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蘊也望向窗外，這幾天天氣真的很不錯，太陽暖暖的，又不太熱，待在室內實在有點浪費，但她沒得選，只能陪趙醒歸待在房間里。

    大概因為天氣好，卓蘊心情也不錯，這天雖然穿的還是家教專屬休閑服，卻故意挑了一套墨綠色打底的印花衛衣，配牛仔長褲，衛衣胸前的花紋很鮮艷，令她顯得俏皮許多。

    卓蘊覺得趙醒歸看到她后會眼前一亮，事實是，趙醒歸何止眼前一亮，他簡直是雙眼放光。

    “卓老師，我還沒見你穿過綠色的衣服?！毙∩倌曜喴蝸淼剿媲?，上下打量一番，最后由衷地贊嘆，“很好看?！?/br>
    “謝謝?！弊刻N看著他身上那套白色運動服，“你也很帥?！?/br>
    她在趙醒歸房里已經很自在，走到落地窗邊往外看，天很藍，太陽曬在她身上，她的視線從樓下的庭院、院門一直延伸到小路、草坪，直至那片被綠意環繞著的人工湖。

    殘敗的荷葉已經被工作人員清理了一些，此時的湖面平靜無波，不知道那只野鴨mama和它的寶寶們現在住在哪里。

    趙醒歸也來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往外看。

    卓蘊伸手摸摸玻璃，心里冒出一個念頭，問：“小歸，你這個玻璃是不是貼了膜？就是那種里頭能看到外面，外面卻看不到里面的那種膜?！?/br>
    “是?！壁w醒歸問，“怎么了？”

    “沒什么?！弊刻N把手收回來，“今天太陽好舒服，你出過門嗎？”

    趙醒歸搖頭：“沒有，一直在家?！?/br>
    “哎，我陪你去小區里逛一圈吧？”卓蘊拍拍他的肩，“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們小區很漂亮，我還沒怎么逛過?！?/br>
    趙醒歸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卓蘊奇怪：“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就不去，我就隨便說說?！?/br>
    “不是?！壁w醒歸說，“我……出院回來后，除了待在家，最多就是到院門口，還沒去過小區別的地方?！?/br>
    卓蘊愣了一下，趙醒歸抬頭看她：“有些鄰居還不知道我的情況，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們說?！?/br>
    “啊，那就不要去了?！弊刻N很尷尬，“我亂講的，你別介意，我們開始上課吧?！?/br>
    她往書桌邊走，趙醒歸轉過輪椅叫住她：“卓老師?！?/br>
    卓蘊回頭，趙醒歸笑了一下：“我先上個廁所，完了我們就出去轉轉，其實，我也想去曬曬太陽?！?/br>
    卓蘊愣愣地看著他。

    趙醒歸問：“怎么了？還去嗎？”

    卓蘊笑起來：“去?！?/br>
    趙醒歸去了趟衛生間，和卓蘊一起坐電梯下樓，對范玉華說要出門去走走，范玉華很吃驚，問：“要不要讓苗叔陪著你們？”

    “不用，我帶卓老師去小區里參觀一下，不出別墅區?！壁w醒歸看了一眼卓蘊，“媽，有卓老師在，你別擔心?！?/br>
    范玉華找來一個雙肩包，往里頭裝了些零食飲料和水果，又塞進一包濕紙巾，把包掛在趙醒歸輪椅后，卓蘊看樂了：“阿姨，您這弄得像我們去秋游一樣?！?/br>
    范玉華避開趙醒歸，把卓蘊拉到邊上，小聲說：“我們小區很多地方可以休息，到時候你們就吃點東西，曬曬太陽聊聊天。小歸很久沒出門了，他以前皮膚沒這么白，都是在室內給捂白的，難得他想出去轉轉，你們就多待一會兒，別的沒什么，我就是怕他摔跤，小卓，你幫忙留心照顧他一把?！?/br>
    卓蘊點頭應下，范玉華又想起一件事：“哦對了，小區東面有個籃球場，小歸以前經常去那邊打球，有些鄰居家的男孩都是他的球搭子，這個時候那邊應該有人在玩。那個，你們就不要往那邊過去了，我怕小歸看到籃球場會傷心，他以前……籃球打得很好?！?/br>
    范阿姨估計還不知道，卓蘊已經聽趙醒歸說了他受傷前后的事，她很理解范阿姨的心情，也覺得趙醒歸看到籃球場會不開心。

    趙醒歸在后門邊喊：“你們在說什么？還沒好嗎？”

    “來啦！”卓蘊讓范玉華放心，就走到了趙醒歸身邊。

    兩人從后門無障礙坡道下了樓，離開院子后，卓蘊謹記范玉華的囑咐，指指西面：“我們往那邊去吧?！?/br>
    趙醒歸抬頭看了眼太陽，又舒展了一下肩膀和手臂，抬手往東面一指：“去那兒?！?/br>
    卓蘊大驚失色，又指西面：“呃，我比較想往那邊去……”

    “卓老師?！壁w醒歸打斷了她的話。

    卓蘊低頭看他，輪椅上的少年一身白衣，微微仰著臉龐，陽光在他烏黑的碎發上打出一片光澤，那雙眼睛熠熠生輝，注視著卓蘊，語氣里透著雀躍：“那邊是籃球場，我想去那兒看看，卓老師，你能陪我去嗎？”

    第25章 、“我不笑比較帥?！?/br>
    紫柳郡的籃球場設在別墅區內, 不對外開放，哪怕是別墅區外幾棟高層住宅的業主也必須登記后才能進來打球，所以場地維護得很好, 來打球的人就那么幾個。

    從c2小樓到籃球場的這條路，趙醒歸曾經走過無數遍, 白天, 黑夜, 一路拍著球，高高興興地小跑著往那里去，可自從受傷后, 他就再也沒來過。

    這一次, 還是劃著輪椅過去，趙醒歸心里不免有些難過，覺得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吧。

    卓蘊一直陪在他身邊, 遠遠地看到籃球場，四周豎著防護網, 果然有人在里頭打球, 能看到幾個跑動中的身影，聽到“砰砰”的拍球聲和喊叫聲。

    趙醒歸的輪椅漸漸停了下來。

    卓蘊走快了兩步, 發現不對，回頭看他。

    趙醒歸肩背僵硬, 手指扣著輪圈，望著遠處的籃球場, 一會兒后又把視線落到卓蘊臉上。

    卓蘊走回他面前，蹲下來, 對他比了一個“v”：“你要是不想去, 我們就回去, 你要是想去，我就陪著你，放心吧，有卓老師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br>
    趙醒歸繃著臉看她，卓蘊伸手往他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在我面前還耍什么酷？到底走不走??？”

    趙醒歸揉揉額頭，漸漸就笑了：“走?！?/br>
    進籃球場要走一扇開在防護網上的小門，趙醒歸的輪椅先進去，卓蘊跟在他身后，他們剛進入籃球場，幾個正在打球的男生就停了下來，待看清來人是誰后，一群人就大呼小叫地向這邊奔來。

    “小烏龜！”

    “是小烏龜！”

    “歸哥！”

    “趙醒歸！”

    男生們將趙醒歸團團圍住，卓蘊走開了些，背脊靠在防護網上，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那個輪椅上的少年。

    這些男生都是趙醒歸在小區里的球搭子，年齡從十幾歲到二十多歲不等，有學生，也有工作黨，這時候爭先恐后地問著問題：

    “你這是怎么了？好久沒見你了，給你發微信你也不回?！?/br>
    “我媽說你摔骨折了，這都快兩年了，怎么還坐輪椅呢？還沒好嗎？”

    “我們想去醫院看你，去你家問，你家阿姨讓我們別去，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瘦了這么多？這臉白的，都不像你了?！?/br>
    ……

    趙醒歸說：“我沒事，你們去打球吧，別管我，今天天氣好，我就是來看看?！?/br>
    他咬死了不說自己的情況，幾個男生也沒多想，紛紛回到籃球場上，不過有兩個死活不走，固執地站在趙醒歸面前。

    一個是李賀霆，比趙醒歸大一歲，身材中等，正在念大一，另一個是俞琛，比趙醒歸小兩歲，念高一，正是抽條兒的年紀，長得高高瘦瘦像根竹竿。

    李賀霆蹲在趙醒歸面前，抬頭看他：“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

    趙醒歸搓搓褲腿：“沒怎么，就是傷得挺嚴重?！?/br>
    李賀霆問：“什么時候會好？”

    趙醒歸看著他，幾秒鐘后還是說了實話：“不會好了，我以后就這樣了?！?/br>
    “什么意思？”李賀霆不能接受，“什么叫以后就這樣了？”

    他一把摸上趙醒歸的左大腿，“到底哪兒摔壞了呀？！”

    趙醒歸低聲說：“摔到了脊椎，我……癱瘓了?！?/br>
    李賀霆：“……”

    俞琛聽懵了，也蹲下來摸上趙醒歸的右腿，搖著頭說：“我不信！不可能的！”

    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卓蘊靠著防護網，能聽到他們的對話，眼睛也開始發澀。

    趙醒歸很努力地笑了一下：“是真的，我腿沒感覺，也不能動了，你們這樣摸著我都感覺不到?！?/br>
    李賀霆問：“那你還能走路嗎？”

    趙醒歸搖了搖頭，李賀霆徹底傻眼，十五歲的俞琛再也忍不住，嘴一咧，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他可崇拜趙醒歸了，以前天天盼著和歸哥一起打球，誰知一年多不見，趙醒歸居然癱瘓了。

    眼看著籃球場上另幾個人又要過來，趙醒歸好頭疼，轉過頭求助地看向卓蘊，卓蘊趕緊上前去安撫兩個男孩：“好啦，你們這是干什么？別哭了，像什么樣啊，男孩子哪能這樣哭哭啼啼的?！?/br>
    俞琛用手背抹眼淚，李賀霆站起身，看到卓蘊后一愣，問趙醒歸：“這是你女朋友嗎？”

    趙醒歸也一愣，皺著眉說：“不是，她是我家教老師?！?/br>
    李賀霆又偷偷看一眼卓蘊，彎下腰小聲問趙醒歸：“她有男朋友嗎？我能不能問她要個微信？”

    “不能！”趙醒歸瞪他，“她有男朋友?！?/br>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有趣，李賀霆臉紅紅地看著卓蘊，卓蘊笑著趕他們：“你們去打球吧，我陪著小歸，快走快走，小歸就是來看你們打球的，不是來和你們聊天的?！?/br>
    李賀霆攬上俞琛的肩往回走，小聲說：“好好打球，別多想，你越是這么哭，他看了越不開心，懂么？”

    俞琛還在抹眼淚，嗚咽著說：“我盡量吧?！?/br>
    他又回頭看一眼趙醒歸，問：“霆哥，歸哥以后怎么辦??？”

    李賀霆想了一會兒，心里還是難受得很，搖頭說：“我也不知道?！?/br>
    球場上又活躍起來，男生們重新開始打球。

    趙醒歸將輪椅轉到場邊，這里沒有休息椅，大家都是把包直接丟地上，卓蘊四下一看，干脆在趙醒歸的輪椅邊盤起雙腿，席地而坐。

    趙醒歸低頭看看她，覺得這樣的角度好奇怪，還不如她站著呢，他想了想，拍拍卓蘊的肩：“卓老師，我也想坐地上?！?/br>
    卓蘊抬頭問：“你可以嗎？”

    “可以?！壁w醒歸說，“下來比較簡單?！?/br>
    他抓著小腿將自己的雙腳放到地上，說：“我先蹲下，你幫我把坐墊拿下來，墊到我屁股底下?！?/br>
    說著，他已經彎下腰，雙手撐地讓自己慢慢地蹲了下來，卓蘊拿起他輪椅上的坐墊放到地上，趙醒歸坐上坐墊后才開始擺弄雙腿，學著卓蘊的樣子盤腿而坐。

    卓蘊在他右邊與他并肩坐下，笑問：“你是怕地上臟嗎？我覺得這地兒還挺干凈的?！?/br>
    “不是怕臟?！壁w醒歸還在低頭搞他的腳，“我有點……肌rou萎縮，不能在硬的地方坐，會很不舒服?！?/br>
    卓蘊思索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屁股。

    趙醒歸終于調整好坐姿，他腿很長，盤腿而坐后都能感覺出來，與卓蘊坐在同一水平面后，坐高也比她高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