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 第42節
“什么,你要帶她入宮?” 一聽說蕭鄴要帶那張和榮盛模樣一樣的姑娘進宮,平陽侯幾乎要跳起來了,他的態度十分強硬,“不行?!?/br> 蕭鄴也大致猜出父親為何會說出此話,他道:“我已和圣上說過,要帶這么一位姑娘去見他?!?/br> 平陽轉身看向自己的兒子,道:“你這是把那姑娘送入虎口,可知?” “孩兒知道?!?/br> 迎著晨光,蕭鄴站得筆直如松,他的聲音清冽如山間清泉,又涼又讓人忍不住回味。 平陽侯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蕭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但話語半點戲弄也無,“父親想說的不過是扶玉與那禹國公主面容有相似,而陛下對那禹國公主念念不忘,擔心陛下對扶玉起意?” 聽見蕭鄴不咸不淡道出這等事,平陽侯大為震驚,“你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這等公開的秘密并不難查,在您的幾次反常態度下,我便隱隱有些思路,后來一查,果真如此?!?/br> 蕭鄴看向一臉驚疑不定的父親,道:“父親無需擔心這事,我和陛下達成了一些小共識,他不會對扶玉做什么的?!?/br> 既然如此,平陽侯也不再多說些什么,只是他心中仍舊有疑惑,“你為何要帶她進宮?” 蕭鄴輕輕一笑,不清不楚道:“她可是今日的女主角,哪里能缺席?” 從沉思中回神,蕭鄴手中握著茶盅,他方要喝一口清茶潤潤口,便聽見旁邊傳來乒乒乓乓的盆具摔地聲。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扶玉臉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凈,頃刻變成了驚慌。 蕭鄴按著太師椅的扶手就要起身,他才跨出一個腳步,便已經來不及了,只聽見一聲聲呼喚。 “姑娘——” “小心——” “啊——” 慌亂之中,竹溪掃了眼邁步而來的蕭鄴,而后她急忙對蕭鄴道:“世子,姑娘昏迷過去了,怎么辦” 等到蕭鄴到了事發地點之事,扶玉已經闔上眼眸,一張本就白凈的臉蛋只剩下了慘白。 蕭鄴撫摸著扶玉半點血色也無的面容,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讓人無法察覺的緊張,他拍了拍扶玉的臉,道:“醒一醒?!?/br> 竹溪腳下是一大灘水漬,她站在水漬中道:“世子,我去叫大夫來?!?/br> 蕭鄴的視線還停留在扶玉身上,他沒有回頭看竹溪,但仍舊回答:“快去?!?/br> “是?!?/br> 竹溪看了一眼地上的扶玉,便抬腳跑了出去。 地上是一大灘水漬,且又僵硬得很,嘗試幾次將扶玉喚醒,卻得不到回應后,蕭鄴將她抱到了塌上。 李嬤嬤走上前來,看著坐在床頭的蕭鄴道:“世子,侯爺那邊來催了,說是時辰不早了,讓你動身進宮?!?/br> 第44章 “要離開京城了?!薄?/br> 幔帳浮動,暗香幽沉。 塌上美人枕著靠枕,置身在煙紫色的床幃之中。 她雙眸緊闔,呼吸淺淺,面容沉靜,像是睡過去了似的,但略有些蒼白的面色,直白地訴說著美人并非入眠,而是身體不適。 蕭鄴坐在床頭,握住了扶玉細嫩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來回摩挲,雖然面色不顯,但他此刻的心底是焦急的。 為了賜婚一事,他先前努力籌謀了那么久,今日便是見證果實的歡喜日子,怎能只有他一個人親去現場? 他深知,扶玉的身子本就虛柔,加之前些日子的腿傷還未大好,今早又出了這意外,一時半刻,怕是很難自如行動了。 但他仍舊懷抱著扶玉快快醒來的希冀,若是扶玉醒來,且不能自如走動的話,他可以破例抱著她進宮的。 隔著一層影影綽綽的煙紫色帳幔,蕭鄴看向站在帳外的醫者。 這醫者便是扶玉特別囑托竹溪請來的白發老頭。 想起方才問過一次扶玉的身體狀況,蕭鄴忽地輕嘆口氣。 就在方才,白發老頭捊須道,憑靠所觀脈象與多年的行醫經驗,帳中人脈象遲而無力,短時間內不僅無法醒來,還不能輕易移動身子,原因是傷到了筋骨,所以最好是在這張塌上一直躺著,直到人醒過來。 末了,白發醫者又提了一嘴,若是輕易移動身子,怕是于身體有礙。 這白發醫者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于醫術上的名聲是響當當得好,他從來都是不收錢財救人,不肯被人聘用,且行跡不定,來無影去無蹤,多年來一直不被人捕捉蹤跡。 此番也是機緣巧合,不知這醫者為何心情大好,突然自報家門要入府指教府中醫局的大夫和學徒,平陽侯府沒有拒絕的道理,自然讓他留了下來。 蕭鄴耳聽八方,自然對這位與不世出的藥神谷谷主齊名的當世華佗有所耳聞,白發醫者不僅醫術高明,且不為錢財所累,從來不有所貪圖,是以名聲極好。 “世子,侯爺又派人來催了?!?/br> 李嬤嬤方才從外頭進來,又催蕭鄴動身。 因著扶玉久久沉睡,蕭鄴的心情本就低沉,這下更加不耐了,于是說話的語氣便有些冷,“讓父親先走,我隨后?!?/br> “這……” 李嬤嬤想再說些別的,但隔著帳子也感受到蕭鄴身上的冷意,她頓時噤了聲,垂著頭出去了。 李嬤嬤一出去,里臥又安靜了下來,室內只剩下塌上的扶玉,站著的白發老頭和竹溪,還有蕭鄴自己。 蕭鄴撫摸著扶玉的手背,擰著眉宇又問白發醫者,“再等半個時辰,能醒過來嗎?” 白發老頭略微遲疑了一下,語氣肯定,“世子還是快快去往宮中,不說半個時辰,便是一個時辰,怕都不能醒轉?!?/br> 白發老頭和竹溪眼觀鼻鼻觀心,就等著這句話出效果,滅了蕭鄴想帶扶玉進宮的想法,但英雋的男子一聲不吭,一步不邁,仍舊坐在塌上,分毫沒有離去的心思。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時辰,期間白發老頭和竹溪大眼瞪小眼,兩雙眼睛無聊地都快斗雞眼了,蕭鄴終于起身,從帳幔中走了出來。 蕭鄴先是看到了白發老頭。 蕭鄴一下子便想到白發老頭身上的奇怪之處,比如他帶了兩個徒弟來候府,但一日后,女弟子莫名其妙消失,只剩下一位男弟子。 對此,白發老頭的解釋是,女弟子接到醫館來信,便匆忙回去了。 這個說辭很沒有可信度,但因著白發醫者的好名聲,府上人便紛紛信了。 蕭鄴當日問過府上門房,說是沒有看見女弟子出府,這樣一來,事情便有些懸疑奇怪了起來。但蕭鄴當時忙著布置魚餌釣淮陽王這只大魚,空不出手來調查此事,放著放著就給忘了。 當日白發老頭自請入府教授學徒,今日正好是半月之期,是白發老頭離府的日子。 眼見著白發老頭要出府,而府上風平浪靜,并無任何問題,蕭鄴終于打消了自己的那點疑慮。 他對懸壺濟世的醫者從來都是滿懷敬意的,說話便也客氣上許多,“聽說虞大夫今日便要啟程離府,晚輩這廂有事纏身不能相送,還望虞大夫一路平安,往后山高路遠,有緣再見?!?/br> 白發老頭笑瞇瞇,是一副老頑童的性子,“以后有機會一聚,我們一起吃酒哈,我還沒有跟你這個小輩大飲一場過?!?/br> 眼見著師父犯渾,竹溪在白發老頭的后背擰了一下,老頑童啊了一聲才恢復正經。 竹溪以為自己做的小心,卻不想被蕭鄴收在眼底,蕭鄴撇了輕絮一眼,心道,莫不是這丫鬟侍奉不力,扶玉怎么會滑水摔得昏迷不醒? 做事真的是越來越沒分寸了。 心底不滿,語氣便冷酷了許多,蕭鄴對輕絮道:“等扶玉醒來,自己去領罰,二十杖?!?/br> 起初一聽完,竹溪的心顫了一下,而后想到今日便要走人,哪里罰的到自己身上,心里便也就輕松了下來,但她仍舊擺出惶恐的模樣,應下這懲罰。 蕭鄴又對白發老頭道:“虞大夫可要現在就離去?” 白發老頭如夢初醒,“對,我現在就得要去收拾行李,晚上離開前看一場絢爛的煙花晚會,便要離開京城了?!?/br> 雙雙送走蕭鄴和白發老頭后,竹溪走回室內。 扶玉半睜開眼眸,見來人是竹溪,且再無別人,一直闔著的眸子這才睜開。 裝睡裝得久了,也是很累的,但她怕外面還有人,是以不敢出聲,于是半直起身向竹溪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眼見著竹溪正要過來,卻突然停了腳步,竹溪頓在原地,大喊一聲,“世子,你不是出去了,怎么又回來了?是有東西落下嗎?” 竹溪這話喊得及其大聲,扶玉心知這是在提醒自己,于是連忙又躺了下去,閉上眼睛,蓋上薄被,恢復塌上先前的樣子。 這大聲的話語,讓蕭鄴又不滿地撇了輕絮一眼,“說話不必如此大聲,往日的禮儀教導都忘了嗎?” 竹溪沒有說話,只是跟在蕭鄴的身后,跟著他進入室內,看著蕭鄴又坐回了塌上。 這一瞬,竹溪的心一個咯噔,她怕蕭鄴不走人。 扶玉也是。 摩挲手背的溫暖,讓扶玉很難不當成男人的灼熱目光,她知道蕭鄴此時一定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說不定心里頭還想著帶她去他和別的女子的賜婚現場,真是個狗男人。 眼睛看不見,但扶玉的耳朵還是聽得清楚的。 她聽到蕭鄴在她耳畔輕聲呢喃幾句,聲如蒙蒙細雨,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 “不知為何,一走出問辭閣,我心底便有了一股沒有由來的心慌。但回到這里,感受到你的淺淡呼吸,忽然便安心了許多,想來這股心慌是因你而起。你可要好好的,等我回來時,我要看到醒來的你,將繡好的香囊給我?!?/br> 扶玉心里不服氣,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叫人繡東西! 我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好嗎。 言罷,蕭鄴輕啄檀口,這才從扶玉身上起來。 扶玉閉著眼,動都不敢動,心口怦怦直跳。 不受控制地,嘴角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所幸,蕭鄴的目光已經從她身上離開,轉移到了她繡的錦囊上。 按照蕭鄴的要求,這錦囊上繡有兩片青云和他的小字,不難看出這是新手之作,針線之間多有小瑕疵,但青云巍峨飄逸,其上的“儉之”二字為瘦金體,一打眼望過去,蕭鄴沒有一處是不滿意的。 看了幾眼手中的只差幾步就要完成的錦囊,蕭鄴將它放回床頭的紫檀木小桌后,又珍而重之地親吻了扶玉的眉眼好一會才離去。 “等我回來?!?/br> 站在二層的雕窗前,直到蕭鄴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竹溪這才走回到扶玉面前,道:“姑娘,他走了?!?/br> 真的走了? 真的要走了嗎? 扶玉在心里呢喃。 不知為何,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