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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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渺待他回正,又打了他一耳光。 他還喊:“阿渺?!?/br> 他喊一聲,謝渺便不留情地打一次,清脆的耳光聲回蕩在殿內,不知鞭撻著誰的心。 直到謝渺手掌通紅,崔慕禮才擒住她的皓腕,溫柔地道:“阿渺,凍瘡未好,小心手疼?!?/br> 謝渺呼吸急促,視線冰冷地落到他臉上。 那是一張即便受傷,亦能維持淡然風度的臉,崔二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有蓋世之才,更有沉密心計。 “崔慕禮?!彼龑嵲谝苫?,問:“為什么不肯放過我?” 他們已兩不相欠,已渙然冰釋,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她? 崔慕禮伸著修長的手指,將她頰邊亂發捋到耳后,“阿渺,何謂放過?” 她用力推開他,哽咽著道:“放我歸于神佛,放我順意本心,放我、放我落發為尼!” 崔慕禮向后跌坐,雙手撐在兩側,緩了口氣才坐正。 “無道墮惡,求脫甚難?!彼溃骸拔宜湍闳敕?,何人來渡我?” 他音容如常,漆黑的瞳孔中卻蓄斂風暴,壓抑而洶涌,寬和而嘲謔。 “這富貴榮華渡不了我,這文山書海渡不了我,便連這滿殿神佛都渡不了我?!彼缚圩∷氖?,攥到掌心,嚴絲合縫地握住。 “阿渺,這世上唯有你能渡我?!?/br> 謝渺掙不開他的束縛,比姑母更深沉,比周念南更癲狂,比溺水更讓人喘不過氣。 她覆住雙眼,肩膀輕輕聳動。而他小心翼翼地擁住她,猶如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第119章 謝渺帶著與崔慕禮的賜婚圣旨回到了崔府。 整個崔府……不, 應該是整個京城都震驚不已。 遲遲未談婚論嫁的崔二公子終于定親了!不僅是定親,還是帶著皇上圣旨的賜婚!而賜婚對象是個出身普通,據說只是寄住在崔府的謝姓表小姐! 眾人理所當然地想:這位表小姐定是貌若天仙且手段過人, 才能牢牢勾住崔二公子的魂。嘖嘖嘖嘖, 眼下最開心的,當屬她的家人咯! 話說回來:謝氏開心嗎? 她倒是想開心,但謝渺回府后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將自己關在?;ㄔ分?,誰都不肯見,其中也包括了她。 人生頭一遭,謝渺對最敬愛的姑母都表現出抵觸, 用行動來抗議賜婚。 謝氏開心不起來。 早前她是想將兩人湊成一對, 但阿渺極力抵觸, 堅持要出家當姑子。謝氏雖然遺憾,終歸是疼愛侄女, 只要阿渺不落發當姑子, 便是一輩子留在崔府她也養得起! 但萬萬沒想到,在她們拒絕崔慕禮的請求后,他竟然轉身去求了圣旨……得,這下阿渺是不愿意也必須嫁! 謝氏愁得輾轉難眠,半夜仍在唉聲嘆氣。 崔士碩被吵醒,干脆點了油燈,替她倒了杯熱水。 謝氏喝了兩口, 幽聲道:“老爺啊, 您說說, 我該如何是好?!?/br> 崔士碩摟住她的肩膀, 道:“圣上賜婚, 從未有過抗旨的先例,夫人,你著手安排婚事便成?!?/br> 聞言,謝氏便有些埋怨,“圣上要兩個孩子明年七月份成親,但眼下都快十二月了?!?/br> 大齊乃禮儀之邦,越是大戶人家便越是講究排場。慕禮身為二房嫡子,崔家的下一任家主,即便沒有圣上賜婚,婚事亦會籌辦得的隆重熱鬧,不說提前兩三年,提前一年總要的吧? 再者,她除去是慕禮的母親,還是阿渺的長輩,兩頭撞到一起……真是想想都頭疼! 謝氏連連搖頭,“怎么算都覺得趕?!?/br> 是圣上趕,還是崔慕禮趕?他這個兒子,主意真是大得過分。 崔士碩神色訕訕,撫了撫短須,道:“我知曉你的難處,這樣,你讓大嫂和弟妹一起幫忙,東西只管置辦,不必問價。缺東西就跟母親和我說,我們定會幫你辦妥貼?!?/br> 謝氏掰著手指頭數,“三媒六聘,提親定親,還要提前半年,去外頭給阿渺買個新宅子方便迎親,還要接親人來京城……”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崔士碩都耐心聽完,握著她的手道:“辛苦夫人了?!?/br> 謝氏依偎進他懷里,“老爺,你說這兩個孩子,怎么就倒著來了呢?” 從前追著的不愿意了,從前不愿意的非要強求…… 崔士碩道:“情愛不由人啊?!?/br> 謝氏不悅地道:“慕禮也是,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去求旨賜婚?!?/br> 崔士碩啞言半晌,無奈地道:“慕禮隨了他母親的性子,此生認定一人,恐怕再難更改?!?/br> 他并未向謝氏隱瞞與何氏的過往,說起來,這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崔士碩年輕時亦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想要與他結親的人家不計其數,他卻在去往滎陽郡辦公務時,對當地郡守的次女一見鐘情。 那女子便是何氏。 彼時何氏已有十九,不知因何緣故仍待字閨中。她待崔士碩不假辭色,但他仍喜歡極了她,央求崔太傅派人登門提親。 何氏的父親大喜過望,想也不想便應承了婚事。 崔士碩如愿以償,娶了心儀的姑娘為妻,不料成親當晚,何氏便冷臉拒絕了他。 何氏道,她已有深愛的男子,幾年前參軍時戰死沙場,她本想為其終生“守寡”,迫于父母之命才嫁了他,但即便成了親,她也不可能愛上他。 崔士碩聽后大失所望,與此同時,他敬佩何氏的坦率,憐惜何氏的遭遇,暗暗下決心,要用一片真心感動妻子。 但他低估了何氏的癡情與固執。 無論他如何體貼周到,噓寒問暖,何氏都不為所動。他的真情也好,真意也罷,何氏均能視若無睹。 日積月累下,崔士碩逐漸清醒,不再奢求何氏的回應,只希望她能當好二房的夫人,認真教養他們的孩子。 然而何氏將所有的情都給了死去的戀人,哪怕面對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憐愛。于她而言,兩個孩子更像是她對崔家的回報,而非從身上掉下來的血rou。 因憂思過重,何氏的身體每況愈下,便順理成章以此拒絕與子女相處。 身為長子,崔慕禮聰慧敏銳,早早便意識到母親的疏冷,幸好他同樣天生淡薄,對此并不在意。而崔夕珺當時年幼,知情的眾人都瞞著她,加倍地待她好,以彌補她缺失的母愛。 崔士碩本以為崔慕禮遺傳何氏的只有性格,卻不想在動情上亦是如出一轍的偏執。 若阿渺能與他情投意合,那便是天作的良緣,若不能…… 崔士碩簡直不敢想,一想便胸悶氣短。 “芊兒啊?!彼鲎≈x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兜兜轉轉的,慕禮終是跟阿渺成了一對,往后你是他的母親,亦是阿渺那邊的長輩,慕禮便拜托你了?!?/br> 謝氏:…… 理是這個理,但甭管從哪個方面看,慕禮都不會是吃虧的那個,反而是她的阿渺很弱勢。 一個是繼子,一個是親侄女,雖說手心手背都是rou,但真出了問題,還用想嗎?她肯定選擇幫……阿渺??! 謝氏在心里說著大實話,面上柔順地道:“我懂,老爺放心?!?/br> 崔士碩十分欣慰。 * 賜婚的圣旨一下,蘇盼雁登時傷心欲絕。 她有滿腹心事想訴說,三番兩次地約崔夕珺,均被對方委婉拒絕。饒是如此,她仍鍥而不舍,在崔夕珺出門時攔住了她。 避不過,崔夕珺便只能與她坦誠相對。 二人來到往日常去的春崍茶館,老地方,老位置,臨窗望去仍是那幾株茶樹,卻在冬天褪盡了綠意。 蘇盼雁捏著帕子,紅著眼問:“夕珺,崔二哥與謝渺的婚事是真的嗎?” 崔夕珺點頭,內疚地垂眸,“盼雁,是二哥親自跑到宮中向圣上求得賜婚?!?/br> 蘇盼雁干脆用帕子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 她好后悔,后悔當初沒有在遇上他時勇敢些,堅定些,回去向父親說明,向溫如彬說明……晚了,一切都晚了,崔二哥要與謝渺成親了,她再也沒機會了! 窗外冷風颯颯,崔夕珺頸間裹著白狐圍脖,手里捧著暖爐,不解地看著對面的好友。 盼雁與溫如彬青梅竹馬十幾年,解除婚約時都未哭成這樣,反倒是短短幾個月內,對二哥便用情至此? 不合常理。 崔夕忽然開了竅,自相識后盼雁便經常約她玩耍,從前她沒瞧出蹊蹺,現在回頭想想,似乎有二哥在的時候,盼雁會變得特別溫柔周到。 莫非……? “盼雁,你當時在花朝宴上主動與我交好,是為了接近我二哥?!彼V定地道。 蘇盼雁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即慌張地望著她,“夕珺,我、我、我……” “我”到最后,卻化成一聲聲的“抱歉”。 短暫的震驚過后,崔夕珺感到既難堪又難過。原來盼雁與以前的謝渺沒有不同,待她好都是為了接近二哥,甚至于謝渺坦坦蕩蕩,而盼雁在有婚約的情況下還利用了她。 因無法撮合她與二哥的愧疚瞬時蕩然無存,崔夕珺猛地起身,面無表情地道:“蘇盼雁,你真虛偽?!?/br> 她怒氣沖沖地往外走,蘇盼雁連忙去攔,被她不留情面地揮開。 她譏諷地勾唇,“我二哥馬上要娶謝渺,你沒機會做我的嫂嫂,也就不用煞費苦心地討好我?!?/br> 蘇盼雁試圖解釋:“夕珺,我起初的確是為了崔二哥才與你做朋友,但幾年下來,我早就將你當成——” “不需要?!贝尴ΜB冷聲道:“蘇小姐,今后你我各走各的路,見面也只當做不相識?!?/br> 她扔下話便掀簾出去,恰好對上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丁明軒認出她來,訝異地道:“崔三小姐,你這是……” 下一刻便見到追出門來,哭得梨花帶淚的蘇盼雁。 丁明軒顧不得崔夕珺,急忙上前關心,“表妹,你怎么哭了?” 蘇盼雁抽抽噎噎地道:“表哥,我,我,夕珺……” 崔夕珺頭也不回地離開,待上了馬車,她抱著軟枕靠在車壁上,一時憤恨委屈,一時悲傷難過。