人的蛇鱗,正徐徐往外散發著夢魘般的黑色霧氣。 它的身軀是如此龐大,顯形的一剎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損壞任何物品。 狹窄的牢房無法容納它的全部身形,它只能盡量低垂著蛇頭,將長而粗的蛇身裹纏在艾絲黛拉的身上,緊緊地,一圈又一圈。 它看上去冷靜極了,不像其他頂級掠食者一般充滿躁動不安的氣息,看向他的豎瞳卻壓抑著令人膽寒的殺戮欲。 安德斯:“……”你他媽管這叫小蛇? 安德斯終于懂了外面那些女囚犯,為什么那樣迫不及待地勸他來這里了。 她們并不是嫉妒艾絲黛拉,相反她們十分相信艾絲黛拉能懲治他,不然也不會一個字都沒有吐露巨蟒的事情。 他媽的,什么“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他要是能活著出去,絕對把當初告訴他這句話的人狠狠打一頓! 艾絲黛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現在,你還想帶我殺出裁判所嗎?” 安德斯:“……” 現在他求她帶他殺出裁判所,還來得及嗎? 安德斯緩緩地搖頭,緩緩地撲通一聲跪下了,用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當日凌晨,天還未亮。 神使剛從床上起來,還沒有披上深紫色的長袍,就聽見了從裁判所傳來的噩耗。 按理說,這已經是第三次失敗了,他無論如何都該比前兩次冷靜一些。 但他冷靜不下來,怎么都冷靜不下來。 他攥緊拳頭,深深地吸氣又吐氣,在心里反復地追問道:“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安德斯不是男牢房里最窮兇極惡的犯人嗎?他不是一拳就能把人打成半身不遂嗎?他不是強壯到連十個男囚犯都壓不住嗎? 他不是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連人站在籠子邊上和他說話都不敢嗎? 既然如此,為什么連一個女孩都殺不死? 為什么,為什么? 神使閉上眼睛,在心里極度痛苦地對著空氣發問。 他是如此輕視女人,從未正眼看過女人,可艾絲黛拉連個女人都算不上,她的外表還帶著一股小女孩的天真稚氣,她還是個嬌弱的女孩??! 他卻在這個女孩身上栽了三次跟頭,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有那么一瞬間,神使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他不得不遣退了為他更衣的仆從,蹣跚著走到書桌旁邊,顫抖地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瓶護心藥丸,一口氣往嘴里倒了幾十顆。 幾十秒鐘后,藥丸起效,堵在他心口的挫敗感、憋悶感和焦躁感總算消退了一些,不至于令他呼吸困難。 他的一生中不是沒有經歷過失敗,但從來沒有失敗得這么難堪過! 在他看來,女人都是牲畜,骯臟又罪惡的牲畜,對人類的奉獻和耕牛差不了多少。 然而,他卻在牲畜的手上連續栽了三個跟頭,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的頭腦、手段和城府,連一頭牲畜都不如。 想到這里,神使的心臟簡直比被捅了一刀還難受。 要不是那幾十顆護心藥丸保住了他的心臟,可能他已經暈倒在地了。 他面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狼狽不堪地撐住自己的額頭。他不僅沉浸在敗給一個女人的絕望中,還被無法言喻的惶恐和慌亂束縛住了手腳。 他不敢再對付艾絲黛拉了。 他怕再來一次,還是失敗。假如再來一次還是敗給艾絲黛拉,他還有勇氣認為自己的頭腦優于艾絲黛拉嗎?他還有底氣像這樣輕視女人嗎? 他不敢去試探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怕自己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被艾絲黛拉徹底擊潰。 難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安然無恙地走上審判席嗎?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再失敗一次會擊潰他的自尊心,難道看著艾絲黛拉毫發無損地站在審判席上,就不會令他的自尊心受到損害嗎? 神使越想越痛苦,簡直快要昏厥過去。他緊咬著牙關,用力地按揉著太陽xue,幾乎要把手指頭按進腦袋里。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他無意識地咬破了軟腭,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才慢慢恢復了鎮定。 他沒有徹底失敗。 神使深吸一口氣,催眠似的告訴自己。 他還有還手的機會,公開審理司鐸案子時,就是他最佳還手的時機。 這一回,他會完完全全地放下偏見,把艾絲黛拉當成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去看待,去對付。 他會拿出爭奪神使位置時的決心和耐心,仔細、仔細、再仔細地觀察和分析她,必要時甚至會不惜臉面,請身邊的智囊團幫忙出謀劃策。 他就不信,做到這個份上,他還會失敗。 正好,艾絲黛拉連續擺了他三道,肯定會對他放松警惕,認為他是一個可以輕易戰勝的人;這種情況下,他再對她使出全力一擊,絕對能打她個猝不及防,一雪前恥。 神使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按揉太陽xue的手,徹底恢復了鎮定自若的模樣。 第23章 他看向她的眼神…… 神使的想法很好,到了實施的時候,卻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不知道艾絲黛拉的弱點。 平常,他想要摧毀一個對手時,很輕易地就能查到對方的弱點,比如父母,比如家庭;但他查來查去,都查不到艾絲黛拉的父母是誰。 一個人不可能無父無母,沒有家庭,只能說艾絲黛拉隱藏身份的手段太高明了。 他果然不該把她當成一般的女孩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